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卿雪赶紧上去要扶他，被他一挥袖拂开，踉跄着扑到桌上撑着。
“朕不要你管！”
他五指曲起，手背青筋爆着，瞧得卿雪心里猛跳。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置气。
卿雪回身就叫人：“快宣太医！”
“不用！”正德帝捞过她往内殿拖。
真是兵荒马乱了，卿雪只想到这个形容，然后双双倒榻。
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紧紧搂着她，脸埋在她小腹上，身体蜷缩着不住地颤抖，忽冷忽热的气息也传给了卿雪，她能肯定他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那痛苦从猜测变成感受，卿雪的腰一定青了，她很疼，冷汗也浮上了她的前心后背，她的头一阵热一阵蒙。
她没有出声亦没有挣扎，紧紧搂着他，本能地梳理着他的长发，像两个困于绝境而只能寻求彼此救赎的人。
小安子一发现出事就封了冬宁宫，福安得到消息赶来，一进殿就看到帝妃二人这个情形。
这是两个傻子吗？
福安顾不得太多，掀了帷帐，对上沈卿雪惊怔茫然的眸子，只说一声：“得罪了。”
手如闪电，正德帝瞬间失去意识。
卿雪大惊：“你干了什么？！”
“娘娘莫慌，陛下无碍。”福安查看过后先安抚了卿雪。
正德帝浑身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都是冷汗。卿雪用帕子给他拭汗，心里已经猜到几分。
这时小安子领人进来，服侍了正德帝躺好。卿雪示意福安跟自己出去，有话要问。
她有满腹的疑问，多到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问起。
福安看出来了，道：“娘娘是想问，陛下的身体。”
“从未有风声走露，大总管若信不得本宫大可不必尽数告知。本宫只想问，陛下将来？”
“娘娘放心，龙体天命，国运昌盛。”
卿雪却不听他绕弯子，直接问：“能医？”
“娘娘说能医，自然能医。”
“果然与本宫有关。”
卿雪稍一思量，道：“本宫一直觉得奇怪，陛下的态度时冷时热，若真的厌烦本宫，何必时常来冬宁宫走动。每每来一回，都是挟怒而归。”
福安笑而恭听。
卿雪：“殿下……太子殿下曾说，不能告诉我他出现的契机。本宫两回见到殿下，都是在陛下从我这里离开后。”
她看向重重帷帐后，昏睡于榻的人，问：“待会儿，里面醒来的，是谁？”
福安没有犹豫，答道：“自然是陛下。”
“因为你击晕了陛下，否则，本宫今日又能见到太子殿下了。”
卿雪说得笃定。她早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沉稳，真正的沈卿雪就是不慌不忙的，谋定而后动。
——她是一只肉兔。平日里胆战心惊慌慌张张的，那是她在伺机而动。一旦发现死穴，一咬就中。
直到此时，福安才真正意识到，他看着长大的这两个孩子，早就不能再当成‘孩子’看待了。
福安恭身一揖，“陛下曾提醒老奴，不要小看了娘娘。陛下才是真正了解娘娘之人。”
他这么说？卿雪心中一动，微收下颌虚虚盯着地面。
“事到如今，你还不将其中隐情告诉本宫吗？”
“娘娘既聪慧，早晚能自己找到真相。”
“你！”
“老奴做不了主。”福安也为难。
陛下说过，不准任何人告诉娘娘真相。他们暗地里做的小动作已经在试探陛下的底线了，再往下，他们不敢。
————
天幕沉下，正德帝才转醒。
他先是茫然地盯了沈卿雪好一会儿，突然紧缩了瞳孔越过她抓住福安的身影。
福安知他担心什么，摇了摇头，带人退下了。如此殿里就只剩下帝妃二人。
他要起身，卿雪拿了枕垫置于他腰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殿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良久，卿雪直看着他搁在被子上的手发怔，正德帝才说话了。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卿雪一愣，抬头看着他，她能问什么？他定是什么都不肯告诉她的。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她非他亲信，否则福安为什么总有防备呢。
谁都不告诉她真相，只让她去猜。猜中了，他们只会赞一声她聪慧，可背后的如履薄冰提心吊胆谁又明白？她于这深宫之中，真叫孤身一人。
不知怎的，心里坠坠的，像压了千斤重的担子，又像结满了冰锥子，一阵阵心悸。表现出来就是心酸得眼眶发热，她猛一低头不敢看他。
一见她如此，正德帝弹坐起来，扬声威胁：“你要是敢哭，朕就把暗香砍了！”
“……”卿雪捏着帕子，抬起湿热的上眼睫觑他。
被她这眼神瞧着，他也心虚了，更有莫名的火气，“朕死不了。不过朕活着，你那位善良单纯的太子殿下可就要永远地消失了。”
这是什么话！卿雪挺直身子，干脆问回去：“陛下这时候还要说气话吗？臣妾心疼得要死了，陛下这捡些不中听的来刺激臣妾。”
她说着说着真的掉了泪，这不是她本意，但戏演得多了，真情假意连她自己都区分不清了。
她知道她已经快失控了，她该怎么办啊……
这僵着的时候芙月进来了，端着药粥。卿雪熟悉这味道，太子珩喝过。这一想再看着正德帝的眼神就又染上担忧了。
这一看又见他突然不自在起来，直接赶芙月，“退下。”
芙月下意识看了眼卿雪，卿雪接过药粥眼神示意她没事儿，等没外人了，她搅着粥，心里想他这是怕使性子被旁人看到吗？
“你笑什么？还不喂朕！”
果然，陛下这蛮横娇纵样是不好让旁人瞧见的，不然刚刚树立的君威，又要不保了。
“烫！”他含着粥瞪她。
卿雪赶紧吹了吹碗里的，又送了一勺给他。
“凉了。”挑衅地睨着她。
“那臣妾叫人再送一碗来？”不就是哄孩子嘛，她有经验了。
“不必了。”大人大量的陛下挪近了点，张了嘴。又有了新的抱怨：“药味好重啊。”
他说话哪能当真啊，虽然是药粥，但卿雪凑近了细闻，真是没有药草未的。看来下面的人早就被他磨过了。
“陛下……”她也没法子了。
“真的有！你敢质疑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