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芳见到众将军相互推诿,有些起急,他毕竟军人出身,想来想去,认为齐燮元的代表讲得也有道理,头一仗事关重大,若是失手,不是丢地盘的事,张作霖得逞,奉军的手伸到江浙一带,天下可非张氏莫属。
孙传芳笑了笑,与会各位说:“各位将军,大家讲得都有几分道理,可这次张雨亭是欺负到我的地盘上来,我想还是由我来打头一仗。我只是希望各位把眼光看远些,不要因为暂时流点血丢些财就散伙,既然要打,就把阵脚放开,我准备直接打上海,拿下上海后,再取南京,到时我准备欢迎北洋的元老吴佩孚,由他来主持大局。诸位意下如何?”
孙传芳这番话,是有目的的,要是让别人打上海,他还担心呐。孙传芳虽为后起之秀,论起心术,不在那些北洋元老之下。
仗还没打,孙传芳先把吴佩孚给抬出来,也是生怕这些同盟者怵他野心,来个腋肘生变,像冯玉祥对吴佩孚那样来个“后院起火”。真要如此,他还不如吴佩孚的威望,所以他极力张罗要吴佩孚出山,以消除这些将军们对他的猜忌。
孙传芳也不过许给这些人一张空头支票罢了。直系将领们照例,大战在即,短不了一番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然后各回驻地准备去了。主仗还得孙传芳打,因而此时此刻也是他最焦虑的时候。孙传芳是北洋军阀中出道较晚的,也算是最后一个,但他为人狡猾,处世谨慎,在两次直奉战中保存了实力。江浙大战中,他不仅从卢永祥手里得到很多实惠,浙奉战中,他适时退出战场,收编了齐燮元一些部队,也留住了自己的地盘。孙传芳的地盘,属富庶之地,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孙传芳,字罄远,山东历城人,毕业于北洋陆军速成学堂,因成绩出色,肯钻研军事,后得官费赴日留学,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并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民国前为北洋陆军教官,后驻湖北,由营长、团长升至旅长,191年为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兼第二师师长,因王占元在湘、鄂失利,转附吴佩孚。孙传芳入闽,也多亏吴佩孚,当时闽督李厚基被其下属赶下台,吴佩孚想向川滇发展,可对长江上游的孙传芳多有猜忌,便让他以援闽总司令的身份入闽。孙传芳拉着驻福建第二师师长周荫人一同入闽,进闽后,拉帮结派,相互打击,渐渐稳住脚,在周荫人的协助下,排掉异己,成为闽督。
后来,孙传芳伙同齐燮元对卢永祥,也是老一套,倒是没有料到,最终败在奉军手下。此刻,孙传芳将卢永祥部加以调整,以陈仪为浙江一师师长;卢香亭为二师师长;周风岐为三师师长;谢鸿勋为四师师长;孟昭月为八师师长;李宝璋为九师师长;郑俊彦为十师师长,其兵力达五万人之多,加之孙治兵有方,军纪严明,且他对下属多使怀柔政策,部队的战斗力很强,成为东南最有实力的军阀。
杭州军事会议后,孙传芳以国庆阅兵为由,双十节前,将兵力集结在松江、长兴两线。段祺瑞得到这个消息后,急忙派陆宗舆到杭州作最后的调停。张作霖也急召李景林、杨宇霆、张宗昌、姜登选回奉天开会,讨论对付孙传芳的办法。
孙传芳已经部署得当,深知兵家“出奇不意”之理,将浙军分为五路,陈仪为第一路司令,谢鸿勋为第二路司令,担负沪杭线进攻上海;孙传芳自己率第三路,作为策应;卢香亭为第四路司令,周风岐为五路司令,兵分两路,由长兴进攻苏州,另派孟昭月为杭州戒严司令,留守大本营。
由于奉军的军纪败坏,加之张作霖的野心,国内舆论也多附和孙传芳讨奉。
孙传芳自己也很乖巧,派员到上海进行所谓的司法调查,以求收买民心。
此时奉军战线过长,从榆关(山海关)到天津,从天津到浦口,又从南京到上海,摆下个长蛇阵。如果冯玉祥西北军从后面包抄,战事可能满盘皆输。
因此杨宇霆不顾其他,决定将部队拉近,以求加强实力。
杨宇霆是张作霖的高参,他和张作霖都没想到孙传芳部队如此神速,鉴于形势紧迫,便求助段祺瑞,希望宁息战火,奉军保证永不犯浙。段祺瑞知道,给孙传芳下令,要孙传芳回守驻地。这当然没用。姜登选本是孙传芳的同窗,硬着头皮,以私人的名义发电,向他保证上海不驻奉军,而且奉军也永远不入浙江。
箭在弦上,孙传芳不顾其他了。
作壁上观的吴佩孚,利用旧关系,勾结鄂军将领,事实上,他已经控制了湖北大部分地盘,小有“资本”,复电给孙传芳,表示赞赏。原来“拒吴保鄂”的萧耀南,态度也变了,既然吴佩孚已经在湖北得手,为何放着河水不洗船呐,他率先牵头,以全体鄂军将领的名义通电,要求吴佩孚出山。此时的吴佩孚也顾不上姿态,只等着孙传芳的胜利果实。
吴佩孚对冯玉祥忌恨已久,现在为了联合抗奉,也只好假模假式的对冯玉祥表示理解。冯玉祥此时也在寻找靠山,见形势陡变,赔起笑脸,授意岳维峻对吴佩孚的宽宏表示敬意,并愿意捐弃前嫌,共担国难,以求国家“统一”。
十省反奉的大联盟的浪潮日渐形成,声势浩大,无坚不摧。
张作霖见态势不妙,没有胜算把握,不得不派人向冯玉祥大献殷勤。
冯玉祥本来对孙传芳和吴佩孚就没什么好感,可他也不想让奉系对他有过多的了解,便来个不置可否,虽然也同张作霖书信往来,但还是反奉的。
奉军鉴于直军的声势,又时时得提防冯玉祥,基本上是采取不抵抗,退兵十分迅速。孙传芳很快进驻上海,命卢香亭进攻丹阳,截断奉军沪宁补给线,令谢鸿勋四师经宜兴进南京。
南京的奉军一经接触,便溃不成军,四处逃散。杨宇霆仓皇失措,他搜尽古玩字画,拿光了银行的现洋,只带着几个随从,趁夜溜出南京,走水路到浦口,登车北窜。
孙传芳发动这场战争时,生怕自己的力量不够,无法抗击势力强大的奉军,便联合五省,但当时,谁都不敢打响第一枪,正是他孙传芳一马当先,自然他就以五省联军的魁首自居了。齐燮元到南京后,因为苏军不欢迎他,境地尴尬,倒是孙传芳提议让他任五省联军副司令。
齐燮元不甘人下,应召吴佩孚的邀请,单赴汉口。
孙传芳真是好不得意,这次战争只发了几枪,就把东南半壁的奉军给赶跑,使他把这五省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从而成为吴佩孚以外另树一帜的直系头领。
吴佩孚终于等到东山再起的时机,他在岳州通电说:“迩者奉军深入,政象非凡。孙馨帅兴师讨奉,坚请东行,以便会师徐州。福建周樾帅(周荫人),统帅全部师旅,惟吾帅之命是听。湖北萧珩帅(萧耀南)率湖北全体将领,电促早日命驾。救国除奸,岂容袖手。兹定于即日二十一日赴汉,匡扶国难,共策澄清。”
这封电报,孙传芳有些不满,认为电文中对奉系似不够锋利,口气也令人生厌,处处以直系大头领自居。不过,吴佩孚还是来到汉口。
吴佩孚到汉口,马上在查家墩成立了川、黔、桂、粤、湘、浙、闽、苏、皖、赣、鄂、豫、晋、陕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部,自任总指挥。吴佩孚这一来,把孙传芳的五省也划到自己名下,而且他还冒发各省响应电文。这个十四省联军总司令,纯属一厢情愿,如冯玉祥的部下孙岳、岳维峻等,根本就不同意,也只有杨林这样的下台将军签了名,更多的是代表签名,本人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孙传芳虽然对吴佩孚不满,但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他还指望吴佩孚到南京担任主攻徐州的主帅。
张宗昌历来以打硬仗出名,现已将部队集结徐州。
直系的将领们,大都迷信吴子玉能打硬仗的神话,对他抱有过高的希望。可吴佩孚本人对讨奉倒不怎么热心,他在汉口还抱着组建军政府的野心,以便重整失去的江山。
吴佩孚比起其他军阀,更有头脑,他认为他的敌手是冯玉祥和段棋瑞,妄图以“护法”的举动,再来一次政府变革。各地政客及一些贿选议员,听到吴佩孚有重整山河的指望,在吴景濂的带领下,也都来到汉口。
奉军抵徐州后,冯玉祥的国民军正要大战一场,忽闻吴佩孚出山,冯玉祥一方面密嘱岳维峻、孙岳等国民军将领按兵不动,一方面说和孙传芳、张作霖等部,望他们能共识大局,和平解决争端。
意欲消弭战祸的冯玉祥没有想到,孙传芳将他的密电公布出来,一时间,舆论哗然,把冯玉祥弄得非常狼狈。冯玉祥仍认定吴佩孚是自己的敌人,便在暗中和张作霖虚与委蛇。张作霖心里清楚,冯玉祥早晚会对奉系动手,但碍于现在的能力,也只能如此。现在的冯玉祥可谓树敌多多。
吴佩孚在汉口,到处封官许愿,明确提出不到南京就职,而要求进攻河南,然后假道进攻徐州,但派靳云鹗游说豫督孙岳时,遭到正面拒绝。孙传芳占领蚌埠后,一直希望吴佩孚和国民军进攻徐州,却没想到这两支部队都没动。张宗昌在津浦路发动进攻,用铁甲车装着白俄兵,孙部的前线部队都非常害怕这些洋兵,双方遭遇后,各有伤亡。直到后来卢香亭下令毁掉铁路,阻止奉军进军后,又让陈仪部偷袭奉军后路,才转败为胜。因为没有退路,白俄士兵举手投降。这次战斗中,白俄兵被孙部枪杀几百人,张宗昌的前敌总指挥施从滨也在新桥战中被俘。看到情况不妙,张作霖为保实力,又怕冯玉祥背后起兵,特命张宗昌为保住山东,下令退却。正在徐州久攻不下时,孙传芳得知俘获郑士琦旧部现附属于张宗昌的施从滨,便将其带到临时司令部,只问了几句话,就斩首示众。施从滨身为师长,已经是战俘,而孙传芳仍下令斩首,属下都为他的残酷啧啧有声。
孙传芳一生杀人如麻,后来被北伐军击败,大势去矣,便放下屠刀,皈依佛门,躲在天津租界。他哪里想到,此其魔鬼,在劫难逃。就在孙传芳杀掉施从滨十年后,在天津佛教寺院居士林的殿堂内,他被施从滨的女儿施连翘连击三枪,登时毙命。正中了那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图霸江南的野心逐步实现,孙传芳攻克徐州后,露出狰狞。吴佩孚没有想到孙传芳能这么快把徐州拿下来,知其必有变化,先派使者问路,假意祝贺。
孙传芳现在不用借助吴佩孚的力量,便对吴的代表说:“你回去,告诉吴子玉,他岁数也不小了,别操那么多的心,东南的五个省份,就别管了,由我主政。”代表还没来得及告诉吴佩孚,孙传芳便通电全国,来个先发制人,请吴佩孚主持东南五省以外的省份。吴佩孚想到中国就这么一块最富庶之地,让孙传芳夺走,真是不甘心,但也只能望“地”生叹了。其实对吴佩孚来说,最大的心患就是冯玉祥,等待血“北京政变”之耻。
孙传芳和张作霖开战之时,冯玉祥摆出和事佬的姿态,通电呼吁和平,甚至在电报中对张作霖称兄道弟,虽然表明自己决不参加内战,但话里话外却让张作霖把兵退出关外。张作霖已经失去江南,自然不肯轻易罢兵回关外。
此时,冯玉祥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驻滦州的奉军郭松龄部的反奉苗头。冯玉祥手里有牌后,口气就大不一样了,与张作霖来往书信中虽然言必称兄,口气却换了。冯玉祥有他正直刚强的一面,但由于混迹于军阀中间,不得不使出些“阴谋”,以求自保,在给段祺瑞的电报中,公开指责奉系炫耀武力,陈兵京都,但他也向段祺瑞保证,为了对付吴佩孚,国民军不会对奉军动兵,以保民安。
在对奉军作战的问题上,冯玉祥从来就不想手软,可是现在马上同奉军开战,他没有获胜的实力,故而来个模棱两可。国民军将士对奉系的霸道,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最终冯玉祥还是下了决心,要求奉军退出热河,并把天津划成中立区,否则国民军就要用武力解决。奉军刚在江南吃了败仗,不想引火烧身,就在国民军调岳维峻增兵彰德、汤阴时,张作霖派张学良来到天津,与李景林和吴光新举行了军事会议,并马上向驻北京的国民军将领鹿钟麟提出建议,要求国民军退出北京,以换取奉军撤出河北为条件。
鹿钟麟马上向冯玉祥请示,得到首肯,战事稍有缓和。
同一天,奉军退出三河、武清,驻廊房的奉军也退往杨村。
段祺瑞借着形势,下了几道命令,让冯玉祥部和张作霖部各守自己防区,并要求孙传芳停止任何军事行动,所有驻军恢复以前的态势。军阀们的战事,真若同儿戏,只要自己得到好处,也都不言声了。
冯玉祥和张作霖在天津还签定了和平条约,条约内容主要都是针对吴佩孚的。孙传芳得了徐州,东南五省基本完全,他也就不想再与奉系为难了。表面上,段祺瑞政府又出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和平气象。
奉系内部有变,张作霖有所警觉,冯玉祥是想等奉系内乱后,出兵山东,清除奉系在关内的最后势力。奉系本来都是一群同张作霖出生入死的张家军,能有何内变?原来自第一次直奉战后,奉军惨败,张氏父子起用了一批正规军校的军官,在这些军官中,自然就分成土洋两派,土派不必多说便是胡子出身的张作相、吴俊升等,洋派便是杨宇霆、姜登选、韩春林等,保定军校的郭松龄、李景林算是土派中的洋派。这些新人之间,自是水火不相容。
第二次直奉战后,郭松龄本来也以为能得块地盘,但好处都让洋派占尽,心里一直窝着火。张作霖一直要同国民军一决雌雄,曾让张学良探问,但郭松龄屡次劝阻少帅不和冯玉祥交手,理由是关外有大片沃土可以开发,现在还没必要在关内夺地盘,并说这也是他和李景林两个人的意见。
郭松龄直接对张学良说:“老帅只想着打仗,哪里有个完。这次江南全丢了,老帅又能怎么样。如果开发关外,再从关内大批移民,等到合适的时机,通电和平,也为时不晚。你也看到了,现在全国声讨奉军,弄成这个样子,全是杨宇霆给老帅出的主意。老帅就爱听他们的话,到现在吃了苦头还没有觉悟。”
张学良听到这话,也不免有些吃惊,往日奉军内部有人发发牢骚,但还没有把老帅说成一无是处,便说:“你是什么意思?国民军简直欺人太甚,你该看出来,奉系的敌人就是国民军,你越让地盘,他们就会越得寸进尺。”
郭松龄明确说:“我是不会开枪打国民军的,这话你可以告诉老帅。”
张学良请他去沈阳,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讲给老师听。郭松龄不置可否。张学良回到奉天后,把郭的态度讲给张作霖听,一旁的杨宇霆,早就看不惯张学良对郭松龄的偏袒,便把郭松龄去日本观秋操时,同冯玉祥的爱将韩复榘关系密切说给了张作霖。实际上,郭松龄同冯玉祥有书信往来,张学良心里是有数的,但要让他相信郭松龄要倒戈反奉,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接受的。
号称军师的杨宇霆,对郭松龄的担心,并非多余,他所说的也是事实。
日本一年一度的军事秋操,成为惯例,都要请各国的军事家进行参观交流。这次邀请奉军和国民军,奉军的代表是郭松龄,国民军的代表是韩复榘,两人在日本下榻东京大饭店,而此时国内战事正酣,虽然国民军和奉军还没开火,但双方在华北的敌视态度,自然就成了两人的话题。
韩复榘,字向方,直隶霸县人,早年辍学从军,入冯玉祥部,因骁勇善战,由士兵升至连、营、旅长,现为国民军第一师师长。韩复榘深得冯玉祥的信任,此次来日本观秋操,正处在国民军和奉军的对峙之中,他见到奉军郭松龄,先有怠慢之举,倒是郭松龄主动找上门,有意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郭松龄找到韩复榘,开门见山说:“向方,有一奇怪的事,我不知该不该相告。”
韩复榘说:“你郭茂宸替张作霖卖命,说起来也没得到什么好果子吃,好事都让杨宇霆和姜登选给占了,你要是和我聊这个,我就劝你一句话,别给张作霖卖命了。”
韩复榘说这话,开始倒是没太大用意,只是借机刺刺郭松龄,没想到郭松龄向他透露一个足以让南北军阀都目瞪口呆的机密。
郭松龄说:“你说这话,好没意思,我素来佩服冯焕章的为人,有心和国民军的将领交个朋友,听你这话是嫌弃我了。”
韩复榘觉出这是话里有话,急忙说:“茂宸,别动气,都知道我韩向方是个没多少文化的人,只是想起张作霖待你不公,一时不平,你可别当真,临来时,冯帅还特地嘱咐我说,要同你搞好关系,说东北军就茂宸将军是清醒的,剩下的话就难听了。”
郭松龄本也是个红脸汉子,听到韩复榘这样一讲,也就罢了气。原来,郭松龄的住处,来了一位日本陆军参谋部军官,问郭松龄这次来日本有没有替张作霖签密约的任务。郭松龄一听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细一追问,那军官反而支支吾吾,不愿讲下去。他觉得事情蹊跷,四下打探,方知张作霖同日本拟就一个密约,以承认“二十一条”为条件,由日本供应奉军军火,准备大举进攻国民军。这个密约已经成熟,只是奉军的签字代表晚到日本数日,日方怕张作霖有变,以为郭松龄乃奉系大将,可能负有使命,便让参谋部的人来打听。
韩复榘一听,浑身直冒冷汗。
郭松龄说:“向方,我相信冯焕章,他是不会同意打内战的。我是国家的军人,不是谁的走狗,让我开枪打自己的同胞,我决不干。你要是有意,可以把我的话告诉冯将军,张只要打国民军,我就敢回过头来打他。”
韩复榘说:“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郭松龄听到这话,就要拔刀起毒誓,让韩复榘给拦下了。两人又经过密商,决定回国后,由冯玉祥定音。
韩复榘回到包头后,马上就把郭松龄的态度讲给冯玉祥了。
冯玉祥说:“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一千个响应,真是想不到,奉军还有这样的血气汉子,能把老百姓和国家的利益放在首位。不过,向方,此事非同小可,你最好还是辛苦一趟,让郭先生写个东西,一来能证实他真心响应国民军反奉,二来也让咱们放心。”
韩复榘回到天津,托人捎去信,不久,郭松龄的参谋长和他的弟弟郭大鸣来到包头,商谈反奉大举。来客还带来了郭松龄拟就的“郭冯密约”。这个“密约”条款非常详细,主要内容为:
一、排除军阀专横,永远消灭战祸;
二、实行民.主政治,改善劳工生活及待遇;
三、实行强迫普及教育;
四、开发边境,保存国土。
除上述主要几项外,还有关于地盘的划分。
郭松龄的举动,引起奉系上层的怀疑。张学良知道郭松龄对没能当上安徽督军耿耿于怀,可他万万没想到郭要同李景林、冯玉祥在东北建立民主政权。为了平息郭松龄的不满,张学良还曾让郭松龄的参谋长魏益三捎过口信,要郭松龄不要和国民军的人来往,如果想要地盘,将来黑龙江、吉林任他选。
郭松龄反奉的决心已下,当张作霖召他回奉天参加军事会议时,他深恐事情泄露,托病不前,他也曾直面对张学良说:“老帅的脑筋太旧,爱听奉承话,受群小包围,已经无法挽救。最好父让子继。”要说起来,郭松龄反对军阀混战,张学良是赞成的,可是从小受到传统教育的张学良,在对待父亲的问题上,是不可能充当一个不仁不义的角色。张学良对郭松龄非常佩服,也认为他的倒戈有一定的道理,但一经对方真的发难,他马上就站在父亲一方。因为推翻张作霖就是铲除东北张氏父子的基业。
张学良得知郭松龄在滦驻兵,马上命张作相之子张廷枢一个团在山海关外布防。而此时,张学良心情非常矛盾,他对杨宇霆等人,也没有好印象,加之他们眼里只要老帅,根本就不把他这位少帅放在眼里,东北军上层将军,唯有郭松龄一直把他看作东北三省的希望。张学良也十分器重郭松龄的才干。东北军能有今天的“威风”,郭松龄是有功劳的。张学良还是不死心,他要用自己的真情打动郭松龄,平息这场“内讧”。
张学良从葫芦岛又登镇海舰返回秦皇岛,谋求与郭松龄见一面,为东北军做最后的努力。而张作霖也曾派自己的日本医生去给郭松龄“看病”。这名医生叫守田福松,实际上是一个日本间谍,他苦劝郭松龄不要反奉,而且他还向郭松龄保证,适时日本可能会出面帮助他在东北一展自己的志向。
郭松龄直面告诉这位日本人,他只是不想打内战,你无论是代表张作霖还是日本关东军,都不可能让他回头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张作霖下台,张学良主持东北政局。张学良已经不可能再直接找到郭松龄了,便委托这位日本医生,要求与郭松龄见上一面。
郭松龄回答说:“我要说的,已经全说完了,我对少帅不改初衷,如果少帅还是重复过去的话,我看这面也就没必要再见了。”
后来在守田的百般劝说之下,郭松龄还是答应与张学良见面。
日本顾问害怕郭松龄扣留张学良,提出找个适当的地点。
郭松龄说:“要是那样,就没必要了,我要是想扣留少帅,早就那样做了。”但日本顾问坚持要那样,还要找一个地方,双方共同前往。郭松龄加以拒绝。
即将开战前几日的一个夜晚,张学良还在镇海舰上,等待着郭松龄的最后答复。当守田来到时,张学良愁容满面,披着斗篷,站在甲板上。天异常寒冷,张学良的心更寒冷,真是悲苦难言,见到守田医生,声音有些颤抖说:“守田先生,我真是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可事情总是不能让人满意。我真是不死心啊,没办法,为了东北的利益,请先生再辛苦一趟。”
张学良回到舱内,提笔给郭松龄写了封信,先问及身体病情,然后又写到“倘吾沦为天涯客,相逢之时难有期”,劝郭松龄罢兵,言辞恳切,并保证他的安全。守田第二天又返滦州,将张学良的信给郭松龄后,静默在一旁,见郭松龄也流露出无限的悲痛,便乘机加以劝说。只这一次,郭松龄垂首默听,没讲一句话。
又过了一天,郭松龄向守田提出罢兵条件,还是让张作霖下野,让位于张学良,并表示请奉天吉田总领事、关东军白川司令作保,即奉天五天内答复。在此期限内,不采取任何军事行动。郭松龄还修书一封,给张学良,信中说:“松龄自受知遇,以至今日,一身所有,皆公所赐,凡所希功名,皆为公而求,所望之事业,皆为公而立。松龄已约束部下,分途前进,以清君侧驱群小,另造三省之新局面。成则公之事业,败之则龄之末局。”
张学良收到这封信,知道郭松龄不会回头,只能咬紧牙关。
郭松龄铁了心要打倒张作霖,决无二意,只是中间隔着张学良,也是比较矛盾的。郭松龄将部队开到昌黎后,又给张学良写了一封长信,追述了他们几年来的友谊,以及东北七、八年来的得与失,要张学良不拘泥于传统的忠孝观念,信中说:“若徒以服从为孝,而长其骄盈侈大之心,是陷亲于不义,委亲于至危,实非对人无违之义。现今国体共和,主权在民,故吾辈之忠,应忠于国家人民,决非忠于一人。松龄愿公为新世界之伟人,不愿公为旧时代之枭雄;愿公为平民所讴歌,不愿公为政客所崇拜。”
此时的张学良,为维护东北集团的统治,决心要与昔日的恩师大战一场。
张学良复信表示要恪守家道,他说:“惟良对于朋友之义尚不能背,安肯见利忘义,背叛家父?良虽万死,不敢承命。”
至此,这对师生加兄弟,只能兵戎相见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