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踏上陆地,身份就要变了。高长河不再是高长河,他成为一个工具。在扶桑的数月,他习惯了归化人的身份,为扶桑人翻译唐朝的书典,赏赏樱花,那种春风花草香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
“高长河,当你的脚踏上百济的土地,你会是谁?唐朝私逃的内侍?百济的旧臣?高丽执政者盖苏文的密探?还是现在护送百济王子扶余丰的扶桑使者?”一位40余岁已满头银发的中年男子望着白村江不由感叹。
“高大人,独自望江舒怀啊!”说话的人是身着锦服,须髯较长、垂及前胸的男子。
“原来是王子殿下,许久没有看到白村江了,不免有些感触。”和高长河说话的是长期作为互换人质留在扶桑的百济王子扶余丰。
“高大人,这些都是我们百济的国土,你是百济人,应该知道亡国人的痛苦!”扶余丰不免情极而泣。
高长河微微叹了口气:“王子殿下,流落他乡当然非臣所愿。臣不过蝼蚁之命,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当年大王联合高丽进攻新罗,新罗搬来了唐朝联军,百济国灭。小人随大王到了大唐,臣在大唐做内侍不足两年,您的叔叔派我去了高丽,又逢高丽权臣盖苏文杀叔立侄,国家大乱,小人不得不流落到扶桑。小人真的很羡慕大唐的子民,我看到他们在朱雀街上悠闲地散步,看到他们在酒肆里买醉,我心里想百济的子民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该多好啊!大唐的皇帝也是胡人和汉人的混血,而我们百济子民的血液中也流淌着新罗人、高丽人、突厥人、扶桑人和汉人的血液。有时候我们叫什么并不重要,我们能逃避战乱,过上平静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扶余丰脸色大变,大声斥责高长河:“不要忘记自己还是百济子民,只要你能寻得遗失的凌烟阁24功臣图,想那大唐也要受我牵制。到时候不要说新罗,高丽,我想有一天连扶桑也将归于百济。我不是一样可以给你们建立一个泱泱大国。”
长河点头称诺,无奈地继续望江而叹,扶余丰志大才小,猜忌刻薄,其实挑头复国的一直是他的叔叔扶余福信,此次回来,百姓们不免又要面对兵戎之祸了。
纷乱时期,隔墙总有耳。两人的谈话已经全部进了“飞鸟七化”的耳朵。忍者(飞鸟时代称作志能便,为便于阅读改为忍者)窃听的工具是闻金,4分之一用纯金打造的金属工具。钢丝把这块闻金和另一块插在安静处的闻金连起来,可以在远方把耳朵凑在那块闻金上听到屋中的声音!“七化”中的猴子探路每每利用它的攀橼能力,把闻金一头插在被窃听者附近,而别人往往对这只猴子警惕性不高。
“这些百济人不过是我们的手中玩物,竟然梦想复国。我们只不过利用他们找到凌烟阁24功臣图,他们反过来还想吞并我们扶桑。若不是天皇因为有间皇子的叛乱悲伤过度仙去,中大兄皇子尚在大丧期间,我们的军队早就踏平了百济、新罗、高丽。我们可以在平攘城饮酒作乐了。”山伏雪重不屑地说,雪重的忍者剑已经练到沾雪不化的境界。
虚无僧孤月接话道:“大首领已经潜伏在扶余福信身旁两年了,这次我们七化合一要凑齐了。”孤月的暗器过处,可以让尘土生烟。
和尚掩泪忧伤地回答:“大首领千变万化,你我肉眼凡胎如何能够辨出。”掩泪一脸苦相,总是将哭未哭状,不过他的忍杖已经修到破冰开石的功力了。
稍时到了白水江边周留坚城,扶余丰与高长河、“七化”等人被迎进城内。扶余福信与家将黑齿常之率着一批百济旧臣已经等候多时。黑齿常之可是朝鲜半岛第一猛将,后被*所降,依然成为唐朝得力大将,威振朔方。
一番寒暄之后,便是接风宴。扶余福信虽是皇族长辈,但是他毕竟只是扶余丰的堂叔,又是武将出生,号令天下的资本不够,所以不得不从扶桑请来扶余丰做这个百济王的位置。扶余福信果真出了名的残暴,接风宴尚未开始,就让手下军士提来了数十名犯人。
“王子,这些人都曾经是百济的贵族,现在却已投靠了唐朝。这些百济的叛徒,将成为我们重新建国的祭礼。”扶余福信故意把声调拉高着说。
“皇叔,您想如何处理这些叛徒呢!”扶余丰羽翼未满,只能小心地看着堂叔的脸色。
“就请护国将军处理吧!”扶余福信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老者,竟然是食人禽兽朱二,他被布衣客大伤元气,原来的不老妖功已经破了。朱二不发一言,手形如爪,依旧是那“琴瑟二十五式”,依旧是灭绝人性的杀戮。
“皇叔,你已经有此等高手助阵。我们百济国复兴指日可待。”扶余丰知道这是给他的下马威,谁会在接风宴前杀人,无非是让他知晓厉害。
“哥几个,百济人可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哦!我们可不能落于下风。”常之形春残十指上套着银钩,见朱二也是手上功夫,便有些技痒。
“和这些流民客气什么,让他们领教下我们扶桑国第一爪!”商人杀针以暗杀成名,也是用毒高手,此人面貌憨厚可爱,却是笑里藏针,“飞鸟七化”中第一歹毒之人。
朱二杀戮已毕,正准备收手的时候,十道劲风已到脑后。他毕竟是老江湖,侧飞数丈后,才反身迎敌。如果他当时就回过头去,一定会被春残指上银钩折射的阳光封住视线。两人都是近身速击的招势,一招迟疑,马上就会落于下风。
朱二见攻击者乃一瘦小村民摸样的人,很是气恼。大喝一声,与春残缠斗起来。春残手甲钩的招势来源于山中饥鸟飞到牛背上啄跳蚤是的形态,所以也名“山鸟技”。鸟在空中飞翔,牛在田野行走,抓的又是跳蚤,可见“山鸟技”招势之灵巧。朱二第一次接触扶桑技,春残又如飞鸟般灵巧,一时两人也打了个平手。
两人腾挪飞跃,和一般外家功夫不同,姿态如舞蹈,加上春残银钩划出的光线,众人不觉站在一旁欣赏起来。拆了数十招左右,春残身影一矮,闪挪出来。
“我乃护卫王子归来的扶桑武士,见大将军神功,一时技痒,不由得上来讨教一番。”春残说的是扶桑语,朱二以为春残已经认输,又是王子的客人,便也不好造次。
春残回到“七化”中,低声问道:“你们听到大首领的密音了吗?他让我们暂时不要太出风头。”其余六人也纷纷表示听到了指示。
扶余福信冷冷地说:“王子殿下,那些扶桑武士看来不是好招待的主啊!”
“皇叔,我们可是还要请他们搬兵来复国哦!”扶余丰也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也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说点开心事,其实杀掉的那些贵族也算不上是什么叛徒,我们只是需要他们的家财招募兵马,打造武器,所以找个借口而已。不过他们有几个人的宠妾可是国色天香。王子是不是差不多已经忘记百济美女的味道了?”扶余福信一脸坏笑。
“还是皇叔体贴人。”扶余丰肉麻地牵着叔父的手。
高长河孤独地站在其中,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亲人。
如今君心一朝异,对此长叹终百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