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寒暄之后，苏以沫和陆少杰就离开了会所。
段子阳并没有挽留，也没有丝毫失态，只是在陆少杰介绍她未婚妻的身份时，脸上的笑意无声泯去，却是看着她道，“恭喜你”。
苏以沫扯下唇角，平静应道，“谢谢”。
再没有更多的言语，或许当年他选择成为段子阳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无言的结局。
回去的路上，陆少杰不免好奇，“没想到你竟然认识段子阳”，片刻，又若有所思的问，“因为段子宸吗？”
“嗯”，苏以沫不愿多说，只望向车外一片黢暗的夜幕。
准确的说，她是因为段子阳才认识了段子宸。
当年在她父亲的照拂下，段子阳和外婆成为他们一家的邻居，她和他也渐渐熟络。
起初，他只是她的一般朋友，除了性格孤僻一些，在她眼中跟普通男孩没有什么不同。后来，她发现他很爱读书，便多了些共同语言。
那时他家境窘迫，靠外婆给人家打零工度日，平日里别说买书，就连吃饭都紧紧巴巴，苏以沫便经常将自己的书借给他，有了好吃的也常给他送去一份。
渐渐地，他不再一脸防备。虽然为数不多，但见到她时，他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但这笑容并没能持续多久，一年后，他的外婆患病离世，他也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那位面容慈祥的阿婆生前很喜欢苏以沫，每次见到她，总会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并不止一次对她说，“要是向阳以后能娶个像你这样的媳妇就好了”。
她一开始只当是老人的调侃，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可听得多了，面对他时心中难免生出别样的情绪。
弥留之际，阿婆将苏以沫和他的手牢牢攥在一起，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她知道，阿婆放心不下自己的外孙，怕他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
身边的少年早已泣不成声，苏以沫俯下身对她道，“我会好好照顾向阳的”。听到这句话，阿婆才阖上了眼睛。
从那以后，虽然年龄比对方还小，但照顾他就被苏以沫视作一份责任。她会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帮他补习功课，还偷偷地把零用钱分他一半。
苏以沫过16岁生日时，他送给她一条红线穿起的玉坠，那是母亲留给他仅有的遗物。他结结巴巴地问她，“以沫，我、我……能喜欢你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半晌，她的手被轻轻覆住。苏以沫还记得，他的手心湿湿的，微微地发颤。时光荏苒，那初次的悸动，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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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苏以沫就忍不住联系了宋书音。会所里那对肆意的男女不时在她的脑海中流连，她不想搬弄好友的感情，但至少要确定她过的好不好。
手机接通后，苏以沫却问不出口，正是犹豫，却听见宋书音对她说，“以沫，我怀孕了”。
苏以沫不防听到这样的消息，愕了一下，唇边便现出笑容，“太好了，几个月了？你反应大不大？”
宋书音柔声一笑，告诉她，“刚查出来没多久，也就两个月吧，反应也不大，吐得不厉害，不像你那时吃什么吐什么”。
闻言，苏以沫想起当初怀小念那会儿，直是叹了口气，“现在想来真是吐得昏天暗地”。
她前期孕吐严重，明明饿的难受，可就是什么都吃不进去。那时她什么都不懂，身边也没有人照顾，情绪敏感而脆弱。从学校搬出来后，她就租住到了那栋小楼里，跟宋书音成为室友。
她们都不是轻易能跟人热络起来的女孩，甚至有些互相躲避的意思，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怀孕的事情也很快“暴露”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新室友并没有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而是专门去买了一只母鸡，炖了一锅鸡汤给她喝。
喝了没两口她还是吐出来，她一边对她说对不起，一边泪流满面……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只有宋书音给了她无私的暖意。
五年相依相伴，她们将彼此视为最好的姐妹，她是如何都不愿看到宋书音受伤的。
苏以沫试探问道，“关煜明知道吗？”
电话那头是片刻的沉默，“他最近很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宋书音顿了一下，续道，“我想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闻言，苏以沫却无端揪心，“你们相处的还好吗？”
半晌，宋书音才轻轻应了一声，她正欲追问，却听宋书音道，“对了，我听到传闻说你要跟陆少杰结婚，是怎么回事？”
“我……”苏以沫抿下唇，心头一片涩然，她这边的“糊涂账”又好到哪里去，“是真的”。
接着，她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宋书音。“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她抑下哽咽，这些日子流的眼泪已足够。
“我明白，但这未免太让人心寒，舍弃的时候那样轻易，占有起来又那么不择手段。”宋书音替她不平，小念是她的命，段子宸这是在拿命逼她，可是，“你真的决定嫁给陆少杰了？”
比起段子宸，陆少杰未尝不是更合适的选择，但理智若能轻易战胜情感，苏以沫也不会等了段子宸这么多年。
“不然又能如何，”苏以沫轻叹一声，“书音，我真的累了”。她几乎耗光了所有的勇气和期许，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也好，陆少杰待你，总归是真心的。”宋书音默了默，“只是以沫，别让自己后悔”。
“我做了那么多傻事，可能这是我最理智的决定了。我现在只想把孩子留在身边。”苏以沫望着窗外的日落，暖融的气息也似乎跟着一丝丝降下去，周身隐隐地泛冷。
许久，宋书音才道，“或许一直以来，的确是我们太天真了。”现实锋利尖锐，她们却总拿着一颗不设防的心去面对，“我又何尝不是傻子一个。”
苏以沫听出异样，“书音，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跟关煜明之间……”
“没有，真的没有”，宋书音轻声道，关煜明连家都许久未归，他们之间又能发生什么。
只是她每每看着满桌凉透的饭菜，忆起自己刚来那会儿，他每天都准时回家吃她做的饭，大块朵颐，一脸满足，也不过就是几个月前的光景。
得知关煜明要把她这样一个身份的孤女接来时，关家上下虽对她并无微词，但难免轻视，权当他是一时兴起之举。可她信了他，明明他一再失信，她还是信了他……
现如今她的境况，似乎正应了他人所料，甚至连关家的佣人都对她多了几分冷落，她并不太在乎，从小到大这种冷眼她已见过太多，倒是关家的老爷子对她始终不冷不热，到让她觉得舒服。
苏以沫心知，依着宋书音的脾性，若她选择沉默，便不会多说一个字，只能道，“书音，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别忘了还有我和小念”。
“放心吧，我没事”。宋书音挂了电话，手落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摩挲，唇边噙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她终于可以有亲人了，宋书音想，就算与关煜明终将陌路，她也不想怨怼，因为腹中的生命是上苍对她最好的恩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