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妃处理‘贼人’之事被悉数禀明,正德帝听后嗤然一笑。
对食,亏她想得出来。
装得乖顺,柔弱无害,可是动起刀子来,真是半点不犹豫。
他没看错,她就是只食人兔!
昨夜他受了血腥气刺激,突然清醒过来,就见着她被他压在身下,掌心流血。
他是关心则乱,不容细想,当场咬破舌尖喂了她血,给她治了伤。
事后才惊觉——她会怎么看待伤痕消失一事?
为防她提心吊胆,自残之事又发生,他便提了一名定了死罪的犯人丢到墙下,令人捉了。
本想直接处死,让她安心,没想到她真是想得周全!
看着柔弱无害,其实要起人命来半点不手软!
“陛下,人怎么处置?”
“男死,女逐。”
“是!”
“等等。”鹰眼卫未出豹房又被叫住。
正德帝多吩咐了一句:“就说,是宫女揭发,娘娘急怒之下未经查实便下了死令,后又心软,放她一条生路。”
“属下遵命!”
鹰眼卫对他的服从是本能,根本不会问原因。
正德帝自己也不知晓原因,他也是心血来潮,并无深意。
只是经年过去,他恍惚记起这突然的多此一举,才连连感慨:幸好,幸好!
……
福安瞅着陛下沉着脸,唯恐又生事端,适时劝解道:“娘娘毕竟年幼,做事全凭一股劲儿,想来事后也必定后悔。”
正德帝静静看他,问:“还有呢?”
“女子处事大多受妇人之仁所累,娘娘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算得上女中豪杰。”
这闭眼夸的,正德帝生生给气笑了,斥道:“越说越离谱,她快被你捧成巾帼英雄了!”
话非好话,但这语气一听就无怪罪,福安的心才一放下,又听到陛下话音一转,落地深沉:“朕还没死呢,你们就任她自生自灭了,朕留着你们的命有何用?”
他早已满身血污,再多也不在乎了。可他总还是想,他活着一日,就护她一日干干净净。
福安噤声跪下,庆幸鹰眼卫先行来报,若是先斩后奏,帝王一怒血染京都。
想起那位入宫前,陛下曾雪夜独往‘冬凝宫’,望着匾上之名,随口一提改‘凝’为‘宁’。
连着今日这事,福安心里无比清楚,陛下之心,尽于一字。
————
冬宁宫里看似平静,实际上它的主子并不安心。
突然以为贼人被抓住了,沈卿雪下意识就要灭口。事后冷静下来,一思索便坐不住了。
她把遇到的那事前后回想,仔细琢磨了几遍,疑点重重。
那人一来,她周围众人皆昏睡,且醒后并不记得昏睡之事,所以至今没有谣言传出去。
是用了诡异迷香吗?天下之大,多的是匪夷所思的奇香异草。
此外,她托人秘密寻来毒药,对贼人的恨压下了对毒的惧怕,她事先服了解药,忍着心惧以毒浸浴。
她算是满身毒药,可听说被抓住的刺客并无中毒迹象。
三则就是她分明受了伤,可是掌心却完好无碍!
一个来去无踪,神秘莫测的贼人,真的那么容易就被禁卫捉了?还偏偏就摔在禁卫面前!倒像是故意自投罗网。
左右手相互交叠,卿雪无意识揉搓着纤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种种迹象倒像是民间传闻中的奇人异士……
“来人。”
“娘娘?”
应声的是芙月,卿雪望了眼不见暗香,就问芙月,“昨日拖出去那两人,可看清了?”
“回娘娘话,禁卫得了令当即就动手了,两名罪奴气绝得透透的,白盖铺面拖出了宫城。”
拖出了宫城……
沈卿雪念叨着这一句,努力暗示自己噩梦已经结束了,可心里仍是不定。
芙月抬眼瞧了瞧,见她神情恍惚,遂斟了杯热茶递上去。
“婢子还听说,在那罪奴身上还搜出了巫蛊之类的物件。”
温热入手,卿雪的心倒真松了松,又突然听她这么一提,更是如遇天光。
她迫不及待追住芙月的目光,问她:“什么巫蛊?”
“这东西邪乎的很,是从西疆那边传出来的。听说祭祀掌握的蛊王,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卿雪眼也不眨地听着,听到末了轻呼一声,她联想到那消失的伤口。
如此一想,她心中的怀疑便打消了大半,看来处死的当真是那贼人。
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连带着看给她送来好消息的芙月都更是顺眼了。
她瞧着芙月,柳眉弯弯,凤眼娉娉,妥妥的小意柔情的美人。
可就是太冷了,鲜少露笑,不讨喜,在媚上邀宠上定会吃亏。
大抵是打量的视线太过炙热,引来探询,卿雪自觉失仪,移转视线掩下唐突,静了静搁下杯盏,望着芙月。
“陛下这两日还是那样吗?”
“是的,不过听说相爷大人也差不多消停了,到底是没拗过陛下。”
“下月十五,秀女就入宫了。陛下那里仍是没反应吗?”
“这您得去问陛下了,娘娘。”
卿雪一噎,她这两日寝食难安,既觉得大患已除心里松快,又疑神疑鬼觉得不可能如此容易除贼,折腾得她真没工夫想陛下。
此时居然生了丝愧疚,觉得冷落了陛下。又自嘲起来,陛下不见她反倒省心,她真是自作多情了。
芙月见她一言不发回了内寝,想出声劝她,看她那游魂似的模样,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晚间暗香回来,直奔卿雪内寝,附耳过去嘀咕着,说是陛下总算看了秀女图,还破天荒点评了一句‘美而不俗’,说的正是礼部尚书刘大人的千金。
礼部尚书刘大人不就是……卿雪雾眉轻锁,眼波迷离,似陷入了回忆。
半晌她回神,似有了什么主意,刚要吩咐,听到外面传来请安声。
来的是陛下近侍小安子,小公公面貌周正,回回见着卿雪都是眉开眼笑的,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安公公。”
“娘娘吉祥~娘娘莫要折煞了奴才,唤奴才一声小安子足矣。哟!娘娘金贵,对自家可得珍惜着些。”
卿雪直接从内寝出来,未披毛氅,在一众厚实冬衣里确实显得清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