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妍,面对这样盛情的邀请,就是再不情愿,也是不好拒绝的。
刘妍也透了淡淡的笑容,坐到了曹襄的对面:"君侯今日怎么如此有兴致?"
"就快到年关了,过了年关,我就要随军去大漠出征。什么时候回来,还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我只是想,趁着这段时日..."后面的话,曹襄不说,刘妍也能知道。
曹襄的意思,无非就是想与自己好好在府里过日子,趁着还没出征,多看看自己。
刘妍也是难得如此爽快的答应了曹襄:"君侯的意思,我明白了。做为夫人,在府里好生陪陪君侯,那也是应该的。"
曹襄见刘妍这就答应了,又惊又喜,立即给刘妍沏上了茶:"多谢公主,体谅我的一片心意。"
对于曹襄而言,现在虽然与刘妍是夫妻,刘妍有什么事也都会与曹襄说。可二人之间的关系,却是很微妙的,远不如从前那般了。甚至有时候,曹襄还感觉,如今刘妍的一个笑容,都是一种奢侈。
"最近事情是多了些,娴儿和李延年之事,还有冠军侯纳妾一事,我与你说过的,灵鸢本是打着太子妃的主意。再就是嫫儿与宜春侯一事。对君侯多有怠慢,君侯莫要怪我。"曹襄确实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只是刘妍对他,始终是爱不起来。
曹襄给了刘婧无限的宠爱与包容,却不懂得刘妍的心。曹襄是一个善良的谦谦君子,却也是一个胆识不足、优柔寡断的人。
纯净如白纸的曹襄,没有心计,任何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宠爱不需要去争取、去经营、去算计,地位也注定就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而刘妍,却与曹襄不一样。刘妍的命,就是要去争斗,要去用心各种手段。因为她生长在一个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后宫里。
想着这些,刘妍出了神。曹襄的声音,拉回了刘妍的思绪:"公主...公主。"
刘妍颤了颤身子,回过神来:"君侯在说什么?"
"公主方才想什么呢?如此出神,这茶再不喝,就要凉了。"曹襄猜测,刘妍多半,又在想着霍去病吧!
又或者,是在想着刘娴和李延年过得怎么样,卫伉和刘嫫又会如何,如意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这种种种种,在刘妍的心里,都比曹襄这个夫君要重要吗?
刘妍嫣然浅笑,透着别样秀美的韵味,突然问了曹襄这么一句:"君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和霍去病之间,爱上了他吗?"
这是曹襄问过刘妍的话,当时刘妍也只是说的含糊不清。如今曹襄不问了,刘妍为什么还会主动说起这些?
"为何?"曹襄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霍去病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刘妍。
刘妍先是说了一句:"因为我与霍去病一样。"
"一样?"曹襄看着刘妍,有些不理解刘妍这话里的意思。
刘妍边喝着茶边解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要自己费心去争取的。从父皇的一个庶女,变成嫡女,那是怎样的过程,别人是看不到的,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而霍去病,也是一样,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用命来换的。所以,在同样环境下长大的人,才能互相懂得。而你,得到的一切,都不用自己去挣。"
曹襄看着刘妍眼角眉梢间的缕缕忧丝:"爱情,与公主说的这些无关吧!"
"无关,怎么会无关?霍去病能懂我,你不懂我,正是因为如此。"曹襄正想要解释什么,却又听刘妍说:"罢了,都已经嫁给了你,如今再说这这些,又有何用。"
刘妍所谓的懂,曹襄知道,但是曹襄从来都不知道,刘妍在宫里,被刘彻那样宠爱的背后,竟也有如此心酸的一面。
"我也努力了,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走进公主的心里。"曹襄对此一直都很苦恼。
娶了一个自己挚爱的人,却只能看着,那些心里必痒的滋味,是旁人都体会不到的。
刘妍心里一酸,双眸泛着泪光:"你知道吗,其实有些时候,我也真的好羡慕你。你可以过着自在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去想着,用什么手段来保护自己。"
"而我,你大概不知道吧,自从我记事以来,每次见父皇,心里都会想,如何才能让父皇高兴,让他不讨厌我。因为我从小就知道,他虽然是我的父皇,但他更是皇帝。"刘妍想着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
曹襄以为刘彻和刘妍的父女情深,完全是血脉天性。刘妍这么一说,曹襄才知道"公主以为,陛下在公主心里,是父,还是君?"曹襄有些模糊了刘彻在刘妍心里的定义。
刘妍巧妙的说:"是父,更是君。父皇对我,不也是公主更过女儿吗?帝王之家,情,淡如水。我太了解父皇了,他是一个很看重权力的人,喜欢别人顺从于他,又不喜欢事事都顺从于他的人。而我...也与父皇一样。"
曹襄这才算是了解了刘妍的不容易。毕竟大汉开国以来,做为帝女,能像刘妍这样得到父皇宠爱的,怕是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这么说,公主嫁我,是为了权力?"曹襄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极力不依从婚事的刘妍,会突然之间就点了头答应了。
刘妍立即反驳了曹襄的话:"不,我所说的权力,不是为了我自己的权力,而是为了太子的权力。我嫁你,是因为别的原由。"
"公主,我愿意为了你去战场,证明我曹襄也是有勇气,有能力的人。只是我怕,我若是回不来,公主会变成寡妇,而曹家连个后人也没有,岂不是愧对祖宗。"
刘妍对上了曹襄期盼的双眸:"君侯的意思是..."
"公主能不能,给平阳侯一脉,留下后人?"
曹襄做为夫君,对刘妍说这些,一点儿也不算是过分,只是刘妍,仍然在挣扎,仍然在犹豫着:"若是君侯外头有人,生了儿子抱回来就是。"
刘妍也不知道,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只是刘妍看曹襄的神情就知道,曹襄生气了,转头就离开了。
曹襄心里一股怒气不知道往哪里发,除了刘妍,曹襄怎么还会有别人。曹襄心里只是在想,要让刘妍先为自己生下儿子,将来刘嫱才不会生了儿子与刘妍相争。
一片苦心,就这样被刘妍的一句话践踏。
连着好些天,曹襄都没有回房里来睡,而是一个人去睡了客房。
刘妍大概也知道曹襄是生气了,也自觉是自己的错,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哄曹襄才好。
端着才做好的蒸饼,刘妍走到了曹襄的房门外。正准备要推门进去,曹襄便从里面开了门:"公主,你怎么..."
"昨日都是我不好,不该说那样的话,让你伤心了。"刘妍立即就低了头说。
曹襄看到刘妍来道歉,手里还端着蒸饼:"外头天冷,公主进来说话吧!"
刘妍走进了客房里,看到案几上曹襄的画:"君侯这几天..."
曹襄拿过案几上的画像:"我对公主,可从来不曾有过外心。"
刘妍放下手里的蒸饼,若无其事的说:"我想,年关之前,就让嫱儿嫁进府里。"
曹襄攥紧了手上的画:"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君侯说,要给平阳侯一脉留个后人,左右嫱儿都是要嫁入平阳侯府里来的。早与晚,都是一回事,就让嫱儿来给君侯留下个后人。"刘妍说这话的时候,知道曹襄的心里有多愤怒,才不敢去看曹襄的眼。
"公主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与公主的孩子。"曹襄把住了刘妍的肩头,迫使刘妍不得不正视自己。
刘妍低着头,低声说:"我知道,可我...骗不了我自己的心。"
"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冷若冷霜?我对你这么好,包容你,疼爱你,用心待你,可你,为什么却还是只想着霍去病?"曹襄的目光里似是有团火在烧,刘妍还是第一次,看到曹襄忍无可忍的样子。
刘妍会怕刘彻,可怎么也是不会怕曹襄的:"我在嫁给你之前,你就清楚的知道,我的心是谁的。我从来没有瞒过你什么,是你一心要娶我的。"
曹襄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刘妍,可惜刘妍都不知道要珍惜:"是,是我太爱公主,才如此不理智,幻想着有一天,你能爱上我。"
刘妍缩了缩自己的身子:"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不爱。"
"公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既然公主说年关之前就要让阳石公主嫁入侯府里来,那便依了公主的意思。我不过就是一枚棋子,谁来用,又有什么分别呢!"曹襄大概也是为了气刘妍,才如此果断的答应了。
"这世上,谁又不是棋子呢?你是,我也是,去病也是。"刘妍说完便让人备了马车,去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