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怪的是,这条小毛驴怎么那么眼熟,怎么那么像自己买给林西月的那条呢?
不知不觉回到了客栈,此时客栈却已经关起了门打烊,就连客栈外挂的大红灯笼也都全数取了下来,王奇走上去时,正好遇到客栈里出来挂白灯笼的小二。
王奇拦住他:“发生了什么事?”
不问还好,一问小二就又忍不住哭出了声,“老板他……他死了……呜呜……他被谆王的马活生生碾死了!”
“怎么会这样?”王奇震惊不已,自己不过是回了一趟城,没想到客栈老板就遭遇不测了,这简直太……
“事情就发生在客官您离开不久,柳枝姑娘坐在亭子里等您,然后就听到远方有马跑来的声音,老板带着小的出来给柳枝姑娘送只手炉子,念着天气冷,别冻坏了人姑娘。谁知道老板竟是认得这谆王的,于是忙拉着小的到马路便上给谆王跪拜,可谆王不理会老板也就算了,竟然骑着马活生生从老板身上蹍了过去,老板当场就死了……呜呜,您都不知道,老板死的样子有多可怜……”
小二泣不成声,王奇叹口气拍拍他的背,想安慰,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只有两个字,“节哀……”
“对了,柳枝呢?”王奇想起来方才小二说起了柳枝,回头一看,亭子里并没有人,当下心中一急,忙问:“方才我从城中出来,遇到个人牵着只毛驴,毛驴上拖着个人,那只毛驴不会是我送给柳枝那只吧?”
小二为难点点头:“就是您送柳枝姑娘那只。”
“那柳枝呢?她人呢?”王奇顿感不妙,果然小二脸色越发难看,只听小二道:“柳枝姑娘见老板当场身亡,于是挺身而出,将毛驴踢出去撞谆王的马,谆王的马受了惊,将谆王摔了下来,然后就跑了。谆王发了怒,就将柳枝姑娘劫持用来威胁追赶而来的秦王殿下。谁知道秦王殿下也不管柳枝姑娘的死活,最后柳枝姑娘为了劝秦王不要受谆王的蛊惑,而被谆王一把推倒在亭子的冰柱上,当然昏厥过去,头都磕破了,您看,那里还留着一滩黑血呢!”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可还有事?”王奇紧张的抓着小二双肩,小二身子骨弱,疼的几乎要哭出来,王奇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仪,连忙放开小二,小二道:“小的也不清楚姑娘到底有事没事,只是后来秦王殿下离开的时候,给了小的两锭金子,让小的给柳枝姑娘请个大夫,然后再买匹好马,就当做是对柳枝姑娘的补偿了。”
“谁要他的臭钱?”王奇气得恨不能追回去将那个所谓的秦王揍个要死不活,但他此时若是走了,柳枝就没人照顾,于是只得先压下仇恨,以谋日后。
小二劝道:“客官您先不要生气,当下还是以医好柳枝姑娘为先。人虽然是谆王伤的,但秦王也有责任,您拿着秦王的银子治柳枝姑娘,这天经地义!再说,柳枝姑娘伤的不轻,想要找好的大夫给她看病,花销实在不是小数,您也不要意气用事。”
小二说的有道理,王奇纵然再生气,可眼下还是只能先忍着。只是秦王对柳枝的见死不救,甚至还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牵走了柳枝的毛驴,这一点,在王奇眼里,他就已经犯下了死罪!
王奇恨恨捏紧双手,眼神中迸射出一抹寒意,看的小二心里直突突跳个不停,忍不住劝王奇:“客官,天底下没过不去的坎儿,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只要柳枝姑娘没事就好。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带我去见柳枝。”王奇没有回答小二,只问小二柳枝的下落,小二点头,“您跟我来吧。”
小二转身带着王奇往客栈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您要是再不回来,可能回到客栈就见不到柳枝姑娘了,小二真准备让楼里的兄弟带柳枝姑娘进城去找大夫。现在这么冷,柳枝姑娘又穿得少,所以小的找了位好心的女客官,替柳枝姑娘换上套厚实些的袄子,然后再从客栈后门走小路回城,这样也快些。”
“嗯,麻烦你了。”王奇道。
“不麻烦,若不是柳枝姑娘为老板打抱不平也不会受此重伤,都是我们客栈欠柳枝姑娘的。”
很快,柳枝就换好了衣裳,然后王奇将她从床榻上抱上了马车,马车里早铺好了毛毯,还放了两只暖炉。
“客官,一路平安。”
“嗯。”王奇应下。
车夫放下了帘子,扬起马鞭吆喝一声,马车便驶出了客栈后门,绕开官道,从西北的小路朝汴京城方向而去。
好在车夫赶得快,临近关城的最后一刻,过了官兵巡查,然后随着最后一批进城的商队进去了。
王奇紧紧抱着柳枝,生怕马车跑的太快颠簸的太厉害而牵动了她的伤势,可是却又不敢让车夫走慢点,于是只能小心翼翼的顾着柳枝。柳枝中途醒过一次,昏昏沉沉的,微微睁眼看了一眼王奇,见到他在身边,觉得格外安心,然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奇叫了她几次,可是柳枝都没有再睁开眼。王奇很怕,很怕柳枝就这么死在自己怀里。虽然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己见没见过死人,但王奇还是很怕去想象,想象柳枝的身体渐渐的冰冷,想象她就这么闭上眼再也不睁开,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自己手上,可自己却无能为力。
车夫径直将马车赶到了西河岸的华仁堂,这是一家在汴京城中稍逊于济世堂的药铺。老板是朝中太医所的一名太医的亲外侄,所以挂着御医的名号,在城中混的颇有些名气。
看大夫本来就是有钱人才能够的,一般的百姓生了病,都只能靠乡间偏房,要不就硬撑。再加上这又是一间格调较高的药铺,所以花费更是惊人,就单单是让铺中较为有名的李大夫看上一眼,就是一两银子,还不包括药费。
秦王给了两锭金子,客栈小二另外再给了王奇五两银子,原本王奇是不想接受的,但小二再三恳求,让王奇一定要收下,还说如果他不收下,客栈老板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于是王奇这才勉强收下。
原本以为这些已经绰绰有余,谁知道,在华仁堂看病,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李大夫替柳枝看了伤势,蹙着眉回头对王奇毫不客气道:“你准备好五两黄金。”
“五两黄金?”王奇惊愕问。
“怎么,没有?”李大夫回头看王奇,自从他出现在药铺门前,李大夫直觉,他身上没有足够的银两,但是从他坐着马车而来这一点,却又有些怀疑,于是这才让跑堂将柳枝安置在东厢房来。
可现在看王奇困窘的神色,李大夫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来摆摆手:“就当本大夫今日做了善事,她住我厢房的银子就不收了,你交一两银子就把人带走吧,也别耽误老夫的时间。”
“你坐下!”
李大夫刚站起来,肩上却忽然传来万钧之重,压的他双腿一弯,猝不及防间已经就着矮几又坐了下去。李大夫惊愕的回头瞪着王奇,一手颤巍巍指着他:“你想干什么?老夫告诉你,这间药铺的老板可是宫中御医的亲外侄,你要是敢对老夫不利,明天全京城都会贴着你的人像,四处缉拿你。你若是被捕,她也别想活命!”
“你敢!”王奇按在李大夫肩上的手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捏碎李大夫孱弱的肩膀,李大夫这下被吓的魂都丢了半条,没想到这么个穿着粗布大衣的汉子,竟是是个练家子,而且从他的指力来看,应该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你……你……放开老夫,有事好商量,再说,她也不是全然没救,一切都看你如何抉择……”李大夫双手抓着王奇按在他肩头的手臂,哀求道,“这看病收多少银子也不是老夫说了算,这家药铺不是老夫的,你就算杀了老夫,也照样没人替你给她看病不是?你说你生的高高大大,体力又不错,而且看上去还是个练家子,既然这样,你不如找家高官或者有钱人,给他们做护院,这样你也有银子给她看病,不是两全其美么?”
“做护院?”王奇从来没想过,李大夫猛点头:“是啊,护院算是比较来钱的营生了,如果你功夫好,还可以给高官做护卫,但一般的护卫都是要有保人的。你有吗?”
王奇摇头:“没有。”
李大夫叹口气,“那就不行了。”
“怎么不行,你给我做保人。”
“这怎么行?你我素昧平生,老夫怎么给你做保人?”李大夫忙摆手,“再说,你到底有多少本是老夫都不清楚,你让老夫怎么给你作保?”
“除了护院和护卫,还有什么?”王奇问。
李大夫拧着眉想来想去,最后问:“如果你没有保人,一般的老爷都不会要你,那你就只能去做跑堂的。但跑堂小二一年下来还没官老爷府上小厮一个月的赏银多,那点银子也不能给她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