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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开始每天早上只喝一碗粥的生活，其实在她观察，自己在这群人里算很不错的了，有些人早晨起来就干咽馒头，她好歹还有榨菜下饭。她跟这些人是不太一样，她每天穿得干干净净，踩着朽得不行随时可能塌掉的楼梯下楼，对每个抬头看她的人礼貌地点头，吃过饭背着书包骑上那破车上学。有人问她什么，她就礼貌地回答，也不多话，也不过问别人的事。渐渐那些最爱打听事的妇女们都说这孩子好啊，懂事啊，上的是一中啊，又纷纷猜测着这对母女来这破地方的原因。
晚上这附近治安很一般，同学也没有住在这一带的，海鸥心里提防着，倒不是害怕，只是一个人时警惕性就会高。她一个女孩子家大晚上独自出没在这地方，遇到小痞子流氓之类，说真的那是必然的。她出了两次手，大概就传开了，没人再敢碰她，她虽然表面上很镇定，没跟清枚提过，但心里也害怕，从师姐那儿把她那把剑拿了回来，放在床边上伸手就够得着。
她突然很想念很想念沙城，她在手机上写“我真的很想很想你，是不是很没出息？”然后再删掉，她怕沙城分心，一直都说“我很好，我很好。”她甚至开始想念师父，如一棵大树般遮风挡雨。
十一的国庆假放了三天，回来上一天课就是第一次月考。从高二就开始月考，让这些学生们很是吃不消，叫苦连天又无计可施。海鸥的心里觉得这点事实在不值得放在脑子去想，想这些还不如想想哪儿的杯子最便宜！她已经不再去商场了，去超市专看特价标识，看到大街上那一元店二元店就特亲，家里的东西这就样置了个大概。三天里她选了一天去师姐那儿，石剑也在，好像不太躲她了，但吃过饭还是匆匆出去。师姐知道她日子苦，特意做了挺多菜，她也吃得狼吞虎咽，这样的日子终究还没过惯。
考试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回去，发现沙城送的那盒巧克力还在桌子里。她把它放在桌上，低头去收拾别的东西，文草草凑过来，叫着：“巧克力啊？尝一下！”
“你别动！”海鸥大喝一声。
草草悻悻地缩回手，嘟囔着：“那么小气干嘛！”
宁蓝捅了捅她，海鸥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个，是沙城亲手做的。”
“哦。”文草草扫兴地应了一声走开了。
宁蓝意味深长地看了海鸥一眼，问：“要不然，我去告诉她吧。”宁蓝现在已经成了海鸥唯一的倾诉对象，虽然她看起来城府略深一些，但对人对事总能保持最真诚的态度。可海鸥想不到那么多，她只是不想把自己憋疯，只是想要一个有耐心听她倒苦水的人，至于这些事情怎么解决，是没有人能帮她的。
“算了，我真的是懒得做任何解释。”
“那她生气怎么办？”宁蓝说到这一句时，只见文草草涨红了脸冲她们：“黄磐！黄磐！”边喊边用手往门口指。
石剑倚在门边上，单肩挎着书包，低垂的头发遮住一只眼睛。见海鸥朝他看，就笑笑点头示意她出去。
海鸥对宁蓝笑笑，表示文草草早忘了生气那一回事，起身出去。
“今天刮什么风，有空来看你小姨？”
“有你一封信，爱要不要！”
海鸥撇见那信封上写着“沙城”两个字，劈手就要夺，石剑却像预见到了似的，灵巧地躲开了。“你给我！”海鸥气恼地叫。
“想要可以，收拾好东西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
海鸥真是很讨厌别人要胁她，但是沙城的信在他手上，她能怎么办？尽管恨得牙根痒痒，还是乖乖回去拿书包，却发现几乎全班的女生都在拿眼角瞟她，而文草草已经拉着宁蓝的胳膊滔滔不绝：“你看到他刚才那个笑了吗？哎呀简直太帅了！我决定了，他不是最帅，而是超帅，根本不能和咱们学校这帮人比！”
“有那么夸张吗？我看鱼小奔还比他有内涵呢！”宁蓝打击她。
“不要摆出你们家大笨鱼来吓唬人好吗？根本还差着好几个档次呢！”文草草丝毫没被打击到，倒用“你们家”三个字僵了宁蓝一把。
“啊？就门口那个？”穆雨揉揉睡眼带上眼镜，“一般帅吧，还行，跟我哥比还差那么一点。”
“你哥？男朋友？”文草草马上伸出了八卦的触角。
海鸥管不了这帮人的七嘴八舌，拎起书包来背上，拿着那盒巧克力跟石剑走了。
幸好石剑先把沙城的信给她了，她坐在花坛的台子上看，他就站在旁边等。
“鸥儿：
见信平安。
本来想写纸信给你，可是刚才发现笔没水了，只好用电脑打。
我到这边已经两个星期了，其实早该给你写信，只是提起笔来就觉得有千言万语，不知说哪一句好，最后竟一个字也没有写。我在这边很好，课不是很满，大家都很谈得来，我进步很快，真的。这里的吃住条件都很好，我每天坚持锻炼，感觉身体比以前更好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是最快乐的，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真的。
真的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我每天都在想你，也许这可以算是唯一不快乐的事了。但有时我想，能够想念已经是一种幸福，生活总是有缺憾的。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有时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有时不是，昨天我梦到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你穿得那么少，在我怀里哭得那么伤心。醒来时我莫名其妙地难过，以为你又出什么事了，翻出手机来看你的短信，看到你说的很好，心里才踏实一些。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写了这封信。
不要太想我，要用功学习，如果没时间就不要回信了。我最近可能要换个当地的手机卡，不过现在这个还留着，只给你发信息用，当作我们的热线。
好了，不再说了，好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爱你一生
阿城
PS：信里附了首歌词，是新写的，已经谱好曲子，可惜不能唱给你听。”
海鸥又从信封里掏出歌词打开看，也是打印出来的，名字叫《如果我是天使》，她知道那是写给她的。
“你用了干净这个词
来形容我现在的样子
我看到你心底的诚实
还有那抹不去的伤逝
你说我像天使
纯白羽翼圣洁的样子
被派往人间来拯救
那些孤零零的寂寞影子
如果我真的是天使
一定不会看着你如此悲伤
我要守在你身旁
看你长大成我最美丽的新娘
如果我真的是天使
一定会告诉你明天还很长
然后忘记上帝的存在
和你一起谱写我们的地老天荒”
因为石剑在旁边，她匆匆看完塞进书包，站起来问他：“找我什么事？”
“你刚才看信的表情很花痴啊！”他并不回答问题，坏坏勾起嘴角。
她明知他是在取笑她，非但不生气，反倒摆出一脸幸福道：“看男朋友的信这样不是很正常吗？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走了啊！”说着真的要走。
“做我女朋友怎么样？”石剑对着她的后背喊。
“什么？！”她回头时脸上的表情好像听说阿拉法特娶了沙龙的闺女一样。
“不是真的，你要不愿意，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主要是让黄永生失望，好让他答应让我退学，我不想上学了。”他走到她面前。
“这种惹祸上身的事，我才不干！你自己爱怎么样作是你的事，别拉我下水，那是我的班主任好不好？你找全校哪个女生不行？哪个都不会拒绝你！我对我男朋友要忠诚，做做戏也不行！”海鸥一脸认真。
石剑勾起的嘴角笑得颇有些嘲讽意味，掩饰一般侧了侧头，懒洋洋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你就等着，一个人也做得成戏，你总有一天会答应我。”
海鸥真想再跟石剑动手，这孩子就是欠揍，难怪黄老师恨铁不成钢！不过她骑回到家时，石剑的话她就已经不再挂在心上了，因为那根本就是不在她考虑范围内的事。
晚上是清枚的夜班，海鸥一个人洗了漱了，想再看看书，却又把沙城的信拿出来看了一遍。她突然发现那首歌词好像有些伤感的意味，似乎后面还有没说出的话，一直说“如果”是什么意思？她确定自己是不可能再复习什么了，就铺开纸准备回信。
她闭起眼睛，用手支着头慢慢回忆，沙城那双细长的眼睛，永远用宠溺的光注视她，还有他薄薄的嘴唇，他很用力意味深长的拥吻，他拥抱的力量，他衣服上的味道，他的唇痕印在额头上的感觉……
“阿城：
收到你的信很开心，我最近的生活出了一点点问题，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我知道你不会）！
明天我们就要第一次月考了，不过今天晚上，我决定放纵自己想念你，不要骂我，虽然想念也是很辛苦的事，但现在对我来说就是最轻松最舒服的了。不要多想，我还是挺好的，我和我妈搬出来住了，虽说比以前苦一点，还是挺开心的，我比以前更会照顾自己了，这个时候总得尽可能让自己舒服一点嘛！
你真的是那么想我吗？那就赶快回来看我啊！其实我是真的很想见你，有好多话好像面对面才能说似的，所以快回来啊，听我对你说几箩筐的话，好不好？不要说我孩子气，人家本来就比你小挺多嘛！不过你不能因为这个着急不要我，等我四年，我知道你做得到！
不要担心我，我可以照顾自己的，别多想，注意好好休息！好了，我去温书，不然你一定又要生气了，我会好好读书的！
希望你一切都好，爱你！
你的鸥儿”
海鸥这夜做了沙城走后关于他的第一个梦，他在梦里喊她的名字，开始是低喃，慢慢变成呼喊，近乎绝望的呐喊。那声音好像充满痛苦，可是她看不见他在哪里。惊醒过来她难过得要死，夜风袭来，一身的冷汗，她下意识去握床边那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