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比闲适地往长榻上一躺。
沈卿雪唯恐他不信,自顾着喃喃解释:“臣妾自小就愚笨,也就无人紧着臣妾学习女红、琴舞之艺。”
他乐了,眉毛挑得高高的,眼睛里都是揶揄,“你这哪是笨,再没人比你会讨巧了。”
别人练舞绣锦的,手脚都是伤,就她,一句愚笨,净落得清闲。
这倒让他想到一事,又看到她胸前招招摇摇一块布,正好!
“朕还没罚你呢~”他眯起眼,轻抿的嘴角都透着一股坏。
她一下就肯定他又打坏主意了,她真是怕了他,出声就下意识地求饶:“陛下……”
正如她了解他,他也知道她,根本不给她求饶的机会,抬手就打断她的话。
“你就缝制件小衣给朕吧。”
“臣妾技粗,做出来的东西恐见不得人……”更不肖说穿了。
“那绣块帕子总行了吧?”推三阻四的,她怎么这么木!
卿雪刚想吱声,被他一瞪,立时噤声。不就是块帕子嘛,她绣就是了。
……
“听说了吗?妖妃又闹到豹房去了!”
“那里的歌伎舞女全被轰跑了!逃得慢一点就要血溅当场了!”
“哇——”
沈卿雪的妖妃名声随着这阵阵惊呼声越传越离谱。
传传传,传到了暗香耳里,她怒红了眼,追问是哪个说的,这一层层问上去,问到最后还是在几个人里绕圈子,根本问不出源头。
哼!让她找着这大嘴巴的,看她不把皮痒的嘴撕烂!撕得稀碎!
芙月当没听见,她正热衷于找花样,好让娘娘照着绣。
这两朵姚黄捧金鲤,富贵明丽,但卿雪摇头,说:“这太繁复了。”她一个新手,何必自取其辱。
芙月又换一副,只一株粉黛孤芳自赏。
卿雪仍是挑剔:“陛下是英武男子,这太女气了。”
芙月急得有口难言:女气好哇!您要是将自己贴身的绣帕送去,陛下指不定喜极而泣呢!
可也只能换一副,最后沈卿雪从芙月淘汰的那一堆里挑了一副。
芙月看着那可怜巴巴一枝寒梅,春寒料峭一细枝上挂着孤苦伶仃指甲盖大小一丁点红梅,只觉得陛下对着娘娘就爱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哎,真愁人!
————
东黎突失猛将,举国哀戚。
帝虽悲恸但边疆不可乱,命其二子火速归疆承其父志,安疆卫国!
举国同悲,罢市三日。
……
相爷府内,三人同议。
“罢市三日,陛下这是胡闹!”
堂堂一镇国大将军离世,竟然仅是罢市三日,这算哪门子的‘举国哀戚’!
左相抚须沉吟,另一人道:“陛下行事一贯轻浮,这也没甚好惊怪的。只是顾雄实在死得蹊跷,二位大人看呢?”
“二位有没有想过,这顾雄之死恰恰是某人要的结果?”
另两人皆一惊,“左相言下之意……”
“其一,若顾将一众皆亡于匪手,于理说不通,毕竟那是退敌百万的精锐之军。其二,顾二子回去能把持局势,免得留守的顾家军怒而乱起。”
“所以,顾雄死,二子活。”
张大人瞠目大感:“这若是真的,能是谁布的局?”
“还能有谁?”左相双手合礼,朝天一敬。
另两人对望一眼,皆不信,龙椅上那位能安分上朝就不错了,他满脑子不是美酒就是美人,哪能布这个局,恐怕还会嫌耽误了他玩乐的工夫呢!
左相愤慨:“陛下是藏锋的神兵利器,且看着吧,吾皇必有清醒的一日!”
看看看看,正事没商讨完,这又开始‘唯皇论’了!两位大人唏嘘不已。
左相对陛下的盲目崇拜,真是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尤如被下了蛊!
张大人不想泼他冷水,却还是有一言:“若真是陛下所谋,那陛下为何吵嚷着亲剿匪徒啊?”
“糊涂!不论当日的‘匪徒’是不是真的匪徒,那一带悍匪成疾是事实。陛下这是想借剿匪之事出宫去玩呢!本相这就进宫劝谏,定让陛下消了这念头!”
……
这一日,芙月捧回来一叠册子,身后几名宫人都捧着画卷。
“娘娘,这是递上来的名册。”
卿雪拿起来一页页翻过去,里面都是春选过了二围的,等见了圣颜,陛下决定留哪个刷哪个。
这些个人名、才艺、家世的,她看得头疼。能送到她手里的,都是被权臣们筛选过的,除了相貌,挑不得毛病。
而这相貌,又是一件玄乎的东西。各花入各眼,这送给陛下的女人,美不美的,还要陛下说了算。
“画像给陛下瞧过了没?”
“还未,陛下为着亲征的事还跟左相僵着呢,内充不敢送画像过去。”
卿雪沉吟片刻,领了宫人去寻陛下。
————
御书房内,正德帝正百无聊赖地扔奏折,这一本本堆积的根本不用看,全是劝他打消亲征念头的!
一群愚蠢的懦夫,朕先拖着你们,时机一到朕肯定跑!
“陛下,雪妃娘娘求见。”
手里奏折一顿,扔回案上,浓眉先是一抬又落下,目光游移下意识问一句:“她来做什么?”语气十分别扭。
“娘娘来送秀女画像。”
“呵~”
小安子听见冷笑,心忖着这是见还是不见呢?又听得连连几声冷笑,他大胆猜测:见!
许是每回求见都十分顺利,是以沈卿雪倒没想过‘见不着’这一可能,说来就来了,都没想过会不会又遇着左相。
进了御书房,一室都是熟悉的幽檀香,她眼睛就粘在了鼎炉上,倒忽视了正堂上脸色愈来愈黑的君王了。
小安子咳嗽一声,沈卿雪回神,朝着正德帝盈盈一拜。宫人们悄声放下画像便鱼贯而出。
“陛下,这是送上来的秀女画像。”
他轻轻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起一卷展开,看一卷扔一卷,卷卷砸在她脚边。
“看了这许多,哪一个都胜你三分。”
卿雪无话反驳,她本就不算国色,尤其家中有个艳冠京都的三姐,衬得她更平凡了。
“这不是你那美人三姐嘛~”正德帝展着画像离开桌案,行至卿雪面前。
他将那画像凑给她看,画师技艺真乃入神三分,不只画出了三姐的美,更生动了她的神。
只是这画师估计画的不是她三姐,而是长得像三姐的仙女,这修饰得也太过了。
“三姐姐未及笄就美名远扬,性子更是活泼灵动,想来美人有趣,更是极品。陛下英俊不凡,当是英雄配美人,臣妾恭喜陛下了~”说着她就一福身要行礼。
“你脑子有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