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含笑的声音骤然响起,卿雪从思绪中回神,呐呐道:“陛下耍赖。”她哪知道还有只鹰。
“输了就是输了,朕这是教了你一招:兵不厌诈。”
卿雪失语,她只敢趁着气氛正好,半真半假地埋怨一句,多的她可不敢说了,万一过了头,这位又该恼了。
“朕忘了说,输了有罚。”
“……”
分明是早就设好了套等她跳,他富有天下,她有什么能被他图的,陛下真挺无赖的。
————
这日宫人们听说,雪妃娘娘邀宠都邀到兽场去了,还跟陛下赌兽,赢了就要陛下侍寝!
此等大胆作风一出,引众人哗然。
“帝师府的小姐真不知羞!主意都打到陛下的身上了!”
“左相成日忧国忧民,盼着陛下勤于政事。这娘娘倒好,还跟着陛下在兽场玩乐!”
“可不是,妥妥的妖妃!”
“妖精都是好色的!”
“这娘娘连兽场都敢进,恐怕是个狠辣的!”
“这以后进来的妃子要吃苦啰~”
“可怜哟~”
“哎,咱家说的这些话你们几个会往外传吗?”
“那哪能啊!”
小安子点点头,放心地离开了。
没多久,雪妃哄着陛下在兽场玩闹的事就传遍了整座大明宫——
冬宁宫那位哦,是位好色、狠毒又狐媚君王的妖妃哦!
小安子:很好,不负咱家所望。
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这种背后泼脏水的事儿要是被撞破了就尴尬了……
小安子任务完成,正一身轻松准备回去复命,哪成想一转身和芙月对上了!
芙月冷笑:“你胆子不小。”
惊讶过后,小安子不慌不忙地解释:“没有陛下的授意,我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为何?”芙月不相信,陛下明明……怎么可能这么对娘娘。
小安子:“当人孤立无援、寸步难行时,她要怎么办?自然是寻求庇护。在这宫里,还有谁能比陛下更能护人周全?”
原来如此,陛下打的这个主意。芙月:“不敢苟同。你当心被娘娘抓着。”
“我省得了。”
……
令这流言越发不可收拾的是,正德帝在某一日,真的把自己送上门去侍寝……呸!招幸!
正德帝来时照样没有宫人提前禀报,卿雪都习惯了,起身行礼丝毫不慌。
她仅着玉兰色百褶如意睡裙,金银丝线描边,腰间一圈同色暗纹,绣的是晚菊。
他一扶起她就看到两抹酡红,两人离得近了,她刚沐浴出来,身上氤氲的水汽也沾染上了他,鼻息间萦绕不去的都是她,突然的一股冲动就沸腾了。
沈卿雪被他突然推开,匆匆一瞥间捕捉到他紧皱的眉宇,隐隐不耐。
她低下头没有再多看,压下心中不快。既然不喜,何必又来招惹。
“朕今夜宿在这儿。”
留下这话,他头也不回地进了侧殿沐浴更衣。
卿雪看他一路走去的背影,不说沐浴,还以为他是要上战场,走出了慷慨赴死的气势。
难道她是龙渊虎穴不成,他不愿,她还不伺候了呢。
憋着气一扭身,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姿就落进眼中。她怎么把芙月忘了?
铜镜里映出一张清雅素净芙蓉面,瞧着好似一朵桃花般娇美。
只是那樱唇边的浅笑不太妙,给整张脸描上了‘自作聪明’的残妆。
……
妆镜前的美人握着梳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梳着长发,时间也一点一点流逝。
这么大会工夫了,看来芙月是成功了。
手里的动作一顿,心里升上说不出的烦闷,似有一股郁气结在心口。
人是她送上去的,有什么好郁闷的。
或许是因为,一个婢女都能入他的眼,偏偏她就招他厌恶。
她将一切都推给女人的嫉妒心,以及天性里的攀比。挥退了众人,边朝睡榻走边脱下睡裙,仅穿着亵衣准备睡下。
一脚才踩上榻前小阶,身后就传来惊呼!她心惊肉跳地转身,就见他挟怒而来!
怎么会?本该流连美人怀的人怎么出现在这儿,看样子还准备找她麻烦!
太过讶异,等她回神要行礼时,人已被他一把拽起提至眼前。
“爱妃好大的架子,朕就不配得您伺候?你把朕当成什么了?你笼络人心抑或赏赐下人的工具?”
“陛下,我、啊!”
榻上褥厚,摔不疼人但还是冲击得她头脑发懵。还没摸索着坐好,又被他按在了身下。
恍惚中就是他绷紧的下颌,愤怒到极点而起伏不定的胸膛。
下巴一痛,她被迫看清了他寒霜覆面的脸,总是轻佻浪荡的眼里满满的阴鸷。
“愚蠢的女人朕不喜欢,但自作聪明的女人,朕更厌恶。”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极力克制,仿佛不这样,他就会掐死她。
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眼下的神情一定是惊恐万分的。
就在她以为会受到多么惨无人道的惩罚时,他突然起身而去。
那股掌控一切的压力随着他起身而离开,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忘记了呼吸,死里逃生地咳了起来。
在小心翼翼的咳嗽声的背景下,森冷隐怒的警告传来:
“爱妃身体欠安,朕就不折腾你了,好生养息吧。”
……
沈卿雪一缓过劲,立即招来芙月问话。
“陛下恼怒了,你把方才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说出来,若有隐瞒,本宫也难保你。”
隔着帘帐,卿雪侧卧榻上问话。不是她要如此,实是他下手太没轻重,她下巴尖被捏红了,见不得人。
但隔着帘帐,她也看到了芙月身上的坎坷。
那一身衣裙多了许多道鞭痕,破烂处还有毛边,显然是被抽打的时候牵扯出来的。
发髻也乱了,就剩一张脸还能看。
显然芙月遭的罪比自己重多了,卿雪顿时庆幸陛下只是恐吓自己加捏红了她下巴。
芙月是习惯了吃苦遭难,面临小命不保的后果依然镇定。
她说依照娘娘指示去服侍陛下沐浴,只是刚刚摸上陛下的衣服,他一回头见是她就怒了。
随侍的小安子公公就抽了系帘子的锦带往她身上抽,陛下也发了通脾气,接着就冲了出去。
再然后,她就被带来回禀娘娘了。
总觉得漏洞百出,却又说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卿雪问:“如此说来,你是还未近陛下的身就被惩治了?”
芙月额头点地,无声默认。
这倒怪了,难道芙月一出现,陛下就识破意图了?他如此敏感,看来没少受诱惑。
想到这儿,卿雪突然笑了,她怎么忘了,他是皇帝啊,从小到大多少女人虎视眈眈,估计只看女人一眼就看穿有没有存心思了。
只是他怒得好没道理,正德帝荒淫好色乃是东黎人尽皆知的事。
她把美人送到他身边,不是正合他的意?
——你把朕当成什么了?你笼络人心抑或赏赐下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