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有一颗较为躁动的心,或许是不甘寂寞更为恰当。
在历史之上,张汤就是如此做的。
张汤对于高官,非常小心谨慎,常送给他们的宾客酒饭食物。对于旧友的子弟,不论为官的,还是贫穷的,照顾的尤其周到。拜见各位公卿大失,更是不避寒暑。
而且周阳侯田胜(田的弟弟)在任职九卿时,曾因罪被拘押在长安。
张汤与他交好,一心帮助他。
田胜在释放后被封为侯,与张汤交情极深,引见张汤遍见各位贵族。
所以在剧孟说完没多久,就启程前往晁府,那种把自己兜起来的人,是诸葛亮之类的人,更是乱世中谋臣武将待价而沽、择君之手段。
张汤显然不是此类人,投机钻营之辈、心怀名利之徒,说的就是他。
因为张汤本身就是长安吏,所以距离晁府也不是很远。
到达晁府之后,张汤让门房前去通秉了一声,然后看着威严的晁府,他的心中生出别样的感慨。
大体类似与刘邦、项羽当年看到秦始皇的仪仗队伍,声势浩大的走过,两人分别发出“大丈夫当如是也”和“彼可取而代之”的感叹!
而此时的晁补之正在接待原御史丞贾青,也就是现在就要走马上任的济南太守。
早在前些日子,两人就经晁错介绍认识了,毕竟晁错在朝堂的帮手不多,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因明日贾青就要离开长安,所以特来晁错府上道别,不成想晁错上朝去了。
晁父老迈,府上没有主事之人,所以管家就将晁补之请了出来,毕竟他们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两人正在交谈之时,晁补之突然听到有下人来报说长安吏张汤来访。
晁补之笑了几声说道:“贾公安坐,我去接一位大才。”
虽然贾青与晁补之交情不深,但是晁错对他这位季父却是推崇备至,而且通过交谈,他也能发现晁补之的不凡。
现在听到能得到晁补之这么评价的人,贾青顿时来了兴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晁补之于是穿上鞋子,急匆匆的朝门外走去。
贾青一看晁补之的鞋子穿反了,不由得哑然失笑,正要出言提醒,发现晁补之已经走出去了,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汤一袭青袍,负手而立在晁府的门前,他虽然慕名而来,但是心情却格外的平静,因为他自认为胸中才学不下于当世任何一人,这也正是他的底气所在。
然而等到过了大约盏茶的功夫,突然晁府中门大开,而后紧接着出现三四个晁府的下人,分立两旁。
然后一个少年公子从里面走出,看到负手而立的张汤,脸上堆满笑容,抱拳说道:“张兄来的何其迟也!愚弟早就翘首以盼了!”
若是说不感动、不震惊那是假的,中门迎客,一般都是贵客,尤其是晁府这种地方,开中门迎接的不是圣旨就是王公大臣,张汤的心理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鲁迅《且介亭杂文说“面子”》:“不给他走正门,就是他没有面子。”
现在晁补之可是给足了张汤的面子,虽然张汤自视甚高,但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的礼遇。
这就好比一个在基层检察院工作的小公务员,有一天去国务院总理的家里拜访,然后突然发现人家下楼迎接他了,他会是什么感想?
就算你是在轻王侯、慢公卿,但是真到了那种地步,呵呵,你的心情、表现恐怕会与平时想的特别的迥异。
然而张汤毕竟不是普通人,他短暂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抱拳说道:“汤乃长安一小吏,当不得晁兄如此隆重,徒惹世人嗤笑!”
晁补之闻言不快的说道:“世人皆是庸碌之辈,我自待我的客人,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你我虽未曾蒙面,但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张兄尊颜,补之岂有怠慢之理?”
张汤洒然一笑说道:“却是汤的不是。”
“你我兄弟一见如故,还谈什么是与不是,张兄,里面请。”晁补之侧过身子,右手朝前虚引着说道。
“好,那汤就却之不恭了!”张汤也不是拘泥之人。
此时贾青正在屋内站立,诧异的看着晁补之与张汤。
他本以为,以晁补之的才学和地位,迎接的必然是名家宿儒或者是当朝贵客,但没想到的是走进来的竟然是一个有些瘦弱的青袍少年。
虽然张汤已然二十有三,但在五十左右的贾青的眼里,他仍然是少年。
张汤的衣服干净利落,看不到一丝的褶皱,纵然是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没有一根散在外面的头发,而且他脸上是棱角分明,眼中更是包含的自信与坚毅,虽然是初次进入公卿大臣的家中,但是一点都不显得局促,落落大方。
贾青凭此就有些高看了张汤一眼,当然了也仅仅是高看一眼。
纵然张汤的学识再惊人,他也是后起之秀,与此时的贾青是无法比拟的。
此事晁补之看到贾青眼中的诧异,于是出言笑道:“贾公,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张府公子汤,张兄学识渊博,才思敏捷,尤善申、商之术,更为重要的是双目如电,断案入神,执法如山。”
贾青闻言只是笑了笑,而后指着晁补之的脚说道:“我早已知晓张汤必有大才,否则晁公子何至于倒履相迎?”
倒不是贾青见外称呼晁补之为晁公子,而是因为他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季父。
你要是一口一个“晁兄”或者“补之”的叫,晁错会怎么想?
贾青身为官场老手,当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晁补之、张汤闻言一愣,两人一看,晁补之的鞋确实是穿反了。
晁补之拍了一下额头,懊恼的说道:“贾公,张兄勿怪,让你们见笑了!”
倒履相迎,这种热情和诚意,纵然是面对贾青诧异的眼神,脸上一直古井不波的张汤,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张汤脸上激动,目光略微有些晶莹的拉住晁补之的手说道:“汤仅一微末小吏,何劳晁兄如此抬爱?汤受之有愧,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