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嫱的手里攥着拳,很想要出言呵止这些议论的声音,就像刘妍那样,只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让在坐的所有姬妾都闭嘴。
可是刘妍也很清楚,自己与刘妍不一样。刘妍是备受刘彻疼爱的长公主,而自己又算是什么?
就在殿堂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多的时候,殿门外传来了通传声:"卫长公主到。"
殿堂里的姬妾纷纷管住了自己的嘴,朝殿门的方向看去。
刘妍端庄秀美,穿着宫装盈盈走入了椒房殿:"儿臣拜见母后,母后长生无极。"
"免礼,坐吧!"
刘妍才落坐,便看到了刘嫱暗沉的脸色:"嫱儿这是怎么了?听说圣旨都下了,怎么这脸色..."
刘嫱只是低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刘嫱噘着嘴的样子,方才椒房殿里的人在说些什么,刘妍也能猜出个六分来。
这后宫啊,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刘妍将目光投向了椒房殿里坐着的姬妾,依然带着笑容问:"方才卫长进来时,像是听到椒房殿里在说些什么,真是好不热闹。不如,也说来与卫长听听,让卫长也高兴高兴。"
易然的脸上掠过一丝一闪而过的窃喜,一个本就不愿多事的人,又是在这不宜多事的地方,这话,自然是少说少错,不说就不会错的。
被刘妍这么一问,椒房里一片安静,连个喝水的人都没有,哪里还有人敢说话?
王宁可是在刘妍面前栽过跟头的人,若是放在从前,必是少不了王宁的事儿,只是现在,王宁也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听说德邑公主就要出降平阳侯了,不如与卫长公主之间,要如何计较名分?"
椒房殿里的姬妾,纷纷看向了刘妍,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个时候往刘妍的枪口上撞。
而众人更为关心的是,刘妍又会是什么反应。
刘妍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眼看了一眼问话的人,脸上泛着笑容:"丽容华,这嫡公主的婚事,不知何时,也要向丽容华你一一禀报了。"
丽娟轻轻扭动了细软的腰肢,也笑开了眉眼:"我不过是想知道,二位公主共嫁一夫,这位分,该如何区分?若是让皇后陛下的公主去给平阳侯为妾,岂不是要委屈了德邑公主。"
"丽容华操的心也太多了,德邑公主可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哪儿有为父的,会让女儿受苦?"说来说去,刘妍还是在掩盖事实。说了半天,刘妍愣是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自从上次刘妍在椒房殿里亲手杀了司徒美人之后,这宫里的姬妾们,都传开了,说刘妍是个如何厉害的人。
可是,越是这样,便越是有不怕死的人:"这早晚都会知道的事,不如卫长公主说来与我们听听。"
刘嫱坐在刘妍的身边,拉了拉刘妍的袖角。刘妍侧了头,轻轻拍了拍刘嫱的手背:"早晚是要让人知道的,你又不是做妾,有何羞于启齿的。"
"大汉的公主,自然是不会嫁与人为妾的。这位分,就一定要有个高低吗?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过娥皇女英的典故。"
丽娟好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什么娥皇女英,公主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妍轻蔑的笑容,在眼眸里一闪而过,这个丽容华,当真是见识浅薄,连娥皇女英说的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真是小门小户里的出身,想来也是没读过什么书。娥皇女英,通俗的说,也就是平妻。"
"平妻?"
肖良人在宫里久了,也听说了一些刘妍的风言风语,刘妍在宫里如何如何厉害。
此时,肖良人也顺着刘妍的话:"妾身听说,平阳侯前几日才救了陛下,陛下这才将德邑公主许配给平阳侯为妻的。"
"肖良人说的不错,平阳侯救了父皇一命,父皇许配个公主给平阳侯,有什么不妥的。难不成公主的婚事,还不及父皇的性命重要?"刘妍的目光,一直都在丽娟的身上。
得了些父皇的宠爱就要在椒房殿里持宠生娇吗?别人都知道识时务,而你,却不自量力。
安静的椒房殿里,一时间又起了议论纷纷的声音,越说越来劲。
卫子夫伸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上,环顾了椒房殿里的姬妾:"德邑公主出降是喜事,尔等也请过安了,就不能给本宫一个清静?"
卫子夫身为皇后,向来都是温和宽厚的,是鲜少这样严肃的。这忽然间眉间的厉色,倒是震慑住了所有人。
姬妾们纷纷开始告退,卫子夫看了一眼刘嫱。怕是明白,这宫里又经生出什么流言蜚语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刘嫱爱曹襄的私心。
"嫱儿啊嫱儿,你就不能懂事一些,为大局着想吗?平阳侯就是再好,他也已经是你的姊夫了。你一个公主,不能什么都由着你的性子来。方才你也看到了,后宫都是如此,朝堂之上,就更是..."卫子夫看着执拗的刘嫱,第一次说了这么重的话。
刘嫱心里也很是委屈,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刘妍当初想要嫁与霍去病的时候,刘彻和卫子夫,不是都在极力成全刘妍的心愿吗?
为什么,如今自己要嫁与一个心爱之人,母后要这样说自己。
"若是此事放在卫长皇姊的身上,母后还会说这些话吗?如同卫长皇姊爱去病表兄一样,儿臣的心,也同样倾心于襄表兄一人。母后从来不曾这样说过卫长皇姊,同样是女儿,如今为何要来说儿臣?"
刘妍坐在刘嫱的身旁,轻轻拉了拉刘嫱的手臂:"嫱儿,别再说了,这话有些过了。母后那么疼爱你,怎么会怪你。"
卫子夫听了刘嫱的这些话,心里也十分难过。自己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看自己这个母亲:"你身为大汉的公主,身份尊贵,你在怨什么?我一生出就是平阳侯府的家奴,出身低贱的人,吃了多少苦,你这个尊贵的公主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刘妍也没见过卫子夫如此激动的样子,说着话,眼眶里还泛着红,泪水不听话的从眼眶里落下。
"在这世上,你已经很幸运了,不用担心生计,也并非生在乱世,任人抓去做了人质。不用被送去西域那样的蛮荒之地和亲,你生在大汉最强盛的时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母后说什么都结,在父皇和母后的心里,卫长皇姊才是最好的女儿。儿臣又算得了什么,就是做得再好,又如何?"
刘嫱此时心里憋闷得很,起了身就要离开椒房殿。
卫子夫看着刘妍的背影,十分气愤的说:"就在出降了,就敢如此无礼吗?本宫面前,想耍性子就耍性子,想走就走。"
刘嫱立即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给卫子夫行礼:"儿臣告退。"
刘妍坐在了卫子夫的身边,拿出手绢给卫子夫擦了眼泪,轻声安慰着:"母后,莫要再伤心了。嫱儿嫁给了平阳侯也好,以后,儿臣可以照顾她。"
"她总要有独挡一面的一天,不能总让别人照顾着。这下可好,因为她的婚事,皇家颜面何存,岂不是要成了别人的笑柄。"
卫子夫自认为,放在刘嫱身上的心,可是比刘妍要多得多。
刘妍也是头一次,听卫子夫亲口说起从前的经历,刘嫱不理解那样的感受,刘妍也同样不理解那样的感受。
"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父皇自是会考虑到皇家的颜面。此事是儿臣去求了父皇,才提前赐婚的,是母后错怪了嫱儿。"刘妍见卫子夫的气息难平,轻轻扶着卫子夫后背。
卫子夫边摇着头边说:"我说的不是什么皇家颜面,而是嫱儿自己。她从小就好胜心强,喜欢拨尖儿,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因为她看到你父皇疼爱你,舅舅疼爱你,边平阳公主都喜欢你。而她,明明什么都比你做得好,却怎么也得不到你所拥有的这些。她一直都在嫉妒,嫉妒你这个皇姊。"
"看到母后不高兴,儿臣的心里也难受得很。嫱儿就要出降了,不若母后就由着她一次,只要她开心就好。"
"你为嫱儿所做的,已经够多了。嫱儿好胜心那么强,将来你们共侍一夫,可如何是好?"在担心刘嫱的同时,卫子夫同样也在担心着刘妍。
刘妍只是轻轻抿了嘴笑了:"我是她的皇姊,怎么也是要让着她一些的。母后所担心的这些,儿臣都想过了。嫱儿能嫁入平阳侯府,都是我在从中周旋,这一点,嫱儿她不是不清楚。我待她如何,她应该是能感受得到的,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说起这些,刘妍也不免会有些紧张。
"母后早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从前平阳侯府里的家奴了。母后该做的事情,也与从前不一样了。人,处在什么什么位置上,处境不同,责任不同"刘妍靠在卫子夫的怀里,提醒着卫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