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不想嫁进皇宫,她是自由的明珠,属于天空而不属于森严戒备的高墙。
她说她看得出皇帝在意神女姐姐,神女姐姐说的话皇帝一定会听的。
所以她铤而走险地安排了一出戏,她说失败了不过是个死,她不怕。
她道歉,她说是真心喜欢姐姐,但也是真心利用了姐姐。
她没有脸面来见她,同她道别。
——如果我不是王族的公主,只是草原上一株草,我也会尽情地随风起舞,直到被马儿吃掉。
这样,我生长着的时候,也是一株自由快乐的小草。
……
朝会后,唐珩就来了冬宁宫,他不放心。
“她用救了你为由,让朕想办法送她出宫。为了不让西疆起疑,朕用赐婚的名义让她先住进了相府,等日后再作打算。”
沈卿雪听完微微一笑,笑得嘲弄。
她已经求过唐珩了,他也答应了不会留明珠在宫里。她只是没找到个好时机告诉她,这样她就等不及了,来这一出。
还真是敢豁出命呐。
日后再作打算,好轻描淡写的一个承诺啊,可怜明珠竟然信了。
等到唐珩可以不顾忌西疆的反应时,便是两国开战之时。
明珠啊,你终究不是一株草,生于王族,何来选择。
唐珩不喜欢看她这样笑,让人抓不住摸不着,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从背后搂住她,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卿雪:“放了芙月吧。”
她已经知道了,芙月惧水。因为她也有同样的问题,所以能理解芙月。
“她的使命就是保护你,失职就要付出代价。”他于此事上态度坚决,不大好商量。
她静了静,就在他以为她不再揪着此事时,她在他怀里转过了身,微垂着眼睑,长睫轻轻颤动,用轻到仿佛呓语的声音说:
“就当是,给臣妾积积福吧。”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惊着了。她没有手刃过一人,可不知何时她的双手已沾满鲜.血。
唐珩的瞳孔骤然紧缩,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轻舒一气,妥协了。
“好,都依你。”
“谢、陛下。”
她紧闭上眼睛,依附于他,心里对他有怨的,可再多的怨也抵不过依恋,和心疼。
他对她尚如此心狠,她简直不敢想他是怎么对他自己的。
那痛不欲生的蛊毒……
———
刘解语谋害贵妃,明珠相救一事被封锁了消息,掩盖住了。当日在场之人皆被警告、封口。
但刘解语因违抗圣旨,私自逃离监禁之处,又对捉拿她的皇宫禁卫兵刃相向,被当场斩杀。
而真相虽有出入,但刘解语的确是当场被杀。
那日唐珩正是下了早朝,料定左相一定会来找他,让他收回赐婚一事。
赶在左相来之前,唐珩先往冬宁宫跑了。
当他赶到,正好看见被救上来的沈卿雪,那时她已经没有了意识,任人摆放在地上。
“太医、”
唐珩僵在原地,他就远远看着,竟然不敢上前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
“太医,”又是一声低语,突然他就醒过神来,大吼一声:“太医呢?!”
四下宫人早已去传了太医,此时也赶到了,正好从他身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唐珩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冲过去看着太医抢救,沈卿雪咳了一口水后悠悠转醒,唐珩立即半抱起她。
“陛下……”
身后传来气弱游丝的低唤,唐珩一顿,低头一看怀里人又晕过去了,他直觉就要走。
“陛下、左白……”
陡然听到突兀的名字,唐珩侧身看向地上的刘解语。
见他终于看向自己,刘解语笑了,她盯着唐珩,说:“她说,左白。”
她说,左白。
在生死一线之际,沈卿雪喊的是左白!
残忍的杀意在黑眸中快速凝聚,薄唇紧抿着,溢出一个字:“杀!”
禁卫手起刀落,刘解语断气。
这一切,沈卿雪不会知道,当日在场听到最后这句话的人都被处理了。
———
———
科举结束,放榜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左白好友四人,唯花羁落榜。
程九郞安慰他,“花兄不必太丧,来年再战便是。”
花羁摆摆手,脸上还是游戏人间的笑,瞧不出真正的情绪。
张正问出心中疑问,“愚弟看花兄不像是在意功名之人,怎么会来考试?”
程九朗与左白同样不明白,从来只见花羁饮酒作乐,不见他捧书而读,哪里有考功名的打算。
花羁这才说出来意,他笑得得意,“我啊,是听说京都位高权重的帝师家里有位貌美的三小姐,我,哈哈,是来看美人的~”
众人面色尴尬,对他实是无言。
花羁又道:“而且听说陛下没收这美人,反而要为她择良婿!于是我就来碰碰运气,谁知那寺外重兵看守,连美人的衣角都没看到,唉,空手而归。”
他摊摊双手,一脸遗憾,和听闻落榜时无所谓的表情简直是天差地别,看来真是为了美人来的。
程九郎拍拍他肩膀,“花兄果然是性情中人!这样,小弟就厚着脸皮邀花兄跟小弟一道回浙南老家,其实沂南一带出美人,比梁州府的美人还多!”
“如此真是盛情难却了!哈哈~”
程九郞是三元探花,倒真跌破众人之眼。不过转而一想,他人虽是富家公子哥儿作派,但极聪明,凡事一点就通。
不过平日时大家都被他财大气粗的气势吸引了注意力,再加上程九郎自己也不显摆才学,遇上学子吟诗作对,他也不乐意往上凑,就喜欢跟在花羁身边喝酒,谈论天下之大,哪里出美人、哪里产好酒。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没把程九郎往‘考生’上想,倒忽略了他本人的聪明才智。
等放榜后,入了殿试,与陛下论政,被陛下亲点了探花郎,众人才惊觉:进了京的考生,都是各地层层选拔上来的,就算家里塞了银子,那也有肚子里有墨水才行啊!
一时间看向程九郎的眼神都变了,这可真是位深藏不露之人啊。
而状元郎左白,大家则表现出理所应当、不出所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