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胡话了!”向老夫人无奈又好笑地嗔了周冉一句,“你三妹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丫头被娇养得太过。这性子日后终究要吃亏,得好好扳一扳,至少得让她晓得个轻重。”
周冉笑了笑,不置可否,也不提周悠如何,拉着向老夫人,又把话给转了回来:“我如今在府里待着闷气,天天听京城里这些人传闲话,也听得烦。太婆别劝我了,等天气凉快些,我就回南边去散散心,图个清静。往年我回南边祭祖,同周家族里那些人也熟悉,先前住的院子都还在,这一去倒也便宜。太婆若是不放心,不如您也回南边去?咱们娘俩就在南边吃喝玩乐,也别回京城了,以后我给太婆养老!”
“你这丫头尽会逗人开心!”向老夫人先前那点恼怒也散了,点着周冉的额头,没好气地笑骂道,“先前还说散心,这会儿就成吃喝玩乐了?罢了,你去南边住一阵也好,一来,你去年没回去祭祖,今年顺道回去看看也算两全了。二来,沈老爷子过世,你先前没能尽份儿孝心,如今回去看看,磕个头也好。”
周冉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向老夫人求道:“那太婆也跟我一同回去?”
向老夫人感慨地叹了口气,摇头叹道:“太婆老了,经不得这些折腾。年底你三叔又要回京,这府里要忙活的事儿不少。再有,你这亲事,先前那些赌气话太婆听了就算了,人还得好好看看,满京城这么些儿郎,难道一个好的也找不出来?如今也不急,太婆慢慢看着就是。你让赵勇他们跟着你,别在南边久住,赶在过年前回京,我也放心些。”
周冉拉着向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难掩失落和无奈:“太婆惦记着这个,惦记着那个,您自己也该歇一歇才是!”叹了几声,周冉又强笑道,“我这亲事太婆也别老操心。南边可是俊杰辈出之地,说不定等我回了南边,就相中一个合心合意的呢。周家的祖籍又在南边,到时候请三太爷做主,上门提亲就是!”
“你这丫头!”向老夫人好笑地摇了摇头,拍着周冉的手笑骂了一句,“你向来有主意,太婆也不多劝你。只是这亲事,却不能都由得你做主!这人你可以自个儿看,看不中咱们也不要,别的事儿却还得长辈做主,你别胡来!”
周冉无奈地摊手叹了口气,苦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晓得向老夫人心意已决,她也劝不动,只得忍下心里的无奈跟寥落,又同向老夫人说起了别的闲话。
待周冉从向老夫人的正院回到桃园,紫叶已经从二门口回来了,脸上神情古怪,到周冉跟前,压低了声音回道:“魏俊跟孙大哥两个跟在安家马车后头,在京郊处的荒凉坡扮了回土匪,往那附近的村里寻了两个叫花子,将安家的马车拦住。两个人劫了安家两母女出来,把他们身上的首饰跟外头值钱的衣裳都扒了。安家四姑娘跟六姑娘的马车没动,给她们留了空任马车走。魏俊说那母女两个先时还有些张狂,后头被抢了首饰,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两个叫花子扒了衣裳就走,魏俊跟孙大哥在后头趁机喊了一声,村里的人都出来瞧热闹,看着那母女两个仓惶逃开了。那村里就归常山县管,有好些人认得安家母女两个,当时就吆喝开了。”
紫叶寥寥几句将京郊的事儿说了,末了才忍不住笑骂道:“真亏得魏俊能想这么个法子!”
周冉脸上也不自觉的漫开了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和赞赏:“那小子脑子转得快,鬼主意也多,让他在府里待着,倒真是屈才了!回头我得再给他找个好差使!”
可巧魏嬷嬷才刚从外头进屋,隐约听见紫叶说魏俊如何,末了又听得周冉这话,忍不住笑道:“那小子又出了什么鬼主意?倒让姑娘赞得他,姑娘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了,回头又要得意,看把他老子气得!”
“那也是魏叔教得好!”周冉忙笑着拉着魏嬷嬷在榻上坐了,示意紫叶倒碗凉茶上来。“魏叔又是嬷嬷教导出来的,说到底,还是嬷嬷教得好!”
魏嬷嬷笑得脸上开了花,忙从紫叶手里接过茶放至案几上,朝周冉摆手笑道:“姑娘可别说嬷嬷了。也是那小子自个儿肯上进,若不然,我也不能让他往府里来办事儿。”
“我正想着给他找个差使呢,在这府里倒委屈了他。”周冉挨着魏嬷嬷坐了下来,闲话家常一般笑道,“我想着等七月末,天气凉快些就回南边去,也清净。南边那院子里缺个管事,倒可以让魏俊去。或者让他去铺子里跟着学做生意也行。这究竟哪一头,我也没想好。嬷嬷是怎么想的?”
魏嬷嬷脸上皱纹叠起,笑得干涩的眼眶都泛了红,连连摆手,直过了好半晌,才勉强舒了口气,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摇头笑道:“他能有多大?就能当个管事了?只怕别人还不服他呢!我看着还得再历练几年!至于做生意,嬷嬷看着姑娘,看着外头那些掌柜们,也能看出来,这做生意啊,也得有那份灵气才行。那小子虽机灵,可却不是那块儿料!姑娘差遣他做些小事儿还行,可别真把生意交给他,倒白费了银子……”
周冉听魏嬷嬷慢慢念叨着,脸上笑意浅淡而温和,只觉得眼眶里也跟着一阵温热。魏嬷嬷这些年一直跟着她,替她操心,如今孙子大了,嬷嬷也想让孙子继续跟着她,帮着她……上辈子,魏嬷嬷在她及笄前就过世了,后头魏叔被放出去,魏俊也跟着父母离了周府,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却一句话也没敢多说,后头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一家人。
好在,这辈子,她总算守住了这些人……
五月末,京城的天越发炎热,在连续十来天的艳阳高照中,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了京城,直把人热得连动也不想动,连街上茶楼的人也少了许多。
入了六月,京城总算下了一场雨,空气里也多了一丝凉爽,一连半月待在家里没动的茶客酒客们纷纷出来了,小贩们也趁机担着挑子出来吆喝,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热闹一多,各种流言故事也跟长了翅膀似的,飞一般传开了。流言流传最广的地方莫过于茶馆酒楼,而里头的客人们议论最多的除了朝堂上的风闻,大多也都是各大府上的趣事儿。其中一件稀罕事儿,便是周府已故镇北将军、护国公的独生女儿——周家二姑娘要招赘的事儿。
连茶馆里说书的先生也起了兴致,拿块木头一拍,便唾沫横飞地开讲了:“要说起这周二姑娘招赘的缘由,那可得说几天几夜了。咱们就先从近的说起。前段日子周府里传出来一个流言,说周家二姑娘非嫡母所出,不算正经嫡女……”
说书先生讲得绘声绘色,极具渲染力,从周府的流言说到周冉的身份,再从周冉的身份说到镇北将军周广廷当年如何英勇,如何力战敌军,从周广廷又说回到周冉的亲事……总之,一个故事讲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曲折反复,让人激动澎湃的同时又忍不住潸然泪下,直把一众茶客酒客们听得入了神。
且不说这茶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如何编纂故事,故事里头的周冉这会儿却已经带着几个住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去,顺道往观澜寺去见齐老太傅跟主持了悟,算是道个别。
从四月末天热起来开始,齐老太傅就住在了观澜寺后山脚下的别院里,闲了就往观澜寺去寻了悟下棋讲佛经,或是在别院里煮茶看书,日子过得极为悠闲惬意。
周冉带着朱槿跟汤婶子去到别院时,齐老太傅正饶有兴致地张罗着让人拎了网去院子里的溪水里捞鱼,听见周冉来了,索性光着脚往树荫下一坐,丢开网兜,朝孔嬷嬷催促道:“来得正好!你快去让那丫头来捞鱼!”
孔嬷嬷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转身嘱咐了在溪水旁伺候的两个丫头好生看着老太爷,这才穿过回廊,往外头去接周冉,迎上去边笑边叹:“姑娘来得可不巧。前儿下雨,老太爷瞧见那溪水里有鱼,今儿就起了兴致,张罗着要去网,我好说歹说也没劝下来。偏老太爷还让姑娘也去。”
周冉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正愁着这天热得没处凉快呢!去那溪水里捞鱼正好,一来水里凉快,二来,还能捞鱼吃,那也算两全其美了?我还带着汤婶子过来呢,可不就是跟先生想到一块儿了?”周冉说着,又笑着跟孔嬷嬷指了指后头的汤婶子。
汤婶子闻言,也忍不住笑道:“这溪水是活水,那鱼想是从河里游过来,倒是能做一道好菜!”
孔嬷嬷跟汤婶子原就熟稔,这会儿听得这话也是好笑,埋怨道:“你可别跟着瞎起哄,老太爷我劝不住就罢了,偏你还纵着姑娘往那水里去捞鱼?”
周冉眸光莹亮,脸上笑意弥漫,眉间跳动着欢快,笑容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摆手笑道:“不妨事,都是在自家院子里,咱们把丫头们遣开就是,别人又不知道!”
孔嬷嬷无法,只得摇头叹气,领着周冉到了溪边,心惊胆战地看着周冉脱了鞋袜,跟齐老太傅一道在溪水里一阵倒腾。一老一小还真倒腾出几条不大不小的鱼来。
岸边的汤婶子早从丫头手里接过竹笼子递上去,正往里头装鱼时,却见一个小丫头从回廊处奔过来回话道:“嬷嬷,那个长得跟神仙一样的世子爷又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