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珩的眼尾天生下垂，目光定定看着你的时候格外的清澈，他这样很容易让人不设防，尤其他还一脸被冤枉后的委屈。
卿雪真的开始自我怀疑，轻抿了一点尝尝味。闻起来是没有，但尝起来确实是有的。
正无法呢，又听到他突然话音一转，微微沉重：“朕自十五岁从荒城战场回来，就成了药罐子。”
他看着她手里的药粥，“朕是阎王殿都拒收的人，却天天都要喝药。”
他的意思是，他随时会死吗？
手一颤，玉勺掉回碗里，卿雪心惊地回望他。福安明明说能医的！
他看回她，目光沉静无波，里面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潭，吸引着她无法移开双眸。
那么美的一双眼睛，也那么悲伤。“你说可笑不可笑？简直岂有此理。”
卿雪不知道要说什么，要拿什么表情面对他，他已经探过手来将一勺药喂到了她嘴边。她就着了魔似的张嘴喝了。
一碗药粥，一人一半。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她也终于尝了他的苦。
他说：“沈卿雪你记着，这是你欠朕的。”
“朕有一辈子时间，慢、慢跟你算。”
————
她究竟欠了他什么？
因着这个‘欠’，所以他才恨着她是吗？恨她，却又忍不住一次次靠近她。
每每靠近她，他都要遭受折磨，承受不住痛苦而从她这里逃离，再变成太子珩。
“原来，我才是令太子殿下出现的原因。”
明月初悬，宫人们提着灯笼井然有序地进出冬宁宫。悦神节将至，她们在布置殿宇。
正德帝已经离开了，沈卿雪还倚在窗边，她解开了心里的疑惑，但心更空了，几乎是拔凉拔凉的。
那一年帝师府，她与陛下初见匆忙，之后也只见过一面。若能结下亏欠，也只能是这两次其一了。
第二次遇到他，她正处于什么境地？沈卿雪遥想着，换了支手撑颌，望天轻叹：那真是个不愿再想起的境地。
这时有人进来打断了她的沉思，“娘娘，陛下他……”芙月欲言又止。
“陛下怎么了？”
芙月一咬牙：“陛下直接去了豹房。”
夜夜笙歌，春宵苦短。
她笑，“陛下真是好兴致。”
“娘娘？”芙月担心。
“你退下吧。”
芙月还想再说什么，见她倚着窗望着外面，一身透着生冷的气息，终于是闭了嘴退下了。
是啊，不能靠近她又如何，他是天下之君，坐拥天下的美人，少了她一个也没什么。
这样说，好像也没骗过自己。这心啊，到底是不舒服了。唇边就挂上了无奈的笑，若是有味道，定然是苦的。
沈卿雪，逢场作戏而已，你可不要真的陷下去了。他可是帝王，你跟帝王谈真心，真是嫌命太长了。
自嘲着，心思游动，竟出了冬宁宫。身后是进进出出忙碌的宫人们，竟没有一人留意到她的异常。
她索性就驻足于树下，平静地瞧着他们，仿如一个局外人，一个过客。
嘭——
月夜盛开了烟花，比星星还耀眼，亮了整个世界，一如白昼，又绚丽多彩。
那是豹房的方向。
没有多想，沈卿雪就朝着烟花中心走去，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找他问个明白。
没有人发现，雪妃娘娘不见了。
————
盛放的烟火声掩盖了豹房内的波云诡谲。
听着门里的动静，小安子焦灼着想推门进去又不敢，陛下发起狂来可是不认人的！
一转身见福安回来，小安子赶紧迎上去，跟找着主心骨似的，“那药越来越没用了！才两个时辰就控制不住了，这样下去陛下可怎么办啊？”
“慌什么，鹰眼阁来信，药童已经快到了。”
“是不是解药研制出来了？”小安子一喜，追问。
福安摇摇头，他也不能肯定。蛊毒又发作了，陛下还是不能跟娘娘久待。
整个房间里又是‘生灵涂炭’，一副被肆虐过的情景。唐珩扬手一挥，有什么东西应声而倒，心脏紧缩，他一双幽瞳陡然盯住门。
不对劲！
“来人！”
他从未在蛊毒发作时召人近身，因此福安没敢耽误立时破门而入。
唐珩：“去冬宁宫！”
福安立即命令鹰眼卫，“速去保护娘娘！”
小安子：“出了什么事？”
“生蛊不对劲。”
门内正德帝听着他们的对话，强忍着噬心之痛又唤来黑鹰，黑鹰通灵性，振翅低飞冲向冬宁宫。
————
等到被刀子抵住后腰，沈卿雪才惊觉自己竟然乱了心神，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别动！也别叫唤，娘娘金身玉体的，老奴的刀可不长眼。”
卿雪僵着，听身后的声音中气不足，粗砺难听，透着股尖锐，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暗示身后人：“刀长不长眼无妨，只要你长眼就行了。”
“娘娘说得是。”
“还不放开本宫？”
身后人讥笑了声，阴阳怪气道：“你放心，等出了宫，老奴安全了自会放人。现在，请娘娘继续往前走。”
卿雪大概猜到是谁了，只是不用她找机会看歹人面目，人家主动报家门了。
“不知道娘娘还记不记得了，老奴在寒室当差。”
“你是杜嬷嬷。”当初对芙月动私刑的老嬷嬷。
“难为娘娘还记得老奴。”
“记忆深刻，过去几个月了，芙月的腿一遇阴雨天就瘸了。”
宫人们都在布置各座殿宇，禁卫军交班，一路上只有树影婆娑，风刮草丛沙沙作响。
卿雪听着杜嬷嬷的桀桀怪笑声，看着墙上各种影子随风变化的扭曲怪异形状，心里只有‘荒唐’二字。
她要是遭遇不测，是不是就能把欠了他的还了？
“娘娘真是沉得住气，就不问问是何人指使老奴的？”
我不问，你不也说了吗？卿雪像是根本没受挟制，面目沉静闲庭散步。
她这样反而激得杜嬷嬷要一吐为快。
杜嬷嬷：“不是老奴要害娘娘，实在是娘娘为人不厚道，拿人钱财一转脸就把人卖了。江家被连根拔了，逃出的余党找到老奴，让老奴带娘娘出宫一叙。”
【作者题外话】：//发现前面章节有错字和**，等我攒多点，一次性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