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蓝得发亮,正是万里无云,晴空万里。
但这并非什么好气象。
因为连着三个月都是这样了。
阳光投入大地,炽热而火辣,因干燥而激起的尘埃,也变得焦躁起来,纷纷扬扬糊人眼。
这干燥的黄土地上,有一口老井,老到平时也就浅浅一滩水,在这样的日子里,连水都不出了。
饥渴的鸟雀飞来,也常常失望地离开。
然而,鸟雀可以离开,有些东西却不行。
比如井底的一条小蛇。
酷热的太阳,干枯的井底,小蛇看样子已经快干死了。
肚子都翻起来了。
老井里的水再少,农人也是不会嫌弃的,偶尔会有人想起来这里来这里看看,取水并休憩。
一个麻衣少年怀揣希冀将头伸到井上方,然后又失望地挪开。
“咦,那是一条蛇吗?还是白蛇。”少年惊异地发声。
井是水源,难免会有些蛇蛙之类的跳到里面,为了取水,这些东西都是会被清理干净的。
“这小白蛇还挺笨的。”少年微微一乐。
也是,平常也就罢了,这干旱时节还往枯井里跳,当的起一句笨。
少年该离开了,却鬼使神差地看着井底那条白蛇,再也挪不开眼。
他思度再三,咬牙从腰间拿出水壶,心疼地往井里滴了滴。
在这样的日子,黄金并不比水金贵多少。
水落到白蛇身上,似乎让它活泛了一些。
“到底死了没?”少年嘀咕着,犹豫了片刻,将水壶又倾斜了一点。
一股微弱而晶莹的水浸润了小白蛇。
“没动静?”少年挠了挠头,“也许是时间太短了。”
他转过身去,脸色微苦。
少年忽然错愕地抬头望天,不知何时泛.asxs.点阴云。
细细的小雨落下来。
大多数雨丝还在半空中就已被灼热的空气蒸发,只有些微能落到地上。
少年伸手接了接,丝丝清凉在手掌中荡开而又消散。
少年略带失望,对着井大声喊道:“小白蛇,你说这雨要是再大一些该有多好?”
无边的乌云似从远方翻滚而来,层层垒垒的墨云堆砌着,咆哮着。
乌黑的海在天空翻腾,空气闷而热。
白亮的电光在晦暗的云层中如蛇般一闪而过,云层中传来沉闷的轰鸣。
骤雨倾盆而下。
少年的衣衫已经被打湿了,此时却兴高采烈,欢呼着:“下雨啦!”
当他想起什么再往井底探头时,却发现无端涨了三尺井水,而那条小白蛇,已不知何踪了。
……
王邙盘踞在井底深处,瞪着眼睛看外面的大雨落在水面上,层层涟漪散开。
他就是那条小白蛇。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很久了,具体多少时日也难以计数,刚开始还有兴致从那个只露出一面天空的井口数数光暗交换了多少次,后来连这个兴致也没了。
说起来,最初自己在井底的时候还以为来到的这个世界就是那么黑暗只有天空有一片白,等意识到自己犯了和井底之蛙一样的错误时差点晕过去。
不过王邙也没有羞愧很久,他将这一切归咎于是这具蛇躯并不匹配一个人类的灵魂,导致思维都僵滞了。
是的,刚开始穿越的时候王邙的思维还很活跃,还有时间去思考穿越的原因,去感慨去恼怒去烦躁,可惜思维一活跃就想谁觉,等睡醒就感觉脑袋木了许多。
日积月累,反复循环,王邙都快忘了许多。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但有一点他还记得,自己作为一条蛇,虽然出生时什么景象忘了,但绝对不是卵生的。
为什么?怎么回事?懒得想了。
井里没有什么食物,但王邙偏偏极为耐热,再加上他似乎能从空气和水里摄取什么,饿是饿,倒也能撑持下去。
可能再过不久真会饿死,但他真的没力气也懒得动。
然后就碰到了这场大旱,直接逼得王邙休眠。
啪啪啪,啪啪啪,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硕大的白珠跳出水面。
水上的热闹与喧嚣是影响不到王邙的,水下的世界安静而温暖,王邙微微张开嘴,吐出一个水泡。
他想起了刚刚看见的那个少年,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见到的第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大概是穿到异界了,因为那个少年喊的话他根本听不懂,只觉得古里古怪的。
腹内空空如也的感觉让人难受,王邙烦躁地蹭了蹭井壁,深黑的蛇眸里映照出凌乱的水面。
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