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支吾道：“……说是那天打了婢子，过意不去，特意买了这个来赔礼道歉的。”
这说辞暗香能信，卿雪却绝不会信的。赔礼道歉？笑话，暗香说错话被罚，小安子哪里需要道歉。
这礼物送的，分明是讨好。
他想干什么？安排了人在她这里还不够，还想把她身边人也收买了吗？
卿雪瞧着她眉眼间的羞涩，只是皱眉，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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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人都说，自打雪妃娘娘进宫啊，冬宁宫时不时就有新的谈资传出来，宫里都变得没从前那么烦闷了~
这回的新料是——雪妃娘娘疯了！
可不嘛，成日里有乐声、鼓声从冬宁宫里传出，时常见宫女们穿的花枝招展的，内侍监们也抹得两腮通红，活像鬼。
正德帝烦躁得扔下书卷，皱着眉抱怨：“她又胡闹什么？”
都不用提名，小安子就知道他说的谁，立马心领神会：“陛下，娘娘宫里可热闹了，如此大张旗鼓地吸引陛下注意……陛下，咱赏个脸呗！”
正德帝腾的一下起身，已经走到门边了才说：“朕是看她太折腾，过去给她提个醒。”
小安子：“陛下宅心仁厚，我朝之福，娘娘之幸矣~”
他这才理直气壮地朝冬宁宫而去，小安子在后面小腿跑得飞起，一边抹汗，陛下真是一点儿不体恤他们这些腿不那么长的人！真是！
……
可惜他们一到地方发现，来得不巧，冬宁宫的乐声鼓声都停了，今日的练习结束了。
“又是着春衫逛园子，又是折腾这些，爱妃真不像大病初愈之人。”
听听听听，小安子着急，这怎么又酸上了？
“臣妾没病，怒极攻心而昏倒能叫病吗？”
这娘娘怎么也呛上了？！
“你现在了不得了，敢这么跟朕说话！信不信朕摘了你的小脑袋？”
卿雪一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态度实在不敬，倘若他真要计较，真能要了她的脑袋。
这一想，气焰登时消了，嗫嚅道：“……陛下来此所为何事？”
哼，哼，哼！
他连连冷笑，看着她低眉垂首的样儿，不吓唬吓唬就要爬他头上了！女人真是惯不得。
“这是朕的后宫，你脚下是朕的土地，包括你，也是朕的人！”
他想在哪儿在哪儿，他今晚还要在这儿睡了！
卿雪脸冷着，动作利落地福了福身，硬着声道：“陛下所言极是，陛下在宫里横着走也没人敢吱声。”
“沈卿雪！”拍桌而起，目光沉沉却无风暴。
小安子急忙使个颜色，领走了一众宫人。他家陛下傲娇嘴硬，这么多宫人在拉不下脸。
他能把她怎么样？沈卿雪梗着脖子沉默不语，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只是再也无法平静地对他。
唯有一点儿她能肯定的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杀她。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为年少时那一点儿懵懂的情意儿吗？不，莫说生于帝王家，纵然是她一个不受宠的帝师之女，也并不把男女之情看得多么重要。
那么，他因何留她？
正德帝也沉浸在他的思绪中，就见她弱质纤纤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一脸的傲气？明明整天活蹦乱跳的，可在他眼里就是瓷娃娃般成日怕她碎了。
他也冷静下来了，他来不是寻她麻烦跟她吵架的。
“你身子刚好，时常走动晒晒太阳也好，这些个累人的歌舞，还是悠着点儿吧。”
卿雪不回话，她觉得别扭得很，暂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如果是太子珩就好了，跟单纯的人相处真轻松。
这一沉默却让他误会了，这是打算不理朕了？
一抬眼对上她痴痴无神的眸子，明眸中雾蒙蒙漾着一层愁绪——竟似怀念！
情绪来得太快，血液里的那东西又闻着腥似的狂躁起来！
“你在想谁？”
他走下两步，寒着声问：“你是不是在想，对着他比朕来得轻松？”
卿雪惊讶抬头直视他，这个反应恰恰证明他说对了。
“朕警告过你了，要小心他！”
“他不就是陛下你吗？陛下是让我小心你吗？”她连自称‘臣妾’都忘了。
他突然抓过她紧紧握在身前，卿雪被迫仰脸望着他。他的眉心竖起两道痕，眼里是苍白屈辱。
屈辱？他屈辱什么，身体里存在一个十五岁之前的自己是件羞耻的事吗？
“连提都不能提吗？陛下如此排斥他，他只是个十五岁心性的少年。”
“哈，少年！你是不是仍觉得他单纯无辜，幼稚得如同孩子？”
“至少他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不会让我猜来猜去！”
他如遭雷击一般丢开她，倒退着远离她，薄唇紧抿咬着下唇，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目光望着她。
那目光中还有强行压抑的恨，层层包裹着仍然时不时泄露而出。
她想不明白，入宫第一晚龙榻之上他就恨她，他到底恨她什么？！
“你太蠢了，沈卿雪你太蠢了，朕怎么会……蠢的是朕才是。”
这时候卿雪好像着了魔，明知不该继续下去，但仍管不住嘴。
“陛下怎么会蠢，陛下深谋远虑，不动声色就除掉了顾大将军，连根拔了江家这条蛀虫，陛下实在心智如妖，卿雪实在望尘莫及！”
“你闭嘴！”
他像被她逼到了绝路，那东西又在啃食他的血肉，蛊惑他摧毁眼前的一切！回身一把摔了桌上茶盏，指着她：“可怕的女人！”
然后头也不回地逃了。
真是逃了，卿雪眼睁睁看他在门槛处绊了一下，幸好被小安子及时扶住才没出丑。
今日真是大获全胜，可卿雪心中无半分喜悦。她究竟是怎么了，他要宠谁要亲近谁，于她何干呢。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至今后宫不盈，是因为先帝三年丧期。她自己就是丧期结束的头一个，将来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入宫。
她可以想要他，却绝不能动独占他的心思。绝不能。
院子里响起无法忽略的动静，正德帝竟去而复返。
沈卿雪错愕抬眼就和他对个正着，他扶着门框微弯着背，额头上有汗，气息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