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异星, x8区域,危区。
晴,空, 风向西北。
狂风吹散了空中的云雾, 有赤红的颜色在空中一掠而。
辰是下午, 天是晴的。大地上的硬雪延伸到与天空相接的那条线上, 当赤色在空中闪,雪原上也会投下黑色的影子。
赤色属于只巨鸟,它们头顶生着八只晶体状的眼睛, 上下翻飞着与强敌缠斗, 在空中振翅卷起晶粒子浓度极的烈风。
“唳————!!!”
“唳——唳——!!!!!”
它们的脖颈震动, 出金属相击般的鸣声。
利光一闪。
血就是在此刻,陡然从其中一只巨鸟的脖颈上迸溅出来。
伴随着回荡在空中的惨叫,巨鸟的脖颈猛地歪了下去,像被折断的柔软花茎。
“唳——……——!!!”
血雾喷薄冲天,赤色巨鸟展开翅膀, 一根根红色的、晶片似的羽毛竖起来,上演一场惨烈的濒死之舞。
刹那间,日光像被筛子筛,千万粒从巨兽的羽毛间落下, 又被晶体反射出数条更细更刺眼的光。
光芒簇拥之下,一个人类仰向后坠去。
在变异的异星生物面前, 人的躯通常是十分渺小的。
然而个人类却并不渺小, 四对足足有十几米的赤金晶骨展开在他的脊背后面, 耀眼而灼热,好像太阳的火焰在烧。
那晶骨的尖端有血。
加西亚在空中下坠,烈风中白金飞舞。
他斩杀赤鸟, 而后从赤鸟的背上坠下来。狂风与重力撕扯着他的躯,快速将他拉向雪原大地。
那双翡翠般的眼底喜惧,只是冰冷地倒映出自己晶骨上的血。
血……他并不讨厌血。
相反,他喜欢见血,尤其是让一些强大的敌人血溅眼前。
——因为他可回头,回头就是空白的去,是尽的空虚。
所以他往前,像一根离弦之箭般往前,去战斗,去杀戮,去胜利,去征服。
也是他厌憎某些事情,却依然愿意留在银北斗要塞的原因。
里是人类的前线,里的血会填满他的空虚,哪怕只是短暂的。
但他不喜欢所谓的浴血。
血会妨碍视线,会染脏衣服。
后传来机甲的轰鸣声,打断了加西亚的思绪。
一架银黑色机甲飞速地破云而来,机卡得令人叫绝。加西亚下坠的躯重重地砸在机上,听见耳畔有人叫了他一声:“殿下。”
那声音不好说该算是温润还是清冷,吐字间不自觉地夹杂了一丝激战后的薄喘。
像春雨般沁入肺腑。
很好听。
“第七只赤鸟确认死亡,上空还有一只是吗?”
加西亚抬起脸,单手攀住机甲,从手指上化出的晶骨牢牢地嵌入一侧机翼。
他侧头,寒风吹乱:“有,给我十分钟。”
说话的同,皇子将背后的晶骨一震,数血滴被甩落在风中,立刻被速飞行的机甲抛在了后面。
——他不喜浴血,最重要的由是,些阶异星生物的血液里都含有浓度的晶粒子,一半会逸散不尽。
日光照驾驶舱内,操纵机甲的年轻军官微抬着下颔,眼眸沉静深邃,眼尾那片皮肤被照得莹白到几近透。
“不可以,殿下,”年轻军官淡淡道,“请您五分钟之内解决,不要走神了……您到底在想什么?”
说罢,姜见将操纵杆向斜深推,机甲顿打了个漂亮的弯儿,逆风次直上天穹。
加西亚眼底暗了暗,压下心底热潮。
……会呛到他。
殿下静静地在心内想。
所以,皇子不沾血。
……
五分钟后。
机甲降落在下雪原,收拢修的机翼。
日光缀在线条凌厉的机上,它像一把出鞘的银铁刀。
a级机甲“m-斩彗星”,将速度加强到了极致的机型,对于操纵者的要求极,在a级机甲的范畴内也是很著的难机型。
当初姜见选了它的原因很简单。
论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加西亚的超s级晶骨都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机甲来弥补。
只有速度,实打实的硬速度,才是能给皇子带来显著增益的。
就像刚刚的那场空战——如果没有斩彗星的速度支援,就算是加西亚也法做到在空中与异星生物缠斗那么久。
如今,总共八只赤鸟的尸横在雪白的大地上。
它们从空坠落,将硬冰砸出了凹裂,血就像小溪般流淌在冰体的裂缝中。
姜见操纵着机甲照射固化射线,等待着从异星生物上收取真晶矿。
他边操纵,边随意地对边说话:“殿下,您好像还是有点放不开,我说,不用那么顾忌我的。”
他侧的驾驶席上坐着加西亚,后者右手手腕撑在太阳穴上,从指间如瀑垂落,落在起伏的胸口——他在平复战斗后有些急促的呼吸。
“……今天耗太久了,是我的失误。”
皇子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他看了一眼间,焦躁地又重复了一遍:“四个小,太久了。”
他让姜见连续操纵机甲战斗了四个小。
不是后者的体质能承受得了的负荷。
加西亚说罢抿唇,用眼神对边的姜见示意了一下后治疗舱的位置:“去休息,回程由我来驾驶。”
姜见奈:“殿下,我们一起上机甲快半个月了。”
加西亚:“我知道,但先去。”
姜见:“您也差不多该习惯一下了。”
加西亚:“去。”
姜见懒得他。
几秒后,加西亚伸手解开了他的安全带。
“殿下!”
姜见腰肢一紧,体骤然悬空,仅半秒后腿弯也被捞起来——
他们一起上机甲半个月了,加西亚捉他的手法,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娴熟。
〈汪!〉
现在,连小狗狗赛特亨利都公然叛主,治疗舱根不用加西亚亲自打开就弹开了盖子,姜见被放了去。
舱口关闭,严丝合缝。
他又被关起来了!
“殿下……殿下!”
姜见气极反笑,他拍着治疗舱的盖子,声音隔着玻璃有些失真,“您到底是出来清除异星生物的,还是来溜残人类的?是谁说不会照顾我……”
加西亚俯摆弄着治疗舱的数据:“不要生气。我给加了30%的雾态镇定剂,专心呼吸,或者也可以睡一觉。”
从姜见的视角,正好能看见他漂亮的卷起的睫毛,以及开合的唇瓣。
姜见:“殿下,您知道我们每周要在补充治疗舱药物上花费多少币点吗?”
加西亚:“那不重要。”
姜见:“所以您根不知道。”
“姜,我说了不要生气。”
加西亚皱了皱眉,抬起脸来:“告诉我,们残晶人类……”
他似乎是想转移话题,对皇子殿下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程度上的退让与求和。
加西亚:“会因为生气而被气死吗。”
治疗舱内,姜见当场眼前一黑。
显然,帝国的医疗科技可以治疗人的体疲倦,却法抚慰人的精神创伤。
他深深地吸气以克制情绪,咬牙切齿地笑道:“不会,殿下。”
加西亚摇头:“但说,在残人类中体质也是差的。”
姜见:“……”
“所以,安全起见,不要总是生气。”加西亚面容冷峻,并十分肯定地咬字,“会死。”
……
银北斗第一要塞,瞭望塔。
“回来了回来了!”
一个年纪不大的探测兵三步并作步地冲下台阶,脸上洋溢着激动:“已确认对应的机甲,是二皇子殿下和姜中尉!”
一旁的官连忙抬起头,紧张道:“回来了!出现在x8区域的异星生物群呢?”
瞭望塔上没人说话,但气氛却突然凝滞住了。
各自奔走忙活的银北斗士官们齐齐停下动作,竖起了耳朵。
探测兵:“姜中尉说已经清除完毕,录像和数据直接到少将那里去了。”
官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出一口气。
瞭望塔上其他的银北斗士官们,也同松了口气。
银北斗星际远征军,帝国的最强精锐军团,开拓边疆、剑指远星的“银矛”。
三座驻扎着要塞的异星,是远星际宇域通往帝国疆域的必经要道。隶属银北斗的军人们,就样年累月地驻扎在此,应对着随会从外宇域袭来的生命体。
每当具有威胁的阶异星生物从里经,要塞将会迅速派出人手行“清剿”,以免后要塞与帝国领土受到威胁。
没人知道远星际下一秒会生什么,每一次的清剿都是人类对鬼门关起的挑战。
更何况,次出现的异星生物数量多,阶级,还是十分棘手的禽鸟态。
也难怪瞭望塔上的军士们,在听到胜利的讯息松了一口气。
年轻的探测兵抓了抓头,问旁的官:“官啊,您说些奇形怪状的异星生物,都是从哪儿来的呀?怎么咱们银北斗在驻扎了几十年,好像杀也杀不尽呢。”
军官还没答话,一旁的老兵先笑了,他眯起眼:“小子,今年新来的吧。”
探测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问异星生物哪儿来的啊,”老兵歪歪斜斜地叼着烟,哼唧着说道,“真要追根溯源,和咱们人类一样,蓝母星呗。”
“历史书读吧,小子?新帝历之前是旧帝历,旧帝历之前是……”
“公元历。”探测兵抢答。
“对,公元历2121年……个数字有趣儿吧,2121年黑波辐射带来了晶粒子,终结了旧蓝母星纪元。惨啊,那候的旧人类,黑波辐射笼罩了蓝母星三十多年才渐渐弱化,人类死得只剩下十分之一,就是所谓‘三十三黑夜’。”
“然后就是天择纪元,大分化。旧物种灭绝,全都死光了。活下来的,要么是与晶粒子达到完美融合的咱们新晶物种,要么是没能完美融合的残晶物种。”
年轻的士兵连连点头:“后来呢?”
“后来,活下来的人类在化为废土尸山的蓝母星上各自成立基地,争夺资源,像原始的野兽一样为了生存而厮杀,就是们历史书上说的基地混战期,小子。”
年轻士兵:“我上学的候,历史书上好像没怎么提一段啊。”
老兵道:“因为太惨啦,天知道那候死了多少人,人又是怎么死的。们现在的小屁孩儿想象不到。所谓的异星生物也是在那候变成现在个鬼样子的。”
“那个候人类想要把除自己以外的真晶生物清剿干净,反而倒逼得很多物种变异,它们变得能在各种极端环境中生存,逃窜入外太空,结果是与晶粒子融合得更完美,也更具凶。”
“旧帝国的人类大迁移听说吧,那就是为了躲避阶异星生物的袭击搞出来的。一夜之间,上万艘星舰载着‘上等人’们飞离了第三星系,带走了人类文九成的物资。上不去星舰的人们就在下面伸手追着跑啊,哭声震天响。”
“惨吧?惨呐。绝望吧?看看那个年代的史料,设处地一想,谁不说声绝望啊。”
老兵低头笑了声,深陷的眼窝里好像有亮的星辉:“可是谁又能想到呢,咱们新帝国的火种,就是从那个黑暗的年代,那座绝望的星球上点燃起来的啊。”
“咱们的神圣大帝,咱们现在的女皇陛下,还有咱们的开国军神亚斯兰统帅,当都在那座被遗弃的蓝母星。后来……”
“老刘。”
群人的官突然话,“今天话太多了。”
老兵嘿嘿一笑,闭上嘴冲官点点头,叼着烟走远了。
在老兵悠哉的脊梁背后,一架银黑色的、凌厉如刀的机甲,正缓缓出现在天穹的一角,它离要塞越来越近了。
年轻的探测新兵却意犹未尽,他显然是那种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的毛头小子,见老兵走了,连忙又挨在官边。
他向天边的机甲努努嘴,支吾道:“、官啊,说起来,那个什么……是……是真的吗?”
官皱眉:“什么真的假的?”
探测兵:“哎呀就是!那位姜中尉啊。”
“他……”
年轻小伙咽了口唾沫:“他真的是残人类吗?”
官沉默了一息,摇头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可是咱们要塞里唯一一个能陪皇子殿下上机甲的人……”
官幽幽地叹息一声,他看着天际良久,把脑袋上的军帽拿下来,捏在了手里。
“哪怕真是个连枪都拿不起的残人类,能讨了皇子的欢心,也是人家命好。”
旁边有士官放下手里操纵的观测仪器,笑了一声:“可不是吗,竟然能傍上如今帝国唯一的皇子,听说连咱们少将见了他也得点头哈腰。运气,手段,谁不说一声厉害啊。”
官看着天边叹息一声,语气多少有些复杂:
“……唉,殿下不领功勋,都让给了个小中尉,他就算一路在治疗舱里躺着也能赚军功。”
“照么下去,位姜中尉,不了几个月又要升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