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嘴刚说要改过自新,大家还等着迎来一位励精图治勤于政事的明君呢,怎么转脸就!哎!
……
出了殿门,就在阶上,帝师拦下左相。
“陛下是耍着你我玩儿呢,先以‘改过自新’给咱们一个甜头让人措手不及,紧跟着就重提新科之事。他是假意自己先让一步,逼得咱们不得不也让他一步。”
左相自然也看穿了陛下的计策,喜上眉梢:“我就说!陛下天资聪颖!陛下、”
“简直没救了!”怒斥一句,帝师常年板着的脸难得抽动起来,气得胸口一鼓一鼓地甩袖离去。
左相对着他的背影叫骂:“哎你个老奸贼!”
有人停在他身前,“帝师大人说的没错。”
“本官当然知道。”左相一顺胡须,知道是一回事儿,但这老奸贼在文武百官面前让陛下失了天子威严,他怎么也得给陛下讨回来!
哼!
不过,左相沉吟着问身旁之人,“方才陛**边候着的小太监,似乎不大对劲。”
“如此说来下官也发现了,”他附耳低声道:“下官看到陛下伸手拉扯他,行为暧昧。”
“此事不可再提。”
“下官晓得。”
————
退了朝,太子珩拉着卿雪走得急,风风火火的精神头足得很。
一直到御花园,屏退左右,他才一转身拖抱住她,又换上了求表扬的脸,神采飞扬满满期待。
“珩珩棒!”
她当然不吝啬夸赞,点头:“以假乱真。”
“没有假哦,珩珩也是唐珩哦。”
卿雪噗嗤一笑,退开一步仔细打量他。
一个人的神情举止会形成他的独特气质,比如陛下的墨发从来是全束或随性地散开,而太子珩是半束半散,作的少年郎打扮。
幸亏陛下一贯的作派就是肆意妄为,不将礼法放在眼里的,所以早朝上众臣对他这打扮也见怪不怪。
想到昨夜那个在她怀里嘤嘤寻求慰藉的孩子,竟在朝堂之上雷厉风行,她就心潮难抑。
招招手示意他低头,一踮脚轻揽他后颈,借力在他鼻尖轻蹭了一下。
他表情有片刻空白,摸着鼻尖呆呆地看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得她都有罪恶感了,简直像在诱拐良家少年。
正想把很好拐的少年牵回冬宁宫,福安匆匆追来。
“陛下,左相求见。”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跳开一步,“不见!我都、我都……”急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求救地不停看卿雪。
福安索性向卿雪言明,“相爷已在御书房等着了,不去不可。”
太子珩瞧着单纯,其实很敏感,一见福安劝不住他就转向卿雪,当即气急败坏地推了福安一下。
可也来不及了,卿雪也没说话,就是看着他,私底下任他怎么胡闹都可以,但朝堂之事不可轻待。
太子珩一努嘴,提着条件:“阿雪也去,要看到阿雪。”
卿雪余光看到福安正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太子珩依赖自己是好事,但总在旁人面前不遮掩,他自家没有感觉,但她可是会难为情的。
也不好纠缠,只想赶紧从这窘迫里脱身,反手拖起他就走。
远远跟着随侍宫人,互相递一个暧昧的笑,陛下和娘娘真是如胶似漆。
……
左相看到陛**旁又是那个生面孔小太监,他轻咳一声当没看见。
还以为又是反对新科之事,没想到左相开口却提到了卿雪。
“听说陛下昨日又宿在冬宁宫了?”
卿雪屏息,实在想不通陛下难得留宿一回冬宁宫,难道也碍了旁人的事。她怎么着也是陛下正儿八经的妃,宿在她那里总比待在那脂粉楼里正经吧。
太子珩暴躁了,一拍案桌,气鼓鼓:“你连朕睡哪儿都要管?”
“老臣不敢。只是那女子乃沈守正之女,其心有异,又多有狠毒、轻浮名声传出,纵然娇颜媚色,陛下也不可沉溺其中,当小心提防。”
太子珩偷瞄卿雪,不忘呵斥左相:“别说了。”为你好。
左相当然不会停,倒豆子似的罗列了雪妃身为‘佞妃’的一桩桩一件件恶行,言之凿凿就像他都在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闭嘴!”太子珩脸都烧红了。
卿雪那恶名是怎么传出来的,谁能比他这始作俑者清楚。
场面一时简直兵荒马乱,更凶险的是左相说到激动处又看到那油头粉面的小太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瞧这小太监也有妖佞之姿!
一冲动就把心中算盘说了出来:“老臣之子容貌俊秀,芝兰玉树之姿,又识文断字。陛下若好男风,老臣明日就把左白送进宫!”
“疯了。”
太子珩和卿雪想到一处了,对左相无话可说,那可是他老左家的独苗苗啊!
左相却大义凛然:“我朝太祖便有一位男皇后,只有陛下喜欢,从此能远小人近贤臣,老臣没什么不可以的!”
“你可以朕不可以!”太子珩惊跳起身,低吼:“莫不是成日被说糊涂就真成了老糊涂了!”
左相没想到陛下如此抵触,眼一转起了势,太子珩赶忙喝住他:“打住!你要是敢哭,朕就对着你哭,你不要老脸,朕也不要了!你我君臣对哭,让外人看笑话去吧!”
“陛下!”
“朕为太子时,睿之乃伴读。睿之之才当以国用,你为其父又兼国之重臣,怎可如此糊涂!”
见左相似被说服,他又走近来苦口婆心道:“相爷苦心,朕心里都明白。但朕一路走来荒唐行事,突然发奋图强,恐遭人怀疑。”
他握在左相肩上的手紧了紧,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左相怔怔望着这不长进的、总让他放心不下的新君。心第一次往下沉了沉,像是落了地,总算闻到定心丸的味道了。
太子珩给他一个无比真诚慎重的眼神,“你退下吧。”
左相走的时候肩膀是松垮的,卿雪从栏窗里追着他的背影,阳光下变得瘦削了不少。
这是一位辅佐三朝君主的忠臣,却宁愿被人背地里耻笑也不惜哭谏,就是知道陛下性子霸道,吃软不吃硬。
人人都不看好陛下,才及弱冠又贪玩,没人真心臣服他。
只有左相一直装傻充愣,卖着老脸支持着陛下,头上也落了顶‘愚忠’的帽子。
【作者题外话】://左小白~哈哈,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