看着卫子夫这些严肃，下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卫子夫这般柔和的人，都能如此气愤，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小事。
"皇后陛下，妾身听太医说，妇人第二次生产时，早产是常有的事。好在李姬母子平安，身子也没有什么大碍。"还是周长使先开了口，说话也不敢大声。
姜长使当初生下夷安公主的时候，也是早产，对于早产这回事，是感触最深的："周长使没生过孩子，还不知道。这第二次生产时的早产，至多不过是一个月，李姬这才七个多月的身孕，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快。妾身可是听说，李姬早产是..."
后面的话，姜长使也不敢说下去了。毕竟林容华的位分，比自己要高出许多去。还不知道卫子夫会如何处置林容华，怕是自己再说下去，林容华将来不会放过自己吧！
卫子夫看了一眼林容华："周长使说的不错，本宫当初生阳石公主和太子的时候，也都是早产，不过都是在一个月以内。李姬此事早产，乃是人为。"
林容华听着卫子夫的话，心里是六神无主。卫子夫放下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案几上。下头的几个姬妾，心头都微微颤动。
"林容华，你可知罪？"
林容华立即就起身，跪在了地上："皇后陛下，妾身知错了，李姬早产一事，妾身不是有意的。"
"本宫知道，二皇子回到增成殿一事，你多少受了些委屈。可你也不能将这些气愤，发泄到别人身上。你这一甩手，卫长公主小产不说，李姬还早产，所幸那是母子平安，没什么大事儿。若是真出个什么事儿，光是你**皇嗣，本宫就能将你赐死。"卫子夫这心里，是满心的怒火。
那日林容华明明说了，不再放在心上，这一转头，又闹到兰林殿去了。
林容华也自知自己的罪过有多大，认错的态度也是十分诚恳的："妾身当时在兰林殿也是一时气极，着实是无心之失。妾身真的没有想到，李姬会摔倒。"
世上都会锦上添花，却没有几个会雪中送炭，反倒是那个些个落井下石的人，永远都不会少。
"李姬有七个月的身孕，卫长公主也有孕，那是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林容华又怎会不知道。林容华与卫长公主和李姬站在一起，不小心让着也就罢了，还主动去找碴。这一个不小心，可不是给自己找了一身不痛吗？"一个位分较高些的姬妾开口讽刺。
林容华跪在地上，等着卫子夫处置。不用想也知道，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刘妍"小产"了，卫子夫这心里，必定也是不好过的。
"本宫与陛下商议过，陛下说了，要赐死林容华。且态度坚定，本宫也不好相劝。"卫子夫也不愿看着林容华就这么被赐死，只是，刘彻都开了口，卫子夫也是不好说什么的。
林容华听了这话，这心里顿时就凉了大半截："皇后陛下，妾身真的不是有意的，请皇后陛下恕罪。"
林容华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只知道，卫子夫向来就是个心软的人，自己苦苦相求，还有机会也说不定。
"你心之失就弄成这样，不知道你有有意害人之时，会有多少人遭罪。陛下的子嗣本就单薄，是怎么也不会宽恕你这样的罪过。"卫子夫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却也是没底儿的。
刘妍的事情，一直就扎在卫子夫的心里，就像是一根无形的刺一般。
林容华想着，自己这手上，不是有还刘妍的把柄吗？如果以此来让卫子夫为自己求情，是不是有用得多。
与其被赐死，林容华倒是愿意一试，成了自己便能活了，不成，左右也就是个死罢了。
只是，既然要说，也不能让卫子夫这个皇后，丢了颜面。
"妾身有话，想与皇后陛下和王夫人说。"林容华这么一句话，王宁的心，也开始躁动起来。
卫子夫看了看屋里的其他姬妾："人们今日也都来椒房殿请过安了，都各自回去吧！王夫人留下。"
等到椒房殿的大门被宫人给关上，这殿里的光线也都暗了几分，卫子夫才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吧！"
"皇后陛下，妾身之所以会去兰林殿，是因为在增成殿时，王夫人亲口说，她的抑郁之疾，都是装的。还是，卫长公主出的主意。"林容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卫子夫信自己是最好，不信自己，那也是命。
卫子夫看向了一边的王宁："王夫人，本宫想听听，你的解释。"
"回皇后陛下，妾身从未与林容华说过这样的话。抑郁之疾，只因思子心切，请皇后陛下明鉴。"王宁听了水歆的嘱咐，坚决不承认假装抑郁之事。
卫子夫看着王宁神情恳切的样子，多半也是信了王宁的话。可此事关乎到刘妍，卫子夫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刘妍的什么鬼点子。
还不等卫子夫说话，林容华便开口向王宁问道："若王夫人真是思子心切，半年前为何还好好的，怎么就是如今发作得厉害？难不成，王夫人突然与二皇子分开了没有思子之疾，倒是半年多以后，才有这思子之疾。"
"太医说了，这抑郁之疾，并非一朝一夕所致，而是长年累月的积累而成。这心病何时才发作，连太医都说不准，妾身又如何能说得准。闳儿乃是妾身十月怀胎所生，哪个做母亲的，不会思念自己的儿子。"
王宁还记得水歆在增成殿里说的话："夫人，这抑郁之疾，乃是心病。太医就是再厉害，也说不准这心病是何时起何时无。左右夫人如今这心病已经好了，就是有人有心要查证，也无从下手。"
想起这些，王宁这心里，就是更是有底气了："皇后陛下明鉴，母亲思念儿子，又岂是能装得出来的。若是哪天太子殿下离开了皇后陛下，皇后陛下想必也是会如妾身这般心碎的。"
王宁的优势就在于，卫子夫也与自己一样，是有儿子的人，能够将心比心，感同身受。
"王夫人说的不错，林容华，你心中的不平，本宫可以理解，可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都已经罪责难逃了，还要在此说这些鬼话，拉王夫人下水吗？"卫子夫说不信，也信了几分。
无论这是不是刘妍的什么鬼主意，卫子夫总是不会放着刘妍不顾，去帮林容华的。
"皇后陛下与卫长公主到底是母女，此事涉及卫长公主，妾身就是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是妾身错了，不该相信皇后陛下是个心地良善之人。一个歌女能坐上皇后的位置，果然不是一般的手段。皇后陛下原是这样心思深沉之人，什么先贤后，都是做给人看的。"
林容华见着卫子夫不信自己，就算是事实，凭自己一人之言，那也是百口莫辩了。
"那依你所言，此事不是你的错了？那本宫问你，卫长公主小产，李姬早产，那又是谁错？兰林殿里那么多宫人都亲眼所见，是你林容华走进兰林殿便找卫长公主的不痛快，李姬好心去劝你，你却一个甩手，丝毫不顾念卫长公主和李姬还有身孕。你犯下这样的过错，叫本宫如何宽恕你。"
卫子夫温和的脸上，也渐渐严厉了起来，并非是听不得别人说她曾经是歌女，而是自己礼待后宫多年，一向严己宽人，竟让林容华说自己心思深沉，也实在是冤枉。
"皇后陛下，都是卫长公主，还有王夫人，给妾设下的陷井啊！是她们，联手要害妾身。王夫人明明与妾身说，是卫长公主教唆她装病，今日在皇后陛下跟前，却又不承认。"
林容华就是说了实话，又如何，卫子夫相信了林容华又如何？还不是得为了保全刘妍，让林容华来背这份罪责。怪只怪，林容华当时恼羞成怒，太沉不住气。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王夫人曾对你说过这些话。就是她说过，本宫又如何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就算是你听这些话，心里一时气愤，大可以来椒房殿告知本宫，又为何要去兰林殿找与卫长公主争执？你总不会说，卫长公主有身孕之事你不知道，李姬有身孕之事你也不知道吧！"
林容华想不到，卫子夫平时不太说话，至多不过是说些家常话。林容华还一度以为，卫子夫当上这皇后，全是因为刘据和卫青，现在算是知道了，平日里越是平静的人，这到了要紧的时候，就越是镇定自若。
卫子夫这样袒护刘妍，林容华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是伏地叩首，清冷的一笑。自己在宫里这么些年，处处小心谨慎，如今却如此不小心，也算是彻底的败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妾身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求临死之际，能见家中亲人一面，与之话别，也算是尽了孝道，没白白来这人世一遭。再求皇后陛下，让妾身见卫长公主一面，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