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动动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很矛盾，陛下开窍了，眼睛里终于看得着别的女人了，这是好事儿。
可是怎么就看上了蛮族女子了，这些女人只知谄媚邀宠，于江山社稷可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左相实是矛盾啊。
……
散了宴，小安子近到状元郎身前。
“状元郎留步，陛下有请。”
左白闻声，扭头朝父亲左相致意，随后跟着小安子去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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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珩饮了不少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乘风立在树下，被风吹得醺醺然，呵呵笑起来，竟然**得自己是醉了。
若不是醉了，他眼前怎么又出现初见时的沈卿雪了呢？随着这醉意，曾经的记忆也一股脑地涌现——
在初见沈卿雪前，尚为太子的唐珩坚定不移的口吻说：“我要这天下之大皆为皇土，儿女情长太耽误事儿。”
没想到才对左白如此说完，他就在帝师府遇见了沈卿雪。
彼时花团锦簇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谈起国之大事头头是道，不论对错，单单那份从容自信就让她整个人笼罩在光芒里，从此在少年人心里永不熄灭。
之后又见，是在花园假山后，他突然跳出来，没想到她从那里路过。
她吓了一跳，没有惊叫，只是睁大了漂亮的眼睛瞪着他，像是被吓得动不了身了。
他一动，她立刻又找回了力气，转身就跑。他也快，直接拉住她裙子。
不过，还是让她逃走了。
那时他已届十五，父皇尚在人世，已经试探过他的口风，暗示要定下太子妃人选。
他准备定下她。
可世事难料，后来荒城之战回来，物是人非。
他毒发，父皇病重垂危，他跑到帝师府想见她，结果听到她亲口对别人说，她心有所属。
……
左白被领到地方后，小安子便躬身退守一旁。左白抬头望前方，只见迎风树下，陛下正在沉思。
莫名的，也许是今夜种种似曾相识，勾起了他的回忆。
如今的贵妃，沈卿雪不知道，在她入宫前的宗亲宴上，陛下降下召她入宫的口谕后，和他有过一番对话，关于她的。
“朕记得从前，睿之伴读时，时常同朕提起她，莫非睿之对帝师幺女有了心思？”
“睿之不敢。”左白难得失了淡定，面露尴尬。
谕旨已下，他与卿雪已经没有可能了。
陛下听了之后便笑了，意味深长，“睿之，朕不想失去你这个知己。”
左白当时就确定陛下是误会他的心意了，但解释之言却因种种原因而难开口，唯有暗叹着默认。
只是陛下既然以为夺他所爱，却还要他做把酒言欢的知己，做鞠躬尽瘁的良臣，真是霸道。
帝王之心，甚独。
……
“微臣参见陛下。”左白已经天子之臣，自称微臣。
唐珩从回忆中回归现实，眼中含着淡淡笑意，“恭喜睿之了。”
“陛下同喜。”
左白态度不卑不亢，已经有了日后在朝堂之上死谏、寸步不让的言官姿态了。
唐珩既高兴，也为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而忧心，眼神便落到他手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是醉酒伤了手，应付旁人还可以，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就像唐珩知道左白是个表面君子实则一肚子坏水的人一样，他知道左白绝对做不出耍酒疯这等有辱斯文之事。
顾靖是人前人后都逼着他自己当君子，而左白是人前君子人后就是阴险毒辣。
左白啊，他其实比顾靖还能装。
抬手看看，早就止了血，估计伤也差不多好了。完全不用裹这纱布，他却裹得如此明显，是为了让谁看见让谁担心呢？
自嘲一笑，左白收起了手，朝唐珩无所谓地笑笑，“大喜之下，微臣也难免失了理智。”
他也终归是凡夫俗子。
见他不愿意说，唐珩也不多问了。只拍拍他肩，“你知道分寸便好。”
“陛下放心，微臣不会耽误国事。”
……
宴后，冬宁宫。
沈卿雪还是放心不下左白的伤，她不认为是醉酒而伤，她与左白算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又因为姐姐的关系，算是对左白有些了解。
左白可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他行事沉稳，知进退，要知道他如今身为状元郎，一言一行都被众人盯着，可出不得半点儿差错，断然不会放任自己在外醉酒。
如此一想，沈卿雪就更放心不下了。她招来暗香，仔细问了几句。
“小相爷的伤是怎么一回事儿，去查一查。另外吩咐人传个话，关切一下。”
唐珩必然是要重用左白，不提这一层关系，就算是为了卿宁，卿雪也觉得要关心他。
她是问心无愧，可落到有心人耳里，又是另一番解读了。
“朕这位状元郎是不是很得贵妃青睐？”
唐珩突然出声，不知何时起站在屏风边上，声先出，人随即绕过来，直站在她身前。
沈卿雪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她这反应又是让人更加误会了她是心里有鬼。
抚着胸口顺着气，她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以为他又吃些莫名其妙的醋，微恼地驳斥：“陛下！陛下口不择言，若传出去，攸攸众口，臣妾就活不成了。”
没想到这回他是来真的，冷声道：“想安生活着就管好你的眼睛，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朕的人！”
他说完就甩袖挟怒而去，留下沈卿雪站在厅中一脸莫名。
……
唐珩闷了一肚子肝火，深知再待在她那里，可能会伤了她，只好忍着火离开。
这路上又听到丝竹轻乐声，一问才知道是西苑那边传出的。
他也是脑子一热，想着她不仁他就不义，移了脚步就去了西苑。
唉，小安子在后面追得直叹息，他想着陛下和贵妃是夫妻，又不是兄弟，谈什么仁义不仁义的。陛下这是又跟自己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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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宴本就结束得晚，临近丑时，宫中又响起一阵一阵幽幽扬扬的舞乐声。
因着陛下那么一闹，沈卿雪半点困意也没有了，因着身上有果子酒味，她便沐浴后再进了竹轩，点上一盏明灯，名家工笔描绘的山水画纸糊成了灯罩子，燃的是西海淘出的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