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五娘涨红着脸想要辩解,被许二太太暗中掐了一把,才不情不愿地将喉咙口那点火气憋了回去,目光冷蔑轻视地扫了安大奶奶一眼。
安大奶奶仿若未觉,只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朝许二太太冷笑道:“也怪不得二婶,二婶为了大郎好,这心思虽急了些,却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结亲说媒的话却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大肆议论的!怎么二婶倒拿到五妹妹跟前去说?今儿是在我这儿,我听听就罢了,若是说到外头去,那些不知道缘由的人免不得就要议论安家人不懂规矩。”
许二太太一噎,尴尬地陪着笑,连连点头:“姑奶奶说得是,原是我的疏忽,你五妹妹也是替她哥哥着急,心直口快说漏了嘴,我回去就好生教导她!”
安五娘脸色涨得青紫,张口就要反驳。许二太太忙紧紧摁住安五娘的手,目光严厉地朝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眼里带着几分不赞同和警告。
安五娘气得无法,不甚气平地冷哼一声,暂且按捺心头的火气,没再搭话。
许二太太见状,忙拉着安五娘朝安大奶奶告了辞。
安大奶奶神色淡淡地送了两人出去,再进屋时,脸色便拉了下来,讽刺地哼了一声,朝外头候着的陈嬷嬷招了招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郑重嘱咐道:“嬷嬷寻两个可靠的丫头,暗中盯着点那两母女,可别闹出笑话来!”
陈嬷嬷眼光一闪,心里有了数,点头应下,悄悄退出去寻安大奶奶的心腹丫头低声交代了。
这头许二太太使劲儿拽着安五娘回了客房,朝安家跟来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忙到外间门口处守着。安五娘怒气冲冲,一进了屋就没好气地甩开许二太太,跺着脚气恨道:“娘拉我干什么?她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倒在咱们面前摆起谱来了!咱们姓安,她也姓安,她还以为自个儿能高贵到哪儿去?这会儿倒是嫌弃安家门第低了,咱们安家门第再低,那也是她娘家……”
“你少说两句吧。”许二太太急得忙拽了安五娘一把,伸长脖子往窗外头望了一眼,见四下里静悄悄的,才勉强松了口气,回头盯着安五娘斥道,“周家在京城都是数得着的人家,她既有那个运气嫁进周家,那就是她的造化,这身份地位自然跟在安家做姑娘时不一样!不说别的,就说你爹这回的差使,不还得还得指望她?”
“她不过就是赶着个好时候!”安五娘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还带着几分恼怒,语气却明显弱了下来。
想起周瑞鸿的眼神,安五娘目光一闪,脸上又突然浮出几丝得意,略显不屑地冷哼道:“哼!我看她也得意不了多久!除了这院子,她连个家都还没管上,不过是在咱们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许二太太听安五娘的语气弱了下来,方慢慢松了口气,摇头叹道:“罢了,这高门大院的事儿也不是咱们能理会的。只要她在大爷跟前说得上话,能把你爹那差使定了就算了。等你爹得了差使,咱们就回常山县去。这府里虽说吃穿用度都不缺,可规矩却多,就咱们来了这大半个月,事情都一件一件的,倒不如咱们自己家里自在。”
“那大哥的亲事,娘就这么算了?”安五娘原本就有些私心,如今听得许二太太这般说,心里一急,忙拉着许二太太,想着法儿劝道,“那个二姑娘手里还握着好几万两银子的嫁妆呢!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娘就不再想想?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大姐姐就是说得好听,她连管家的边儿都没挨上,谁知道她是不是有意推诿?”
一听到几万两银子,许二太太就一阵肉痛,想着要这么放弃,确实又舍不得,一时间也犹豫起来:“可姑奶奶不愿往里头递话,这要我怎么说?你爹的差使还得靠她说话呢,总不能把人得罪狠了!”
“这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她不想递话,咱们就不能自己谋算?”安五娘沉吟片刻,嘴角轻勾,眼里渗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抬头往四下里扫了一圈,方压低了声音笑道,“娘不是也听说了,那个老夫人极为疼爱二姑娘,说只要男方人好,那个二姑娘自己看得上就行。她一个深宅大院的姑娘,能见过几个男人?大哥明儿不是要送银子过来,咱们想法子让她见一见大哥不就成了?”
见许二太太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犹豫,安五娘心里有了谱,不紧不慢地劝道:“您想想,大哥长得好,性子温和,又肯上进,十里八乡的乡亲谁不夸赞?等那个二姑娘见了人,咱们再让六妹妹去多透几句话,还怕她不乐意?只要她点了头,再往老夫人跟前一说,这事儿可不就成了?娘说是不是?”
“这怕有些不妥当。”许二太太到底还是多长了些年纪,虽没过过高门大户的日子,可道听途说也听了不少,如今又在周府里住了大半个月,看也看了不少,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妥,可又舍不下那几万两银子,一时迟疑起来,拿不定主意。“不说周家这样的人家,就是咱们小门小户的姑娘要嫁人,那也得听从父母之言媒妁之命。那二姑娘没爹没娘的,这且不论,可周府里规矩森严,姑娘们都在内院住着,年纪稍微大点的小厮都不敢到内院去,难道还能让你哥哥往内院去?只怕还没进到门,就被人拦下来了!虽说议亲的时候,让小辈们自己相看相看也是有的,可这都是要长辈们点了头,还要让人跟着,匆匆看一眼就罢了。你这说的……却算是私会,这可是坏名声的事儿!你哥哥今年还得考举人呢,不能坏了名声!”
安五娘听见这话,晓得许二太太心里有顾忌,却也是真舍不得那点银子,遂笑着劝道:“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娘就晓得这不妥那不妥的,可您怎么不想想,若是成了,那可就是一大笔银子呢!哥哥日后还得考进士,授官,这一道道的,不都得要银子?娘就是不为我们想,也得为哥哥想想!”
安五娘顿了顿,见许二太太脸上有所松动,方又继续道:“再说了,我就是那么一说,让那个二姑娘见一见哥哥,又没说非得让哥哥往内院去。娘可别忘了,大姐姐这院子也不算内院,哥哥可是进得的。咱们不过使个计策,让那二姑娘往这边过来走一趟就成,这哪能算私会?就算是被误作私会,那名声坏了的,也是周家二姑娘,要急的也是周家的人,只怕到时候他们还求着咱们家娶二姑娘呢!”
许二太太心里摇摆不定,一时又想,自家女儿向来有主意,这话也有道理,若真有什么闲话传出来,那也是周家二姑娘吃亏!到时候只怕周家还得求着安家娶她!
这么一想,许二太太原本犹疑不定的心思又稳了下来,再想想那几万两银子的嫁妆,遂打定了主意,咽了口口水,朝安五娘嘱咐道:“这得好好计议,六丫头那儿你先别去说!”
“娘真当我不知分寸呢?”安五娘闻言,脸上爬满了笑意,抱着许二太太的胳膊哼了哼,转而又想起周瑞鸿的举止,心里盘算着,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许二太太拍了拍安五娘的手,母女两个往四下望了一圈,方压低了声音轻声商量起来。
隔天一早,安五娘先让小丫头兰儿往安大奶奶的院子走了一趟,随后才打扮妥当,带着丫头一道去了周冉的桃园。
周冉才刚用了早饭,正同朱槿一道在桃林里漫步,冷不丁地瞥见安五娘的身影,心里不耐烦见她,便朝朱槿使了个眼色。
朱槿会意,忙朝安五娘迎了上去,客气地屈了屈膝,叫了声“安姑娘”,有意无意拦住了安五娘的去路。
安五娘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气来,盯着朱槿看了两眼,冷笑道:“我正要找你们姑娘呢!你拦着我干什么?”安五娘说着,余光已经瞥见周冉的身影,抬着下巴瞪了朱槿一眼,对着周冉的背影喊道,“原来二姑娘也在这儿!我正想着来看看二姑娘呢!”
安五娘说话间,一旁的丫头兰儿走上去就扯住了朱槿的胳膊,安五娘朝朱槿挑了挑眉,抬步就朝周冉追了过去。
朱槿脸上的笑意沉了下来,没曾想这安家的主子跟丫头竟这般无赖,这会儿却也不客气了,抬起胳膊肘就往兰儿胸口撞了过去。
兰儿哪料到往常笑眯眯的朱槿能翻脸不认人,力气还这般大,一时吃痛闷哼了一声,手上也松开了些。朱槿冷笑一声甩开兰儿的胳膊,目光冷冷地盯着兰儿看了片刻。直看得兰儿心头一震发虚,脚下不自觉地踉跄着后退,朱槿才折身走开了。
另一头安五娘已经追上了周冉,笑着开口问了好。“前儿我就听说二姑娘病了,本想过来看看,又怕扰了二姑娘清净。今儿一见,二姑娘这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见周冉神情淡淡地没开口,安五娘也不恼,暗道周冉必定是为着前儿廖家人来闹事儿的事儿伤心,又自恃精明,有心试探两句,遂上前去拉着周冉的胳膊劝道:“廖家大太太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些,二姑娘可别放在心上,倒累得自个儿伤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