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军旅生涯,只要不是毫无意识,不管前一天多累,白苏燕都准点在卯时正醒来,其她人还在沉沉熟睡,轻手轻脚的让冬至去打了水来洗漱。
正此时,绿腰便进来附耳禀报:“娘娘,赵嫔杀了赵家在家庙里修行的二小姐。”
“赵嫔还活着?”白苏燕扫了眼室内被惊动的其她三人,“跟本宫出去说。”
“赵嫔做了什么?杀了赵二小姐,那个和九公子有婚约的赵二小姐?那赵不凡呢,他在做什么?”
绿腰知道的其实也不多,道:“娘娘,赵府现在戒备森严,我们里头的线人今天凌晨才接上头,赵嫔昨晚子时光明正大的让门卫通禀了赵不凡,前脚从赵不凡的书房出来,后脚就去家庙杀死了赵二小姐,之后又带伤逃离了赵府。
现在不仅是我们的人在找赵嫔,赵不凡现在也是暴跳如雷,命底下的人不管是谁看见了赵嫔,哪怕打断了她的四肢,只要活着带人回去。”
白苏燕却注意到旁的,“听你这么一说,赵嫔这次恐怕伤得不轻,她先前在宫里就已经被兄长所伤,又如此来回折腾,昼夜不歇,除非有人接应,否则她根本跑不远。”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窈窕死的那一日,洛霜玒与珝月太后亲至,温玉夫人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臣妾尽力了。”
“娘娘您说什么呢?”
“本宫在想温玉夫人,绿腰,你对她了解多少?”
绿腰愣了愣,道:“温玉夫人,奴婢与她接触不多,除了入档的,奴婢对她知道的也不多。”
白苏燕想了想,道:“绿腰你帮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找一趟温玉夫人。”
即使白苏燕她们动作再轻,前一晚都是惴惴不安的,翻来覆去的到最后都是天快擦亮了才稍微有些睡意,纯贵嫔自被窝里抬起头来,眼还没睁开,嘴先动了,“铜镜,你个死丫头吵什么,哎哟,疼!”
铜镜本就在纯贵嫔的塌边打地铺,听见主子的声音马上跳起来,也是眼睛没睁开,嘴巴先张大,精神奕奕的应声,“诶,主子,奴婢在呢!”
得,剩下的也都不用睡了,宁贵嫔唤了饮露伺候梳洗。
良嫔一直有气血不足的毛病,晨起尤甚,加上昨夜没睡好,现在头疼的厉害,有气无力的,“绿柯……绿柯……我头疼。”
绿柯熟练的从她们带来的行礼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了一股甜腻的味道散进空气里,一面捻了一个腌制的蜜枣,捧到良嫔嘴边,一面安抚道:“小主,现在情况特殊,奴婢也不知道咱们要在这住多久,只好拿了放得住的蜜枣,您先将就含着,会好受一些。
待会奴婢去小厨房看看,找找有没有鸡蛋,奴婢多煮几个过来。”良嫔躺在榻上,嗯了两声,实在没有说话的力气。
除了铜镜,其她丫头差不多和白苏燕前后醒,看白苏燕和绿腰在院子里说体己话,只好在自己的铺子上躺着装睡。
白苏燕这边已经梳好发髻,正往头上插发簪钗子、戴宫花,夏至一双巧手,一样的胭脂水粉到她手里就成了听话乖巧的孩子,“娘娘,您看看,这个桃花妆可好?”
“……太艳了些吧?”白苏燕先前在想事,就随她们鼓捣,一回神眼角扑了胭脂,嘴唇用得偏暗的铁锈红,看起来像是要去吃人。
夏至道:“娘娘我看你这两天气色都不太好,整个人都怏怏的,画个活泼些的妆容,整个人也看起来开朗一些。”
白苏燕有时候是真的难以理解夏至的逻辑,默默的拿过卸妆的脂膏,道:“帮我重新弄个清爽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要去唱戏了。”
“哦。”夏至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嘟着嘴看起来很不乐意,帮白苏燕卸了妆,看着她不如以往光泽的肌肤,眼底一抹忧色悄悄滑过。
不过两刻钟,夏至重新以橘红为底调重新画了一个一般的宫妆,相比之下,这个更得白苏燕的心,“这样看着不精神多吗,又元气满满的。”
冬至一早将早饭在小案上摆开,“启禀娘娘,早膳已经备好了,请娘娘用膳。”
白苏燕本想直接去找温玉夫人,转而一想,此时自己过去,只怕她也刚起正在用膳,去了反而会惹恼人家,便坐到榻上就着小案用膳,其余三人见她动筷了,便也开始用自己的膳食。
这个房间也是临时理的,简陋的很,只有四张床、四个柜子,用屏风挡在四张床榻前,还记得在床头摆了一套梳妆台已经不错了。
早饭过后,白苏燕还没去寻温玉夫人,温玉夫人身边的荷叶却过来了,“奴婢给妍妃娘娘请安,给两位主子请安,给小主请安。”
“免礼,你怎么过来了,是你家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荷叶恭敬递上一封封蜡的信,道:“这是我家娘娘要奴婢转呈给娘娘的。”
绿腰接过,呈递给白苏燕,白苏燕拆了信,信上不过七字:不用管,安心休养。
白苏燕皱了皱眉,对荷叶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
待荷叶退出去了,又拉过绿腰在她耳畔低声吩咐道:“你将这两天赵嫔杀得那些人的名单帮本宫理一个出来。”
“诺。”
而宫外,此时被赵不凡恨得牙痒痒的赵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活得很滋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但是也不一定吃的到。
赵嫔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小脚习惯性的一翘一翘的,背上新添了许多伤口,,尤其腰上那一道深的离脏器就差一寸,现在都还在渗血。
今天给她送饭的人,一进来看她这睡姿,关好门、将食盒放到床边的矮柜上,忍不住纠正道:“你这样睡着,伤口又会裂开的,你心口的也不轻,你这样是想死吗?”
赵嫔慢悠悠的侧过身,心口那一片的纱布已经被血染透了,“小猪啊,我这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就让我自在一些咯。”
“我是叫朱丹,朱砂的朱,丹砂的丹!”朱丹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一边手脚麻利的解开她的纱布,给她重新上药包扎,嘴上还不忘嘀咕,“真是的,都不知道疼吗?”
赵嫔好像真感觉不到疼一样,还有心思调侃她,“我说你啊,你的名字怎么那么拗口,叫丹朱也比朱丹顺口,再说了我比你还大了几岁,是你长辈,喊你一声‘小朱’怎么了?多可爱。”
朱丹翻了个白眼,手下的力道还是控制在最轻柔的范围,怕对伤口造成二次的撕裂,嘴上不忘叮嘱,“你注意些,这些带血的纱布处理起来很难的,现在你爹可是放话了,只要留你一条命拖到他面前,至于用的什么方法,中间上了什么刑他可是一概不计较。”
赵嫔绕着自己的发丝玩,几天没洗了又沾了血污,头发都快结块了,无所谓的道:“正常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吩咐底下了。”
朱丹手下包扎的动作一顿,又说了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别人不珍惜你,你自己总该疼爱你自己,自己都不疼爱自己,谁会来真心疼你。”
赵嫔听了只是觉得稀奇,“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说出来的话很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活泼些,多笑笑,老得快。”
朱丹剪了纱布,又去拆她腰上的,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赵二小姐,这不是我们计划里的。”
赵嫔捻着指尖上干涸的血迹,道:“我看阿若她太苦了,不如让她早些去了,也是种解脱,否则日后长夜漫漫,青灯古佛的,她一个姑娘家多可怜。”
朱丹白了她一眼,嘟囔道:“说谎,真不明白你干嘛为难一个小姑娘,赵苍若自己也没得选。”
“你说得对,她是没得选,她与九公子订婚的那一日起,不管活的死的她都是九公子的人。”赵嫔忽然伸手拉住朱丹的手,双眼脉脉含情看得她背后发寒。
被她这样看着难受,朱丹终于忍不住道:“你干嘛!”
赵嫔缓缓收起笑容,用极尽轻柔妩媚的声音说道:“但她可以选怎么死呀,世人不是最尊敬守贞烈女吗?如果她真的不愿意,有点骨气,就该一匹素练裹了跳井,走得干干净净的。”
朱丹之前便是家庙里伺候赵苍若的医女,自然知道她怀孕的事,更知道九公子每每与赵不凡议事后,都要来庙里探望她,春风一度。
赵苍若有没有想过凭这次翻身,肯定是有的,身为赵家女儿,她骨子里的血还没彻底冷透,如果事成,九公子是皇,她就凭着肚子就是后,可以母仪天下,而不是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对着一尊泥像,敲不破的木鱼,念不完的经文。
赵嫔放开她,莞尔一笑,似沉浸在热恋中的少女一般,道:“我也在赌,他是胜是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