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如此。”说罢红衣人手中运了内劲便要动手。
“大祭司不可,”尼姑此时也顾不得冒犯,伸手去拦他,“大祭司还请三思,这庵里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女眷,若惊动了她们,此事就不好收拾了。”
男子眯了眯眼,道:“我看那假山似乎能藏一个人啊!”昭昭闻言惊恐不已,要是被发现,她会死的,她不想死,无措的左顾右盼间,看见躲在水里的静静,她动作匆忙,芦柑折的短,叼在嘴里,只险险的露出一点在水面。
静静也还算聪明,缩躲在芦苇丛下,今夜是弦月,月光朦胧,还真看不出来。
尼姑无奈,道:“贫尼过去看看。”许愿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尼姑绕过来也不过一会的工夫。
昭昭看着那截芦柑,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静静,以后我富贵了,一定记得为你专门盖一座庙,反正你的签文里都写了你是溺死的,这是菩萨的意思,你别怪我。’便伸出手借着芦苇的遮掩,堵住那芦柑。
静静在水里不能呼吸,下意识挣扎起来,水面顿时咕噜噜的冒泡,男人冷笑道:“果然有人。”手呈爪状一抓,静静便被他的内劲自水里带出来,还不待反应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慢着,大祭司,这是木夭华身边的丫鬟。”那尼姑一眼就认出来了静静。
“那就更不能留了。”
“大祭司,不能掐死,若让人发现了,咱们大越这在此多年的经营就全都白费了。”
武功高绝之人,仗着武艺习惯了最快解决麻烦的途径,尤其这人还身在高位,便更加肆无忌惮,“那就交给你了。”
尼姑走回到男子身旁,双手合十对静静揖礼,“阿弥陀佛,施主,贫尼冒犯了。”说完便一手抓住静静的头发,一手将她的左手擒拿在身后,将静静摁入水里,看她拼命挣扎也不为所动。
昭昭在假山后死死咬住胳膊,听着水面激烈的扑腾声音,许愿池的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慢慢的涟漪慢了下来,最后水面恢复了平静。
“处理干净。”留下这话,男子便甩袖离开了。
尼姑不知是真于心不忍,还是故作姿态,放开静静的尸体,任她维持着跪着的姿态,头浸在水中,念起了《地藏王本愿经》,不知是为了超度亡魂,还是为自己恕清罪业。
昭昭在那蹲了很久,看着那尼姑有唤来几个壮硕的尼姑将静静的尸体像死猪一样绑起来,用一根挑水的扁担两人一肩一头,挑着从后门离去。
直到天际微凉,远处传来鸡啼,她发际、衣袖都被露水打湿,昭昭才从藏身处慢慢爬出来,她身体都蹲麻了,只能像狗一样慢慢的爬,就连冰凉的池水都不能让她有半点感觉,好不容易爬到岸上,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
慢慢的知觉渐渐复苏,能感受到浸泡在水里的双足刺骨的冰凉,清晨的微风拂过她发丝的寒意,以及手掌下被什么磕到的疼,翻过手掌,黏在自己湿漉漉的手上的是那盒“妃子笑”,静静不小心掉在池边的“妃子笑”。
“所以,是你杀了静静?”
被白苏燕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昭昭尖声道:“她不死,死得就是我,我就是想活下去有错吗?就算我不下手,她就一定能不被那个人发现吗?我又凭什么要为了她而去死?白苏燕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不也是拿别人的命让自己活着吗?”
白苏燕哑然,闭了闭眼,道:“我们不一样,我杀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正是因为我是战场上活下来的,所以我更知道生命的可贵,而你、你根本就是天生的刽子手。”或许你并不想,但是你还是做了。
昭昭的笑容很是疯狂,道:“做刽子手有什么不好的,与其坐以待毙,像我娘一样被木家的人欺负,然后跳井死了,被人骂蠢,刽子手有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我可以——”
“那静静呢?她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就想好好伺候主子,做好分内事,然后到了年纪嫁个如意郎君,平安顺遂一辈子,她又做错了什么?”
“把自己的一生命运交付给他人决定,你觉得是对的吗?”昭昭泛红的眼眶宛若野兽。
白苏燕不欲在同她争辩这些有的没的,撇开眼问道:“第二个,夭华夫人给你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昭昭先是冷笑然后是大笑,笑到在稻草堆里打滚,滚了一身灰尘,才躺在那,道:“我真的很看不透啊,看不透木归宜这个人,我伺候了她多久了,她有时候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看起来离我很近,我一伸手才发现是那么的远,远得我一辈子都及不上她。
那封信里是林挽澜的血书,说了木家骅通敌叛国的事,还有木归宜不是木归宜,是前朝余孽,当然还有林挽澜身上的最大的秘密,她是林太爷和林太君身边的陪嫁,岳秀雅的女儿,当初被送出府的小丫头,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林府,还成了林家最后的血脉,你说好笑吧?
林挽澜,力挽狂澜,这名字取得还真贴切啊,还是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咯咯咯、哈哈哈——”
白苏燕扶着绿腰的手起身,道:“把这些都烂到肚子里,本宫保你不死。”
“不死?”昭昭翻了个身,幽幽的盯着她看道,“比起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我宁可去死。”
白苏燕默然,转身离去,身后是昭昭癫狂的笑声,还有看管内监的呵斥声,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
司正司门口,宋侍卫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上前见礼,“妍妃娘娘。”
白苏燕道:“让宋侍卫为难了。”先前她是向温玉夫人借了鸾符才得以出来的。
宋侍卫道:“这是末将职责所在,请娘娘上轿,末将等护送娘娘回去。”
“有劳了。”
白苏燕回到待凤宫将鸾符还给温玉夫人,才折回到她们临时住着的院落里,已经是晚饭时间,宁贵嫔与良嫔都立马起身,宁贵嫔更是迎了上来,“娘娘,您身子不好,怎么还到外头去吹风?”
白苏燕不想同她们多说昭昭的事,扫了眼室内,见纯贵嫔背对着她们躺在榻上,铜镜端着晚膳很是无措的站在那,宁贵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细声细气的解释道:“先前纯贵嫔还在闹,穆妃来了一趟,动了宫规,让人掌嘴十下,她现在到安静下来了。”
白苏燕道:“这事是本宫疏忽了,忘了和你们知会一声,太后之前下了口谕,现在咱们这一院子的都归她管,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日后碰见她客气一些。”宁贵嫔与良嫔齐声称诺。
白苏燕看了看死不肯回头的纯贵嫔,对夏至道:“你去将一些消肿的药膏拿去给纯贵嫔,女孩子脸皮薄,这一天不消肿就一天不好出门。”
夏至心中嘀咕道,让她一直这样的才好,仍是领命去药箱里翻出了一圆形小瓷瓶,拿去给纯贵嫔,“纯主子,我家娘娘让奴婢送些消肿的药膏给您。”
纯贵嫔其实脸上也没肿的很厉害,穆妃毕竟是暂代也不好下手太狠,也是给白苏燕面子,但大庭广众之下,她就是觉得丢了面子,难受得很,只抬了抬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放那。”
“诺。”夏至把药膏放在纯贵嫔枕边就哒哒地跑回到白苏燕身边,将每一样都试吃一口,务必不能再让主子误食了其它药物。
白苏燕却不知这其中关窍,伸手阻止道:“好了,都这时候了,就别涂这些虚礼了,你们也跟着本宫累了一天了,快些下去吃饭罢。”
夏至道:“娘娘这可不行,这药理可不止在药上,最怕就在这吃食上了,万一让人混了什么进去,单吃一样可能没什么,没准和生活中某样东西混在一起可是剧毒了,主子您忘了您先前是怎么中的毒了?”
白苏燕无奈,只得让她们去,加上有其她人在,她也不愿再提更多细节,心里却是奇怪自己是怎么中的毒,明明也没在外头乱吃什么,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
良嫔此时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不知太后可有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霜泊宫。”
白苏燕知她们都在担心自己家里的人,柔声劝慰道:“你们放心,下午的时候本宫让人去安置重臣的宫院打听了,你们的亲人都已经入宫了,虽然有些女眷受了惊吓,但是性命无碍。
你们不必太担心,眼下叛军看起来如火如荼,实际上不过是小打小闹,只要圣驾回京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这些天宫里也是乱糟糟的,等一切妥当了,本宫去向穆妃说情,让她向太后通禀,安排你们各自见一下家人,也好安心。”
宁贵嫔与良嫔都是喜不自胜,连纯贵嫔都从床上坐起,忘了脸还肿着,向白苏燕叩谢,“嫔妾谢娘娘恩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