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苏桐海是谁?就是那个倒霉倒到被海鸥喜欢了三年的小子。为什么说他倒霉?因为海鸥着实是个麻烦的角色。遥想三年前,那女生先是冷嘲热讽,又是恶语相向,在写下绝交书后对别人说喜欢他!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后来他交了个女朋友,她就与那女孩好成一个人,再后来他和那女孩分手,她就代人骂他薄情寡义,见面更加如有血海深仇一般。这等难以理解的女子让人怎么招架得住啊!可如今的海鸥竟又会仰天长叹:“当初怎么看上他了?肯定是年纪小审美还不成熟!”说完这话,她心中又觉得空落落的。
开学前一天去看文理分班榜,海鸥找到自己,又看了一下同班的,竟没有一个是分班前的同学,高兴的是看到了沙渺渺的名字,亲人啊!苏桐海在他们邻班,得知这个消息海鸥心情复杂,而更复杂的就是班主任会是素有四大名捕老大之称的黄主任。
“嫂嫂,我的亲人啊!以后就剩我们俩相依为命啦!”她一进教室,就给了沙渺渺一个大大的拥抱。
渺渺顺手把她拉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用眼神示意她老黄在看她,偷偷说:“刚才你那话怎么那么不吉利?”
“我太激动了。”海鸥敷衍了一下,越过渺渺问坐在她那边的女生,“我叫海鸥,你叫什么?”
“文草草。”
“嫂子,这名字和你配!”她正开着玩笑,只听黄主任在上面来了一句:“沙渺渺你个子那么矮怎么还坐那么靠后!到前面这个座来!”
海鸥坏笑了一下,说:“说真的,我很理解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这种做法,但在个人感情上,我是反对的。嫂嫂,一路顺风,不要辜负我哥对你的信任!”
“你个小蹄子什么时候嘴变得比你师兄还坏!”沙渺渺佯打了她一把,老大不愿意地坐到前面去了。
沙渺渺一走,海鸥就坐到中间的位置和文草草挨着。看来这文草草是个话多的主儿,她一凑过来就立马有了话:“你怎么认识沙渺渺的?”
“初中就认识了,我哥的女朋友啊!都好几年了!”
“你哥是董风?亲哥?”
“也不是了,没血缘关系。”
“要说董风,那也算咱们学校的优质帅哥了,主要是气质佳,又不像一般体育生那么花,看着男人!不过要说最帅还得算咱们黄老师的儿子黄磐,见过没有?是那种忧郁型的,也不穿校服,也不剪一中发型,挺惹眼的,你没见过?就是董风那个班的。”
“看不出老黄能生出多帅的儿子啊!”海鸥突然意识到自己碰上了个人物。
“可能人家妈长得漂亮吧?哎,可怜的咱们,选了文就这点不好,班里男生质次量少,别多看,看多了顺眼了审美会下降的!”
“你挺有研究啊!”
“抬举了抬举了!八卦小魔女是也!”
海鸥刚想晕过去,忽然看见讲台上站了个人,只听黄老师宣布:“这个同学是自己要求从旁边的二班调过来的,大家欢迎!”又转身对那男生,“花桅,你就到那儿去坐吧!”说着指了指海鸥旁边的空座。
花桅胀红着脸在海鸥怪异的目光中落了座,故意笑了笑,不认识似地说:“你好。”
“你是不是有病啊阿花?二班老师好出名了,你偏往这火坑里跳干嘛?”
“嘿嘿,我妈让的。”
“衰人!”海鸥口上虽骂,心里却也高兴有个熟识的人作伴,尤其从某种角度讲,她还挺欣赏这个人。
海鸥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和莫沉他们一帮男生一起上学放学,还有全新到几乎没有故人的班级。只有周日到师父的旧宅去,由师姐教他们些东西,才依稀能嗅到往日的味道,这味道让她留恋。其它好像就没有变化了,董风和沙渺渺照常约会,花桅还和以前一样装傻充愣,姚碧浓和莫沉若即若离让人看着发晕。她自己的生活呢?无味了些,可无论如何都要生活下去的。
开学几天之后,海鸥收到一条短信,是那个差点被她忘记的沙城,“你开心一点没有?一直有点担心,祝你快乐!”她觉得这话说得很是没头没脑,可想到那次她确实很失态,就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回复:“现在开学了,忙起来就好很多,不用担心我,你也要快乐!”
不多一会儿手机又振,她瞄了一眼讲台上掐着兰花指的英语汤,打开信息:“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觉得你在骗我。”
“哦!那个倒数第二排中间的女同学,请你回答这个问题好吗?”汤Sir翘起他的樱桃小口,文草草急忙捅了一下埋着头的海鸥。
她硬着头皮站起来,低头见花桅已经进入梦乡,只好在文草草的帮助下勉强答上,觉得很是丢人,一时有点迁怒沙城,坐下便又埋头去回短信:“谁有心思骗你?刚刚都被老师叫起来了,都怪你!有时间下午五点在一中后门见面吧”回完信息,还是觉得心里不平衡,于是把身边的花桅捅醒,美其名曰“好好学习,不许堕落”。
“你发什么神经啊管起我睡觉来了?”
“我刚才发短信被‘女人汤’叫起来了,你再和周公约会他要提问你了!到时候不帮你啊!”
“哎呀,刚才周公也提问我了呀!”花桅说完又倒下了。
每一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早饭、上学、上课、上操、上课、放学、吃饭、上学、上课、吃食堂、上自习、放学、学习、睡觉。海鸥想着这样是生活还有两年半就觉得绝望无比,尤其是一年半以后,晚自习会上到晚上十点!本来晚饭时间是从五点五分开始,海鸥觉得让沙城等五分钟没什么,谁知地理老师死活不肯下课,又压了五分钟,她只好一下课就如箭一般冲向后门。可越急越出状况,一头撞到了一个人怀里,抬头一看,顿时愣得掉了魂一般——苏桐海。两个人谁也说不出话来僵了好一会儿,海鸥才勉强憋出一句“对不起”,拔腿又跑,却差点摔了一跤——腿竟然软了!路上又碰到姚碧浓,有话要说的样子,她也来不及多问,只能喊着“有事明天找我!”就过去了。
“对……对不起,我迟到了。”她跑到后门事,沙城已经立在那里,穿了件深兰的上衣,仔裤颜色很正,运动鞋是淡兰的,清清爽爽的样子。
“没事,我也没等多久。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我说你骗我吧!”
“不是,我挺好的,是刚才遇了点事,一言半语说不清的。你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我……我这些天一直在犹豫,怕你拿我当坏人,毕竟认识得很唐突。”
“没有!你也想太多了!那我是不是又应该想想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个轻薄随便的女孩啊?”
“没有!绝对没有!”男孩急起来。
“那不就得了?一样的啦!不说这个,最近忙些什么?”
“在写一个短篇,快写完了,结局没太想好。”
“是怎样的故事?”
“写一个男孩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后,就为他心爱的女孩默默做了许多事情,却不知那女孩原来也是爱他的。但我没想好结局是让那女孩接受别人的爱,然后男孩孤独死去,还是让女孩最后得知真相在他墓前说爱他。”
“啊!原来你就是写那种文章来赚别人眼泪的家伙呀!依我看应该让那男孩勇敢去追求女孩,然后两人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那不是很没道德?”
“如果女孩不喜欢男孩,那当然就不好,可如果两情相悦,有那么一段回忆会更好些,至少这段感情还有一些甜的东西,比你那个全是苦的要强很多!”
“这个,好像也挺有道理,可以考虑。等写完这个故事,我的时间会更多一些,到时晚上来接你放学。”
“为什么?”海鸥警惕起来,又不想一口回绝。
“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多不安全啊!哦,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和朋友在一起。”
“你没有别的朋友吗?”
“基本没有,有很多网友,不见面的,还有个兄弟,其他就没了。”
干净,又略显赢弱的文学少年,朋友不多,会写很感动人的故事,心细又敏感,喜欢海。海鸥正想得出神,忽然被人惊醒,文草草低声问:“你想什么呢?自习都不好好上,是不是想那会儿在后门会的大帅哥呢?”
“啊!”一声叫出来,海鸥忙掩住嘴,悄悄问:“你看到了?”心想谁看到不好,非要让这八卦女看到!
“去食堂时看到的。感觉还行,挺文气的男生,在哪上学呢?”
“都二十了,不上学,是个写手。”
“那多没前途啊?不过倒挺有个性的,你怎么能交到这样的男朋友啊?”
海鸥又差点昏过去,“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才见过两次面。”
“我看你们聊得挺带劲,不像刚认识啊!”
“可能……投缘吧。”
“那就有发展前途,加油啊!”
“别瞎说!”海鸥刚要对文草草小施一下暴力,沙城的短信又到了:“忘了告诉你,我的笔名是玉门关,有空上网看我的文章。”全身顿时一僵,玉门关,和她在泰山顶上摇得的那支签暗合,这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完全不相信那些鬼话的,现在却有一些害怕了。
晚上放学走出校门,路灯下已有四个大男生等在那里了,见她来,就一块儿起哄:“海鸥你最晚,罚歌!快唱!”
“那大家的耳朵就受罪了!”她扯开嗓子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
“停停!”莫沉最先受不了了,“你不会唱点流行的吗?”
“流行算什么,咱这叫经典!不过你要的那些,我听得也不少,唱歌是我软肋,兄弟们就放过我吧!”
“那哪成啊?赶紧唱首流行的!”
“我唱歌跑调,你再逼我我在姚碧浓面前说你坏话啊!”
“姚碧浓对你说什么了?”莫沉突然紧张起来。
“没什么啊!“她这才想起姚碧浓好像真的有话对她说。
夜里躺在床上,面对着眼前黑漆漆的一切,想着沙城的笔名竟然是玉门关,海鸥怎么也睡不着。她下意识去摸右臂上的臂环,五片大大的椰壳组成,用皮带穿在一起,刚好围住上臂一圈。这是她还没和苏桐海闹僵时,他送她唯一的生日礼物,很多很多夜里,她都习惯抚着这东西入睡。臂环上有道重重的划痕,是和师叔那边的一个师兄比剑时划的,这样讲,苏桐海已经救过她一命了。可是仍然睡不着,她摸黑起身,从书桌里摸出那支签,细细抚摸每一个字迹,竟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