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重重叠叠的跪拜声响。
半晌，无人应答，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唯有雾似有似无的扑打在脸颊，虽潮闷憋息却也算是个活物。
我不得不再次扬声道：“臣该死，让一帮无知小子们扰了圣驾！皇上圣安。一切都是臣的过失……”
低伏的身子听到了他似有似无一声叹息，我瘪了瘪嘴，后面的话便咽回了肚里，但悬着的心也算慢慢放下。小子们鲁莽，可全是为了我这个所谓将军，决不能因此让他们陷入险境，为政之人，皆算不得大度。
“都起来吧。今日之事，乃是因道人的嘱托才会发生，天地之秘即将翻覆，需郑重相待，半点差错都会为朱雀带来无妄之灾，但也是朕的疏忽，唤韩将军前来却忘了嘱托卫兵。韩将军，请随朕进来吧。”
东方明玥边说边伸手搀扶我，我便也作势随之起身，余光中寻到了矽尤的脸孔，一旁是匆忙赶来的吴庸，他们面色忧郁，神情紧张，只见吴庸抿唇蹙眉，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十几米开外已然又围了黑压压几圈战士，浓雾之中看不清表情，但骚动的情形能看出情绪激昂。
进屋前，我回身冲着矽尤轻摆了下头，示意他迅速组织人员离开，免得再次引起纷乱，这样的局面对于任何军队都不是好现象，况且还是一个即将对外宣战的队伍，那将成为最大的隐患，这绝不是我乐见的。
门帘放下前，我看到了松动的人群，这才放心走进去。
“韩将军，等你许久了。”
耳边响起司卉沙哑的声音，我苦笑一下，道：“有劳道人了，是韩某耽搁了时间。”耽搁二字故意说的清淡。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站在阴影里的韩冷意微微错目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转瞬在东方明玥的目光中又闪开了。
“韩将军务要多虑。”东方明玥已然端坐东方，道：“你最是应该知道现在做的事有多么……重要。一步错将步步错！所以，朕不得不小心慎待。”说完，他望着我，续而似乎有点不安，跟着问了声：“是吧？”
“臣明白，让皇上忧虑是臣的不是。今日是臣鲁莽了，失了一个将军的本分。”我不卑不亢的低头说道。是吧？何出此问？有何不确定的呢？或者还需要我确定什么呢？该表示的你不是都表示了？
“韩将军，抬起头来。”东方明玥沉沉的说道。
突然有些不耐，做都做了，难道还想表态？我皱了皱眉，但到底没有忤逆他的话语，按捺着情绪迎上了东方明玥的目光，随后我却呆了一呆。因为，我似乎看到了……难过？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无法确定真伪，或许是我的错觉？
东方明玥，你……
我别开了眼。但原本的冷硬竟也开始慢慢融化。
“朕说过的，韩将军不记得了吗？”东方明玥语速不快，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目光直视着我，倔强而生疏，手中的玉龙幡被他把玩的左右翻腾，温润的玉色柔和的反射着光泽。
玉龙幡……我恍然省悟。喀什城中的对话不期而至，而映在脑海里的血色玉龙幡则刺激着我的神经——
物极必反。若用尽玄力……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玉龙幡也不是可以用无度的，血凝，就是已经到极限了。
十五天，至少十五天，我没了护体玄风，也不再能召唤出风来。
这种话，为何要说出来？
我就是想告诉你。
韩如笑，谢谢……
我深深的望向东方明玥。我就是想告诉你。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仍然清晰。尽量控制自己面无表情，然而心底明白，刚刚筑起的冰河正在一点一点的消融，并且顺道浇灭了方才纷乱引起的怒火——这种程度的机密，若是我也得如此处理吧……
“报——！”
门外响起近卫兵嘹亮声响。
东方明玥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冲着韩冷意摆摆手。韩冷意望了我一眼，走出军帐。
我微思量，说道：“皇上，方才臣让侦察队长也一同前来，此时怕是他在求见。”
“哦。”东方明玥应了声，不置可否。
“吾皇。”司卉头一次插言，轻声道：“贫道认为韩将军这个安排亦有道理。”
“怎么说？”东方明玥单手支头，轻轻问道。
“阵型巨大，况前路茫茫，也需要眼睛为咱们探路。”司卉说完便不再多言。
东方明玥微微忖思，这才道：“传。”
若非司卉的进言，红雷定是不被许可进入，然而，现在看来，进来好还是不进来好呢？我低下了头，一些念头片段般的涌了出来，听到了心底一声叹息，不由抬头看向东方明玥，却不想看到了他匆忙转走的侧脸。
是将继续这样子下去，还是会发生什么呢？我问自己。或许，也该有所改变了吧。
“属下参见皇上！”红雷浑厚的嗓音将这军帐塞得满满当当。
“起来吧。你就是侦察队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韩将军对你可是美言称赞啊。恩。果然剽悍精干，很了得！”东方明玥笑吟吟的道，方才的阴冷转瞬不见踪迹。
“谢皇上！”红雷憨憨的笑着，而后起身，站在了一侧。
东方明玥坐直身子，望向司卉。
司卉无声的作揖，而后双手空挽，打出了各种手印。
突然，我感到不对劲，空气中好像变得什么都没有了一般，但又似乎流淌着某种奇异的元素，安静祥和又不容人造次。
“各位无须急躁，这不过是小道儿的小手段，用阵法隔绝了外界，让咱们的言谈不至落入他人耳。”司卉微微笑着说道，但目光望向我一人。
明白司卉这话其实是说给我听得。相对他人的泰然处之，我微微急躁的神情自然凸显出来，干咳了声，我轻笑着算是回应。第六感的极度敏感，尤其是对未知领域的天生抗拒，阵法对空间的扭曲对我产生了外人不可知的影响，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启动抵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