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夏动手打开录音文件,顷刻间安静的包厢里就响起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渐渐声音变成打斗声,然后有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成炀,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许夫人的脸色从最初的故作镇定到震惊再到最后的惶恐,神色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变化了几百遍,中途想要掐断录音,可始终没有动手,直到留夏将整个录音放完之后,他静静望着留夏许久,最后压下惶恐不安的情绪,眉弯勾起一缕淡淡的讥笑。
“不过是一段录音,单凭这个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难道把一段争风吃醋的胡话拿到法庭上会有人信吗?”淡淡地看留夏一眼,许夫人稍稍松下一口气。
“虽然成炀出事的那个角落没有摄像头,不代表前头的十字路口没有摄像头,如果警方在那里找到令公子车子在那个时段出入的录像带,再加上那一晚的录音,我想应该很少有人会相信这件事和令公子无关,何况昨天晚上在巨潮零湘可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令公子对成炀大大出手,若成家真追究起来,你以为他们会查不到吗?”声音一顿,留夏看向许夫人,即使依旧镇定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可是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对劲,她抬眸,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容,“至于令公子有没有做过,许夫人想必比我更清楚。”
这一句话无疑如平地一个惊雷打在许夫人耳侧,一瞬间许夫人像是苍老了几十岁,颓然地卸下所有的伪装。眸色深深浅浅地闪烁,明亮的灯光投射在许夫人的脸上,精致的妆容地下突突暴起几根青筋,曲曲折折地隐秘在脸侧,几度欲开口,最后许夫人还是压制出不断涌动的怒火,平静地开口,神情有些自嘲:“如果我答应帮你忙……”
留夏迅速接过许夫人的话:“我自然也不会给许夫人添麻烦。”话落,许夫人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眼里带着满满的戒备和怀疑,“许夫人放心,你宣布对成氏撤资的那一天,我自然会把里面不该有的东西删掉,而且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知道昨晚的事,只是希望成夫人的动作能快一点。”
许夫人放下眼里的戒备,脸上惨淡的表情也渐渐好转,反手将报纸压在手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回忆往事一般,轻声呢喃:“你比你父亲强多了,要是你父亲当年有你这般魄力,也不会……”
留夏硬生生打断许夫人,不悦地皱皱眉:“我父亲就是为人太好,当年才会错信他人。”她合上眼重重呼了口气,苦苦一笑,不再说话。
父亲当年错在识人不慧,关键时刻帮把子兄弟不但不帮,还要倒插一杠,最信任的左右手又联合自己的养女背叛他,最后落得跳楼自杀的下场。
这世界上最不可测的就是人心,越是心软越成不了大事,只要逼迫自己硬下心来,每一次的决绝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就如同在伤口上洒盐,只有懂得痛的人,才撑得更久。
许夫人放在桌面上的手一颤,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良久,许夫人又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你这么陷害成炀,是为了你父亲,对吧?”
“算是吧。”带着一丝痛意的无奈情绪浮上心头,嘴角荡起一个极苦的笑容,“若许夫人是我,也一定会这样做的,无论你曾经多爱那个人,甚至爱到愿意为他去死。”留夏望过去看了许夫人最后一眼,就开门离开。
许夫人坐在座位上良久,神色单滞地看着门口,一抹极淡的身影从门边飘过,她才收回视线,心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她伸手去抓时,可是什么都没有,反而空空的难受,拿出手机随意按上那个早已熟谙到心痛的号码:“志鹏,是我,你最近多留意一下觐儿,我怕……不说了,到时见了面再说。”
留夏开车到筑竹小区时,周程早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翘着两郎腿,看着新鲜出炉的晚报。
看见留夏开门进来,只是抬了一下头,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留夏搞不懂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像周程这般无赖的人,霸着她家的沙发,还要厚着脸皮将自己当做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让她这个真正的主人情何以堪啊?
留夏不理他,径直将钥匙丢到玄关处,直起身来,正好看见周程这会从报纸里抽出空来看她,一双桃花眼一闪一闪,看得她好不来气,顿时瞪过去: “你怎么进来的?”
周程将腿上的报纸一丢,放下靠在茶几上的双腿,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用钥匙进来的啊?”无辜地冲她眨眨眼,“你忘了,这里以前是我的。”
留夏看看他手里的钥匙,再看看他一脸欠扁的皮笑,顿时气打一处来,“你有钥匙,干嘛以前还一直让我给你开门,你脑不好啊?”
“这我可是尊重女性,女士优先。”周程笑得更甚,留夏看得忍不住想冲过去给她几拳,好让她知道她的厉害,“何况你每次来开门的样子,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你说谁呢?周——程——”留夏再也忍不住冲周程大吼,周程被留夏这么一吼,夏得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但是脸上还是一副欠扁的笑容,“我说小媳妇儿呢?”
留夏强压下片刻冲过去和周程混战的决心,考虑到男女差别,最后还是咬着牙作罢,“周程——你厉害。”然后,转身走进厨房,不再理会周程。
周程看着留夏一副受气的小媳妇的样子,气冲冲走进厨房的背影,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眸里的调笑渐渐柔和下来,在灯光的投射之下,越发柔和晶亮。
不一会儿,留夏探出脑袋,冲他喊道:“要喝什么?“
闻言,他收起笑容,眼眸的色彩尽数荡尽,他有恢复以往漫不经心的浅笑,带着点调笑的意味:“啤酒。”
留夏从厨房出来,丢给周程一罐啤酒,自己手里也拿了一罐,挨着周程坐下,周程一拉拉罐,就势仰头喝了一口,喝完侧过身看向留夏,留夏被看得头发发麻,身子挪开几步,呐呐说道:“嫌不过自己去拿,别看着我,真当自己是大少爷呢?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周程依旧看着,眼神专注,似乎要一眼将她望到底。
留夏偏过脸,周程便神了手过来,留夏下意识惊得抬手打掉周程的手,“干什么呢?我不给你当小厮,你就蓄意打击不成,我告诉你……”留夏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周程一把捂住了嘴巴,本来灿如桃花的眼睛顿时一沉,漫步尽心的脸上也渐渐正色起来:“别闹了,问你件正事。”周程的语气出奇的柔和,放开捂着留夏的嘴巴,留夏已经惊得瞪直了眼睛,不自觉点点头,“你今天去见许夫人了?”
“你知道了。”留夏从刚刚尴尬中回过神来,眼睛睹见周程正色的表情,呆了呆,不自觉地低下头,磨了很久,都没磨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成炀的事真是你让王致觐做的?”周程放下手中的啤酒,眼眸里升起深深的试探。
留夏一下子抬起头,想要反驳,可是到口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谁说不是呢?若说她没有教唆王致觐谁信呢?就连她自己都不信,她要的不就是这样结果吗?威胁许夫人,将成氏集团推入万丈深渊,可是周程问她的时候,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辩解,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留夏拉开拉罐,就着小小的口灌了一大口的啤酒在口中,一时间吞不下去,她就小口小口地吞,吞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用力不均,一时间大半的酒都顺势而下卡在喉咙中,顿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在四处蔓延,她被呛得大力咳嗽,整个脸都被涨得绯红绯红。
周程见状,立马挪着身子靠近留夏,倾过身,不自主地,手绕过她的肩头,落在她弯曲的背上,轻轻拍打:“你还好吧?”
“没——事——”留夏作势要坐起来,但是却一直咳嗽不止,晃得身体东倒西歪,好半天才拽住周程的手臂,让自己缓缓安定下来,慢慢的咳,慢慢的呼吸。许久,她终于呼吸顺畅,虽然喉咙里还是火辣辣地难受,但是比起之前实在是好太多了。
留夏缓慢地坐起来,周程皱着眉头,脸色黑沉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下意识避开周程的目光,虽然里面大多数都是关切,但是被人这样直直望着,总有些不妥。
留夏放开周程的手臂,周程作势收回手臂的同时,一手将她撂过去,眸光细细巡视着她的脸:“你哭了?”留夏怔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愣愣看着周程,心里却是突突地难受。周程没有任何迟疑地伸手为她擦泪,温良的手指擦过细嫩肌肤时,她浑身一颤,手不自觉地打掉周程的手,“就是刚刚呛得,不碍事。”伸手胡乱抹了一通,也不管脸上的妆容被毁得多么难看。
“不要笑了,笑得真难看。”留夏脸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笑容瞬间冰冻,她还想笑,可是一瞬间却比哭还难看。她倒在沙发上,望着周程微蹙的眉头,有气无力地说:“周程,这一次让我一个人将这步棋走完吧。以前总是跟着他的步子走,虽然那是一顶很好依靠的打伞,躲在伞下就不会被淋湿,可是每每这样时,总觉得自己更像是你手中的一刻棋子,没有任何的心绪,不会思考,只会按着你说的做。”她停下来,神色有些自嘲,“你知道吗?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我等待五年就为了这一刻,所以就放手让我一个搏一搏吧,说不定我能将这一步棋走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