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明暗之道
答案是，否。
凌剑飞抵达丰都后，从邹少华这儿了解到的情况是，自筠阁庄一带发现塞蒙夫人的行踪后，一路追踪到筠阁庄以西十里的大祥镇，突然失去目标。
大祥镇是丰都东郊最大的一个集镇，是渝东地区水产品集散地，地理位置四通八达。塞蒙夫人在此失去踪迹后，范轩杰曾电请当地军警宪特展开大规模秘密搜查，无果。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范轩杰才将凌剑飞派了过来，协助邹少华。
根据邹少华的分析判断，塞蒙夫人一行应该是择地隐匿起来了。一个洋女人带着两个洋娃娃，在一群中国男人的护卫下，无论曝光在何地，都是相当引人瞩目的。白天他们绝对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即便晚间，在当地军警宪特重重封锁中，他们挪动一步都难。
“放心吧小凌，他们一定还被困在包围圈内，就看咱们下怎样的功夫把他们找出来了。”邹少华信心满满地说。
“可惜呀，多好的一个机会，就那么眼睁睁地从手边溜走了。”凌剑飞对昨晚的事仍耿耿于怀。
邹少华佯怒道：“这么说，你还在怨我啰！”
凌剑飞勉强笑道：“哪敢。纯属机缘巧合，算他们命大。邹科长，心里不舒服是肯定有点儿的，千万别在意，我保证再不提这事了。”
昨晚，跟丢了水野，邹少华也很懊恼，自责一番后，他把凌剑飞领到一个小餐馆里，老付已经在里面吃喝上了。两天前，邹少华接到范轩杰的电话，昨天白天就在丰都城内候着了。天黑后，担心天色已晚凌剑飞诸人人生地不熟，便到南城门口来迎迎，先碰上了老付，安排他先吃上了，再来迎凌剑飞，没想到就遇上了这事。
邹少华在城里已经给凌剑飞一行四人安排好客栈。住下后，找机会，凌剑飞跟老付碰了下头，问他怎么遇见邹少华的。他跟邹少华说的基本一致，也没跟他提凌剑飞在跟踪水野的事，那么，果真是机缘巧合了。
半夜，有人敲门，凌剑飞起床打开门，邹少华派在南城门口迎接凌剑飞小组的人领来了他的两个人小金和老吴。送走邹少华的人，老吴告诉凌剑飞，另外俩人在后面跟着也来了，他们会找客栈歇下，待明天小霍和另一名开车的人到了后，再跟凌剑飞取得联系。
凌剑飞一行一共来了八个人，分为一明一暗两个小组。明的凌剑飞这个小组，跟随邹少华一起行动。暗的那个小组由小霍领头，采取隐蔽行动的方式配合凌剑飞查找塞蒙夫人的下落。
搞得如此复杂，其实说简单了，是范轩杰预防内鬼坏事使出的无奈一招。这样的安排，至少说明一件事，他相信凌剑飞多过相信邹少华。凌剑飞尚是一张白纸，且有着父亲凌浩然这样的背景，兼之他是王岩看好的人，范轩杰没理由不相信他。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凌剑飞与邹少华碰了个头，商定了一个由点及面的搜查方案，各自领着一拨人与当地军警宪特联合搜查总队协调共同搜查事宜。
凌剑飞率领他的小组出了北城门口，借口要与当地警方取得联系，返回丰都城内，在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他折进了一家货栈。
柜台内有个年逾半百的男子正在拨着算盘珠子算账，凌剑飞走拢去，敲了下柜台问道：“掌柜的，安溪的铁观音可有？”
男子抬头从眼镜片后看了他一眼说：“看你要多少。量少现在就有，量大得等两天货到。”
凌剑飞说：“不多不少，两百公斤可有？今天就要。”
暗号对上，男子走出柜台，掀开里间的门帘，对凌剑飞做了个请的手势，待他进去后，走到门口往外瞧了几眼，重新回到柜台里，账也不算了，俩眼警惕地注视着门外的动静。
走进里间的凌剑飞还没等眼睛适应里面昏暗的环境，一个正靠在沙发上喝茶的貌美少妇放下手里的茶杯迎上前来问道：“是凌剑飞小兄弟吧？”
或许凌剑飞没想到丰都站的负责人会是一个年轻女人，仓促间点了下头，来了句反问：“请问可是章唯？”
少妇突然就咯咯笑了，请凌剑飞坐在她刚才坐的长沙发上，替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仍忍不住在笑着。
凌剑飞拘谨地问：“你，笑什么？”
章唯坐了下来，笑眯眯地说：“你的表情呀。来之前在你的想象中，章唯应该是个男的吧？所以感到惊讶。”
送上一个温厚的笑脸，凌剑飞说：“名字挺中性的，还有这么年轻漂亮。我以为负责这么大一片的组长至少应该是个成熟稳重的男子，即便是个女的，也不该这么年轻。”
伸手示意他喝茶，章唯说：“其实我也不年轻了，虚岁三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说了句“还真看不出来”，凌剑飞有些怯怯地回避了她灼灼的热情目光。除了在家里，他还从未和哪个成年女性单独相处过。
章唯吃吃笑道：“你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吧，真年轻，一定很受老板的器重，前途无量啊。好了，别不好意思了，我先向你简单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
军情局基本上在全国各县市都布了点，大点的城市或战略重地的机构统称为军情站，像丰都类似的点，一般下派一个组，情报、行动、电讯、技术联体，组长多半由至少具备五年特工经验的人担当，大都具有少校军衔，有的甚至官至中校。
站、点的配置，主要针对日本人在该地区的特谍活动而设。举凡大后方各县市，日本特高课均在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前后设置了相应的活动站点。
在邹少华率人来到丰都之后，章唯奉命予以配合。前段时间，邹少华的主要精力集中在筠阁庄一带搜寻塞蒙一行，俩人间并无什么交集。自大祥镇失去塞蒙夫人的踪迹后，邹少华回过头来找章唯，此时的她却得到范轩杰的密电，虚应邹少华，实接凌剑飞。这样的情形下，章唯自然便掂出了凌剑飞的分量。
她向凌剑飞介绍，丰都的特高课情报站设在一家药店里，距货栈百十米，两家还有一些生意往来，可以说相互知根知底，均明白对方的真实身份。像他们这类基层情报站点，除非重大行动或突发情况，平时也就维持日常工作，跟寻常百姓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过着平凡而平静的生活。
自塞蒙夫人一行在渝东地区现身后，对立的两家谍报站均充分运作起来。可作为被动的章唯这一方，因为相互间面儿熟，往往形成跟踪不到位的情形，一直没有打探到塞蒙夫人一行的踪迹，错失良机，陷于愈加被动之中。
“前段时间，我曾请邹少华拨几个人给我展开这方面的工作，他以人手紧张回绝了我。五天前，我把所遇到的难处向范处长作了汇报，他说他会考虑增派人手，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到了，真高兴。”章唯由衷地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那就请章姐马上给我派活吧！”凌剑飞亦爽快地说。
“章姐？第一次我们自己人这么叫我，挺新鲜的也挺亲切，就怕不合适。你什么军衔？”章唯高兴得一张脸愈发生动起来。
问得凌剑飞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我哪来什么军衔，算不算正式加入都还不清楚，半年多了，我好像一直都在打杂。”
章唯不解。凌剑飞便把这半年的情况大致跟她说了说，神情上不免有些沮丧。章唯的俩眼眨动了几下，却给他提气道：“其实不然。你的王叔和我们的处座应该一直把你当做奇兵在用。你听我说，无论之前的武汉之行，和现在到了我这儿，你就在起着一种特殊作用，这是我们这一行里通常对待特殊人才的做法。真的，我不骗你，凭着你王叔这一层关系，还有我们处座对你的信任，你一定大有作为且官运亨通的，当然，还要靠你的能力哦。”
她的一席话，似乎解开了这段时间凌剑飞心中郁闷的困惑，喊一声“章姐”，章唯断了他下面的话。
“以后，就我俩在一块儿的时候，允许你这么叫——亲切，人前嘛，我是指自己人跟前，你还是得叫我组长或少校都可以。组织里严禁搞帮派，你这么叫容易被人误解。”
凌剑飞笑了笑，仍喊了声“章姐”后说：“那下面你得教我认认门了，是吧？我带来的几个人都是搞追踪的行家里手，一定行的。”
点了下头，章唯说：“这一块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马上干出成绩来，也好让你章姐我脸上有光。”
这还真认上姐弟了。
凌剑飞的工作刚刚展开，尚未有眉目，范轩杰的命令下来了，三天内监控丰都至重庆的所有室外电话线路。
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室内电话线路的监控时效性相对比较长，但最终还是查得出来。范轩杰的想法是，日本人是不敢把塞蒙夫人接到丰都情报站与塞蒙取得联系的，太危险。若是借用别家电话，由于塞蒙夫人的特征太明显，也不合适。那么最佳也是最便捷的办法就是在电话线路上玩巧了，盯住这一块，或许就把人给盯上了。
想法是好的，但往往是你想得到的，别人同样也想得到。凌剑飞动用了丰都地区所有的军警特宪力量，三天时间过去了，一无所获。
但令他和章唯略感欣慰的是，暗缀特高课丰都情报站起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