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章】岚山
“投降？多谢费心，不过我想还是不用了。”周文王闭目摇头，“我……”
“宋代天子。”另一只没被木剑敲过的白兔光球说，“难不成你真以为文王陛下是用‘五雷天心正法’的道士了？不是我说，你……”
“梆。”
这只白兔光球也闭嘴之后，雷电再次凝聚，不过这一次除了“震”之意象以外，还有“离”之意象萦绕其间。雷电的轨迹如同烟尘与光芒构成的树枝，而树枝本身正在熊熊燃烧。然而这还不是全部——以“艮”之意象造出的巨大山石，正从宋神宗身周的四面八方缓缓升起。
山石连成一片均匀的环带，并非犬牙交错的场景。这片正向宋神宗的方位逐渐收拢、挤压的岩石结构状似火山，又像是月球表面的远古陨坑。
“罗盘的指针指向了命运交错的小径，在十字路口的中央，有不同旅客互相遇见。”
第一只白兔飞向文王头顶，俯瞰着难得一见的震雷、离火、艮山齐聚之景：“此即网捕。‘否’与‘谦’之间，在白色鱼腹翻转之地，我见到环形山中的人影。”
“复数颗粒分析程序启动。Cyber-Hare系统就位。”
在第一只白兔说完之后，另一只白兔也开口了：“量子卦象推演完成，涨落幅度符合兑泽范围。西南偏西23.4398度为‘凶’，东北偏北5.1324度为‘小吉’。误差±0.05%，异常值占比＜0.033%。”
“你大可再尝试一下你的‘变革’，宋代天子。”第三只白兔说，“这一次，也希望你玩得愉快……”
依照“命源迷航”所指的方向，雷光投射、火流轰击、环山变迁，轰鸣着推向了宋神宗赵顼所在的位置。非自然的景象压迫着站台本身的空间结构，而站台也随之不断扩张，以此容纳周文王所创造的剧烈变化。看来无忧王也早已想到会出现规模相当庞大的战斗场面，所以事先为“魔都地铁∞号线”准备了这样一重自我适应的奇妙机制。
雷云在穹顶聚积，随即降下天雷。但在天雷接触到宋代少女的那一瞬间，某种“王权”凝成的力量自雷光的细枝逆行而溯，将蕴含术法咒力的雷云变成了普通的雨云。而雷电本身也再次变成了水流，无害地击打在宋神宗的袍服与衣袖上。
离火燃烧，即使在雨中与水面，也仍然维持着剧烈的燃烧，但在这种剧烈燃烧的现象蔓延到宋神宗的身旁时，赵家少女皇帝却没有接触到一丝火苗。因为火焰流向“变革”之后，就被变成了风——由“离”变革为“巽”，自然也无法点燃少女的衣袍。
“唉，哎呀……”
突然之间，宋神宗赵顼脚底一个不稳，挣扎了几下，整个人就像转盘上的仓鼠一样浮了起来。原来“兑”卦之水已被“艮”卦形成的环形山封闭，无法流出，于是形成了相当惊人的水面。而新从“离火”变成“巽风”的风势，又使得环形山内的大湖产生了漩涡。漩涡越来越激烈，而宋神宗在浪潮之内浮沉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你感觉如何？你感觉如何了啊？”第三只白兔兴高采烈地开口，“就算是无害的事物，只要在数量上变得足够庞大，也会成为极度危险的凶器。举个例子：大气里有78.08%的氮气，但如果只让你呼吸氮气，只需要过几分钟，你就会……”
“砰。”
木剑再次挥下，让每一只对人无礼的白兔光球都受到了“周礼”的制裁。但这一声敲击的闷响似乎像是某种导火索一样——因为在此之后，突然从宋神宗赵顼所在的方向，传来了连续不断的巨响，如同将要倾覆整座“魔都地铁∞号线”的站台一般。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久之后，巨响停息，而那座内有大湖的环形山也不见了踪影。站台的空间恢复正常大小，而少女宋神宗的身影，也恢复了正常的站姿，向手持木剑、身侧悬浮黄铜罗盘的周文王步步走来。
“无害的水和无害的风，我都已经创造过了，但没想到文王陛下的想法，正是要用这两种无害的事物对我造成伤害。”宋神宗边走边说，“刚才我真是手忙脚乱，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淹死了……不过幸亏我随着漩涡的水流，被逐渐拉向了漩涡中心的底部。也幸亏整座‘环形山’是一体的，并不是只有外围一圈才算是‘艮’卦之山……”
“所以你想到了‘坤’。”文王点头，面容肃穆。
“是的……没错。我把‘艮’变成了‘坤’。”宋神宗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感谢文王陛下的厚德，既然环形山变成了平整的大地，那么那道由‘水’与‘风’叠加而成的漩涡，也就不攻自破了。”
“……”
三只白兔状的光球，自此战开始以来，第一次陷入了集体性的沉默。它们本以为宋神宗只是很好打发的对手，而且个人形象相当不妙，很不像是什么强敌——她一会儿被打断了佩剑，一会儿被轰进了墙里，一会儿又被关在漩涡里冲水……这种杂鱼般的表现，令它们无限地滑向了轻敌的深渊。即使周文王一再提醒，它们也忍不住无法坚守“周礼”，而对眼前的敌人随意加以嘲笑。
“……却原来，不是杂鱼，而是真正的强敌。”白兔心想。
然而周文王本人先前并不嘲笑宋神宗的窘迫，此刻也不惊讶于宋神宗的“变革”之力。她只是再次举起木剑，向宋神宗的额头虚指了一下。
那柄古旧平凡的木剑仍然古旧平凡，没有发光也没有带出什么奇异的变化。但在下一刹那，宋神宗赵顼的眼前，突然再无任何可视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