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强烈抗议梁政亲自为她穿衣无效,只能羞红着脸任由他摆弄。看着他手法生涩的为她系上肚兜的带子换上干净的亵裤,套上中衣披上外袍……心中感慨万千。
穿好衣服后同梁政一起坐在餐桌前用膳。
期间梁政一言不发,沉默的可怕。餐桌上的气氛凝重。似乎才刚有什么大事发生在他身上。
可唯心不知道究竟为何,因为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唯心被梁政的沉默弄得怪异无比,胸口也随之变得沉闷,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没有多余的夹菜动作,她低着头一声不响的扒着饭。
“以后要好好养养。”在她眼前一片白花花的米饭之际,一块排骨落进她的碗中。
唯心捧着陶瓷碗的手紧了紧,脸上一热。夹起排骨送入口中,浓香的味道占据了舌尖每一个味蕾。
其实她只扒饭不夹菜还有另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一抬胳膊那里就痛。
紧接着一勺豆腐又被送来。唯心抬头一看,发现梁政正一声不响的盯着她,手中的瓷勺还未落下。“是不是之前你在云水阁都没有怎么吃过饭?”
“当然吃,当大总管待遇还是挺好的。”皇帝亲自夹菜,哪有不吃的道理,唯心就这饭立刻两三下将豆腐也吞下。
“你当上大总管才多久,那当上大总管之前呢。”
唯心突然一阵沉默,停止了扒饭的动作,塞了一嘴的食物也忘了咀嚼。
“一看就知道你在云水阁受了不少苦吧。”梁政看上去并不嫌弃她的吃相,放下勺子,大手温柔的顺着她的发丝。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不单是皇宫的后宫明争暗斗,王府、公主府等牵扯到权贵的府宅后院,依然阴暗肮脏的堆砌着森森白骨。
况且她还在心底埋藏着灭族的仇恨,每日用笑脸相迎那个杀了她至亲的罪魁祸首。
唯心艰难的将满满一嘴的食物咽下,“这都是我自愿的,为了报仇我什么都能忍……”
梁政看着她只要一戳到灭族的仇恨就变得里里外外都狰狞。想起尚鄢陵风轻云淡的描绘陆氏一族是如何被全灭。
虽然他经常保持沉默也不太会聊天,但此时也想立刻换一个轻松的话题。他看不得她难过,她难过他的心也会跟着揪起。
“太医说你太瘦。”梁政想了想说,但转眼一想又觉得接下来的话不知怎么开口。
瘦?唯心愣住,瘦……如何了?
“太瘦会导致……”
“什么?”今日的梁政确实不太正常,他何时说话变得如此不利索。
“不孕不育。”梁政握拳搭在唇际轻咳一声,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
他说什么?唯心当场呆在原地。不孕不育?
“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梁政见她震惊的表情,以为她因为子嗣的问题神伤。
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身子扳过来面朝自己,“梁宫里虽然绫罗绸缎相较之少,但北国毕竟盛产粮食,各种各样的食物在宫里更是多得很,把你养胖都不是问题!”
唯心又羞又急,脸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她低低的垂着头不敢直面梁政,羞赧的不知说何是好。
她之前在云水阁中就没有考虑过“子嗣”的问题,到了梁宫更是没有。在她过去的十八年岁月中,前十四年“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后四年勤练武艺化身复仇的厉鬼。
这些和子嗣都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她也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嫁人生子的那一天,因为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便是她终有一天亲手杀死楚瑜,将她剥皮抽筋,随后自我了断随着家人去了罢。
梁政见她拼命低着头一直不与他直视,以为她是受不了这个消息的打击,忧伤过头要哭了的征兆。
急忙大力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扣着她的脑袋压在胸前,一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不要伤心……你……哭了朕就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孩子的事……太医也没有说绝对,不如……我们多努力试几次,就像前晚那般的,恩?”
梁政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女人的玻璃心最容易碎,哪怕她是个游走在刀尖上为复仇而活的女人。
腰部被一对手臂用缓缓围住,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只见她非但没有哭而是用秋波流转的水灵灵目光,带着微笑带着感动盯着他看。
“唯心你?”
他一直在说孩子让唯心羞涩至极,那句“我们多试几次”更是让她鼻子一热,鼻血都快要不受控制的喷出来。那晚的旖旎画面再次不由自主的从记忆中飘出,此时此刻在眼前晃荡不停。
“那……快吃饭?”梁政迅速的夹了菜,满当当的填满了唯心的碗。
“恩。”唯心红着脸点点头,重新捧起碗来继续埋头扒着。不经意的目光瞄梁政一眼,发觉自己和他对视后目光立刻像是触电般的连忙缩回去。
“吃完饭朕带你去一个地方。”梁政的神色再次变得严肃。他从背后环抱着唯心,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静静闭上双目。
“元琮……你不吃吗?”唯心回过头看着他。
“朕不饿。”梁政的回答带着疲惫。“让朕抱着你睡一会儿。”
仔细一看便能看到他双目下眼睑被两片阴影笼罩,脸色比平常也略有些苍白。唯心看到这儿有些动容,一国之君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的苦和孤独有谁能分担。
不单说他母亲早逝,况且还是被自己的父亲下旨赐死,死状惨烈无比。
十二年来身边贴心人寥寥无几,遇到的所有苦难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回咽。每天于朝堂各派周旋,一边规划国家大计一边谋划复仇。
外有四海之内的大国楚国和无数个蛮帮小国都在虎视眈眈梁国的版图,内有太后一派打压他的执政瓦解他的权力……
有种找到同类,同病相怜的感觉。唯心脑袋轻轻靠上梁政的额头,冷冰冰的,让她想给予他温暖。
转身夹一块排骨送到他嘴边。“皇上先尝尝这个再休息,这个好吃。”
梁政睨了她红晕未消退的脸颊,有些晃神儿。
最终他还是张口吞入了那块排骨。果然如她所说,味道鲜美无比。只是他此时此刻真的没有什么胃口品尝。
一顿午饭吃的十分沉重,餐桌上的气氛沉凝的能让站在远处服侍的宫女崩溃。
就在唯心咽下最后一口时,殿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太后娘娘您不能进去!”阿喜的声音带着惊恐,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滚开!”太后中气十足的吼声传来,让外面着实瞬间静了下去。
“太后娘娘,皇上和缘妃娘娘正在屋里休息,您这么贸然闯进去不妥吧。”阿喜仍旧阻拦着,不管太后的态度多么恶劣。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让全场沉寂。
太后趁着众人都傻了眼的空当健步如飞,一脚踹开了宣华宫内殿的屋门。
“梁政!”连名带姓甚至还带着哭腔的直呼,太后老泪纵横的脸突兀的出现在屋内。
二人坐在桌前,正背对着闯入的这位不速之客。谁也没有转过身去。
唯心动了动身子想要转身,身下传来钻心的痛让她“嘶”的一抽气。痛!
而圈住她的梁政却依旧抱着她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他不动她也动不了。但他是皇上可以无视一切,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妃,见到太后不行礼传出去只能引来诟病。
“梁政,矜儿待你一片真心,而你却生生断了她的生路!”太后冲到梁政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毫无风度的破口叫骂。
当她看到他闭着眼睛对自己视而不见,而且唯心居然还正安安稳稳的窝在他的怀中的这幅画面,一阵怒火攻心,扶着胸口喘着粗气。
阿喜捂着脸跌跌撞撞的爬进来,见到太后狰狞的样子吓得不知所措。
但保护主人的天性让她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冲上前堵在太后和梁政之间,“太后娘娘,这里是宣华宫,不是你的宫殿想怎样就怎样。”
唯心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她心中的疑问却一个接一个,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太后虽然和梁政的关系剑拔弩张,但从未有今日这般指着对方鼻子大骂的局面发生。
太后是受了什么让她接受不了的刺激。
果然她睡了好久错过了那么多东西吗?
看到底又错过了什么!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还敢回来。”太后指尖转向了唯心,赤红的眸色让唯心一惊。强压下心头的疑惑。
太后见到唯心那张清冷的脸,对她的指责毫无愧疚之意,大怒。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狐狸精了吗,在外面早就不知道被多少野男人上过了,还有脸回来。”
“够了,你到底要说什么。”梁政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地睁开双眼,缓慢而用力的牵动面部肌肉。
疲惫之意全无,早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便烟消云散。
“梁政,这下你满意了吗?姚矜死了。”
姚矜……死了?唯心瞳孔骤缩。
“楚萦你这个贱人,别装出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太后尖叫一声。
“她死了干朕何事又干缘妃何事。”梁政眸子一眯,看来他显然也已经知道了。
“很好!装,你们两个继续装!”太后一副疯癫之色,眸子赤红发丝散乱。“梁政,你昨日傍晚去崇华宫里和姚矜说了什么,她今早就被发现在宫里彻底断气了,宫人们都说是你让她自戕!”
唯心下意识回头去看梁政。
梁政目不斜视,感受到她身子一颤,环住她的手轻轻在她腰际拍了拍,示意她安下心。
唯心立刻安静下来,不再多想。
今日的朝堂上是梁政自登基以来,第一次这般一片混乱。
前晚的公主府无缘无故爆炸,虽然说事发后立刻逃出去的人不少,但毕竟绝大多数还是被困在了公主府接受盘查,次日清晨才被放出。大臣们昏倒的昏倒,受伤的受伤,告假的折子摞成高高的一摞。
楚国来的使者团今日早朝又偏要在这个时候谈论两个国家外交之事,而今日清晨又刚刚传出妍贵妃姚矜薨逝的消息。
梁政起身,将唯心安置在椅子上。
随后他前跨一步,推开挡在太后身前的阿喜。
“皇上……”阿喜和唯心同时叫出声来。
“姚矜的死,并不在朕的预料之内。”梁政义正言辞的说,他不是一个会解释的人,可这次事关重大牵扯到了人命,他作为掌管生杀大权之人,也是该有个交代。
“不在预料之内,在掌控之内吗!”太后向一旁移了移,重新用狠辣的目光剜向唯心。“这个女人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是不是楚国派来的奸细还有待定论,还不知道犯过多少次的贱。这样你都愿意那般宠着护着。”
“姚矜哪里不好,温柔娴淑,心思纯正,你让她在宫里白白耗费了青春,甚至掐断了她的生命!”
“你和朕二人之间的矛盾,与他人无关,你不需要提姚矜,更不要把脏水泼在唯心身上。”
“哀家不明白姚矜哪一点对不住,你让你不顾四年的夫妻情分痛下杀手。”太后怒极反笑。
“你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十六年的夫妻情分怎么会让丈夫怒挑经脉妻子的放干了她身上的血。”
“朕知道你其实明白。”梁政的瞳仁深沉,眼底的漆黑似乎是在倒映出那些几乎腐烂在旧时光中的肮脏秘密。“你一手策划,又怎么会不明白。”
太后猖狂的举动在她听到“你一手策划,又怎么会不明白”后猛地停下,瞪大了眸子。
他们之间在过去的十二年达成了一种默契,对方互相冷战互相仇恨,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却又谁也不动谁。但今天看来这维持了十二年的平衡就快要被她自己亲手打破了。
太后幡然清醒,对今天自己的举动有些后怕。
当她看到姚矜一经冷透了的尸体躺在崇华宫内盖着白布时,从心底凉到脚趾尖。她以为是梁政对她的警告,要对她下手。
可是她明显算计错误,是姚矜自己心胸太过狭隘,容不得失去尊严得不到荣宠,她又逼迫她献身给梁彻,她索性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我了断。
十二年间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是谁先将这个平衡打破,另外一人就有了足够充分的理由,和掌握足够舆论力量。能有压倒性的优势,对方防不胜防。
她被梁政算计了吗?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心急?
所谓功亏一篑,太后面色惨白,不知道梁政接下来是否要处置她。
不……他应该不会动手,因为她手中还有最后一张王——翡翠镯!虽然镯子只剩了一只……但!那七件玉器缺一不可!
这镯子对她而言毫无用处,但可是梁政的命根子。
想到这儿太后放宽了心。就算是梁政在这场长达十二年的冷战中占了上风又如何,他还是照样不敢动她一根毫毛!
她既然有手段能在十二年前弄死那个女人,就有能力在十二年后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对她俯首称臣!
姚矜的死对她而言利害不大,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留下来也只会让事情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罢了。
“太后,朕一再敬你让你,你还是依旧要和朕作对吗。”梁政不动,目光无所畏惧,又隐隐泛着杀戮。
太后见此暗叫不好,为什么梁政看上去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禁/卫军听令。”不等她开口回辩,梁政已经冷冷下了命令,威严横扫领域内的一切,让人喘不过去来。“太后今日起搬入祠堂为先皇们祈福,每日除了三餐送饭,今后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接近祠堂。”
“是!”
禁/卫军几乎无所不在,冲入屋内就要将太后制服。
“谁敢动!”太后见梁政今日已经要彻底撕破脸,也沉下脸色,索性要一决到底。
转眼又看了眼唯心,一个主意从脑海中冒出。
“哀家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被这些卑贱的奴才们绑着!”她停了片刻,便挺起胸膛向前走,走的傲慢,端着她身为太后的尊严。
在从唯心身边走过时,突然一个反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唯心纤细的脖颈拧断。
唯心被突如其来的挟持弄得浑身一僵。
脖子被狠狠揪起,这样一来就牵动全身各处的肌肉,下身撕裂的疼痛痛彻心扉,唯心连正常的呼吸也无法办到,反抗不得。她的脸紧紧皱在一起,看上去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一阵惊呼一声惨叫,混合着破空的风声和鲜血四溅的血流声。
一只血淋淋的手掉落在了羊毛地毯上。
紧接着又一声“啪嗒”声,比之前的清脆许多,一只苍翠欲滴的镯子毫无预兆的跌落在地毯上的血泊中。
“啊——”太后痛苦万分的尖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不,那已经不能叫手了,因为不知是何利器竟然将她的的手腕整齐的切断,一个碗底大的伤口就这么狰狞又血淋淋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梁政还维持着掷出利器的那个姿势站在原地,平视前方,漠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