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止暴力的不是什么绝世武功,而是一张脸。云髻雾鬟、娥眉青黛、朱唇皓齿、细腰雪肤、活脱脱的一个美女模样,却是酒糟鼻,一个硕大无比的红鼻子便让朱二和布衣客之间的争斗停止。所有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来,只是因为错误搭配的容貌。
“你们在吃东西的时候,难道没有体会到美食的意境吗?如果尚未领悟到,让我身后的这几个厨子来告诉你们!”红鼻子少女身后的确站着三位厨子,分别身着蓝衣、紫衣和红衣。
“几位贵客,全羊十九吃由小厨来讲吧!”蓝衣厨子为西域人士,高昌公主霞郁见到此人时已有些激动而不能言。“烤全羊自然以取绵羊羔为佳,羊肉在食物中消耗最重,一只百斤羊,煮熟后只有二十五斤。羊肉最容易饱人,所以不宜食过度。小人为高昌人,所以自然懂得种种烤制的方法。烤全羊讲究的是自然天成,肉不能腌,小厨唯一精妙之处,乃是烧烤时,不用平常炭火。我采火焰山千年地热之石,用此石烧烤全羊浑然天成。羊本草原之物,石为大地之坚,天然野性融于一体,火焰山千年地热之功,我想这位贵客的火焰刀便能窥探一斑。”
霞郁终于忍不住了,“您是护国大将军吗?”亡国之人他乡相见,再泼辣的高昌公主也不由地落下泪来。
“我只是贵客来的一名厨子而已。不过小姐,今日我想多言几句。小人的故国高昌本是移民部落,后因处于西域通商要冲,成为富甲一方的国家。我们的国民生活太过安逸了,只要每日收取商旅的关税就可锦衣玉食,必然成为笼中之鸟,肥胖地不能舞动翅膀。我们西边的突厥来自荒漠之地,彪悍好战。我们的王竟然与其结盟,东犯中原,又惹恼汉邦大国。自此高昌便是待宰羔羊。所谓昙花一现,万事付诸东流。咳,无限伤心自怨尤。高昌之灭是必然,当我们被大唐征服后,族人担心自己身为亡国之民身份低微,纷纷改名更姓,篡其族谱,在外人前不齿自己身为高昌人,这才是我们的悲哀。如果世上再无高昌人,乃是你我之原因,和外人毫无干系。象那火焰山经历几朝几国,千年名不改,无非是自有我本色而已。不知小姐远到此处所为何事,只是勿再强求。”蓝衣厨子说完转身即走,霞郁目送故人离去,两人既然心已互通,也无须言语上的拖沓。
蓝衣客言罢,紫衣客走上前来,他开始和长孙何在聊起了烧酒:“公子,您刚才挑选的是汾酒,属烧酒类,也是酒性最烈的一种。驱风寒,是必须要用这样的烈酒。公子是不是不适应这辽东的气候?不过先生用烈酒配牛肉,则有些不妥。牛肉以嫩为佳,和烈酒风格太不相同,西域葡萄酒的风格和牛肉非常相配,而喝烧酒,以猪头肉、羊尾这样需咀嚼生香之菜为宜。我看公子是生错在了显贵之家,你的长孙老爹和皇族攀亲太多,知道太多的秘密,早晚要出事,还好你这个儿子卓然不群,还是有点希望的。”紫衣厨子身型彪悍过常人,言谈也是爽朗不忌。
“先生和家父认识吗?您似乎非常了解我们长孙家族?”长孙何在并不在意对方言语中的不敬,反而有些喜欢这样不加掩饰的交流方式。
“长孙是个文人,我是个武将。当年帮李家打天下时候认识的,不过李家一统江山,我就退了。我没有你老爹的治国之才,也不是皇亲贵胄,不打仗了,我闲在家里,怕皇帝看了碍眼,就到这里学厨了。不说了,我还有活呢!”紫衣厨子洒脱而退。
红衣厨子是位中年女子,她走到布衣客身前鞠躬行礼:“自从您离开后,江南菜系就由我来接替。我本来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配菜丫头,烧出的菜只有其表,没有其高贵之神。”
布衣客淡然一笑:“你来的时候,不过是一名流放的陈国妃子。做江南的菜,必须要学会饮诗作画,江南的菜蔬食第一、谷食第二、肉食第三、食物以清虚为主。你烧的菜,技法已经精湛,只是还要多些风雅。”
“先生原来也是位厨子啊!”朱二不由冷笑。
“朱先生差矣,我这个陈后主的宠妃不过是配菜的丫头,布衣先生曾是我们贵客来主厨,其身份尊贵,可不是你们贼帮所能妄语的。”红衣厨子为布衣客鸣不平。
“红衣,还不退下!我们贵客来的规矩可别忘了,我们是不会凭那过去的身份炫耀的。布衣先生已经不是我们贵客来的人,这个你要记住!”红鼻子少女竟能如此责骂陈国王妃,对布衣客也是毫不买账,她又会是谁?众人正在疑惑,少女却向高长河深鞠躬作礼,“客人到此,是否是索要托管之画?”
朱二大吃一惊,刚还过神来,他便向少女发难。他闪到少女背后,卡住她的脖子。“原来贵客来就是正午,如果还想活命,就把画给我。”
少女未动,好象一切早已是意料中事,“想这些人中,能如此莽撞行事的就只有朱二先生了。”
朱二依旧冷笑:“你们正午也不是好鸟,谁不知晓正午行事之乖张。”
“朱二先生所说的正午,恐怕是借我们之名行他们之事。你们应该已经了解我们的厨艺、饮食之道,不能马虎凑合。做恶之人往往心浮气躁,行事耍滑。当厨子的若是这样,当然做不出什么好的食物。布衣先生走后,我们中已无一人再对较技感兴趣了。”少女淡淡而道。
朱二左手卡着少女的脖子,右手搭其脉。果然是没有半点功力,不由心中大喜。红鼻子少女的话更让他高兴,“朱二先生,请低头让我来告诉你取画之法。”
少女在朱二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只见那禽兽松开手,脸上尴尬异常。
“高先生,画要么?”少女依然故我。
“谢谢掌柜,我想朱先生也不需要了吧!”长河看着朱二。
朱二也不言语,拉住高长河,离开了贵客来。
少康见朱二离去,正要阻拦,布衣客却示意他留在贵客来。
“掌柜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告诉朱二那个傻瓜如果他杀了你,他就是唯一知道此画下落的人,而他得到的答案又不一定是正确的,正午托管货物,是绝对不会放在身边的,为了防止被要挟,托管的地方也是一天换一地,他应该知道后果的。”布衣客微笑而言。
红鼻子少女叹了口气,“布衣先生,如果你没有一身绝世武功,也许您还在和我们一起享受美食的乐趣。就是因为你拥有了太多,所以你才放不下!”她走到霞郁与侯子主仆二人面前,交给高昌公主一把钥匙:“你们到了,看来熊津府城免不了血光,我们这些烧菜的在这里已经无用。贵客来倘若可作两位休憩之所,就请安歇在这里。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希望两位能够找到真正的乐土。”
“师傅!”少康有很多问题要问。
“如果是关于我与正午之事,就不要提了。”布衣客没有准备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