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岳同孙海清一行入得总统府内,曹锟已经穿戴完毕,因仓促着装,总统礼服看上去有些凌乱。出生入死、杀人越货的曹锟,也是经过风雨的,为不失大总统面子,梗着脖子,对孙岳睬也不睬。
孙岳先发话说:“请曹大帅不要惊慌,只要你答应冯将军的条件,我以人格保证大帅的生命安全,你的私人财产也会受到保护的。”
曹锟窝着火,半天才转过脸来说:“好你个孙岳,现在翅膀硬了,不承认我这个大总统了。告诉冯焕章,我这个总统是国会选出来的,要想推倒我,得有国会的意见,否则你们就是大逆不道,是谋反。”
孙岳听罢,哈哈一笑,接着说:“大帅对我的恩情,没齿不忘,但是国家的利益要高于个人的利益。我劝大帅还是放聪明些,认清形势,否则对你不利。从我个人来说,也有几句话想对大帅讲,为了国家的利益,请你好自珍重。我和冯玉祥将军会给大帅一个面子,让大帅体面地下台,对你对各方面都好看些。如果大帅固执己见,后果你也能想得出来。北京现在我们的手里,何去何从,请三思。”
曹锟见势已去,扭过脸对孙岳黯然说:“你们不必多说,去找责任内阁吧。”
同时,冯玉祥派兵去抓贿选幕僚王克敏,因为晚去一步,没有拿获,而李彦青却让士兵们堵在被窝里,令其穿好衣服,用人力车给押走了。孙岳安抚过曹锟,同冯玉祥商量后,遂命北京责任内阁组织非常会议,会议上通过四道命令:一、停战;二、撤销讨逆军总司令名义;三、解除吴佩孚的直鲁巡阅使及第三师师长等职;四、任命吴佩孚为青海垦务督办。
孙岳得到内阁的命令,又找到曹锟,让他盖章。
曹锟这回可是哭出了声,并叹息说:“子玉啊,这是他们逼着我干的,我实在是对不起你呀。”
曹锟被卫队暂囚于延庆楼,由专人看管。
真如同游戏,百姓们大觉一醒,世界又变了,闹不清的是,直奉还在山海关一带大战,可眼下满北京城又驻满了兵,个个臂上都系着“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的袖章,也不知又是哪位将军占了这座古城。楞听说把曹锟大总统搬下台,百姓们倒也能猜出这次兵变八成不同过去。
冯玉祥控制北京政府后,又囚禁了曹锟,便着手进行下步动作,他会商黄郛,希望他能出来组织摄政内阁,同时他有请段祺瑞出山临时执政的意思。冯玉祥这个想法,得到胡景翼、王承斌、孙岳等将军的首肯。黄郛,字膺白,浙江绍兴人,是清末公派的日本留学生,老同盟会会员。他归国后在清政府军咨府任职,武昌起义后,投陈其美部,任上海督军府参谋长兼沪军第二师师长,当时的蒋介石是他手下的团长,与陈其美、蒋介石同是盟兄弟,后又去美国,是华盛顿会议代表团顾问,曾任北京政府的外交总长、教育总长等职。黄郛在北京政府内,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冯玉祥选择黄郛,另有目的,认为他不属于任何派别,而且与南方还有些瓜葛。
在北苑,冯玉祥举行军事会议,与会者有王承斌、胡景翼、孙岳、黄郛、张之江、鹿钟麟、李鸣钟等人,会上做出决定,同意组织中华民国国民军,冯玉祥为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胡景翼和孙岳为副总司令兼第二、三军军长。会上,还决定了请南方的孙中山北上,共商国事。
是日,由冯玉祥、胡景翼、孙岳联名向全国发出和平通电:
国家建军,原来御侮,自相残杀,中外同羞,不幸吾国民自民国以来,无名之师屡起,战事愈烈,元气愈伤。执政者苟稍有天良,宜如何促进和平,与民休息。乃者东南衅起,延及东北,动全国之京,枯万民之骨,究之因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主其事者恐亦无从作答。本年水旱各灾,饥荒遍地。正救死不暇,竟耀武于国中,吾民何辜罹此茶毒!天灾人祸,并作一时,玉祥等午夜彷徨,欲哭无泪,受良心之驱使,作弭战之主张,于10月日决意回京,并联合纠属各军另组中华民军,誓将为国民效用,如有弄兵好战,殃吾国而殃吾民者,本军为缩短战期起见,亦不恤执千戈以相周旋。现在全军已悉数抵京,首都之区,各友邦使节所在,地方秩序至关重要,自当维持。至一切政治善后问题,应请全国贤达急起直追,会商补救之方,并开更新之局。所谓多难兴邦,或即在此,临电翘首,宁候敬言。
冯玉祥等将军在北京的“政变”,多数人不摸其底,每每有军阀倒戈时,总有漂亮言辞,虚托民意,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位冯大将军到底是真要和平,还是假借民意呐。冯玉祥,字焕章,直隶青县人。冯玉祥出身贫寒,从兵丁做起,后投袁世凯武卫右军,清末任二十镇管带,参与发动了著名的滦州起义。民国后,冯玉祥历任营长、团长、旅长、巡防统领、湘西镇守使、陕西督军、河南督军、陆军检阅使等职。由于冯玉祥出身寒微,就更能领略下层社会百姓们的苦难。他在部队中推行基督教,人也称之为基督将军。
这次“政变”,冯玉祥雷声颇大,把北京政府弄个底儿朝上,可在组阁问题上,又犯了老毛病,像所有的旧军阀一样,为了求得平衡,在请段祺瑞和请孙中山的问题上,来了个折中,充当一个和事佬角色,一面给孙中山发电报,一面又让王承斌到天津去请段祺瑞。
孙中山接到冯玉祥电报,马上复电说:“义旗聿举,大熟肃清。诸兄功在国家,同深庆幸,建设大计,即欲决定,拟即日北上,与诸兄晤商。”冯玉祥接到回电后,又发一急电给孙中山说:“辛亥革命,未竟全功,以致先生政策无由施展。今幸偕同友军戡定首都,此役即平,一切建国方略,尚赖指挥,望速命驾北来,俾亲教诲。”
由此见出,冯玉祥渴望有一个“明君”,以完成他作为军人的使命。冯玉祥到底是旧军人,前怕狼后怕虎的,为了保存自己现有的力量,最终还是把皖系头子段祺瑞请到北京,以求他能号召皖系旧部,同直军抗衡,把吴佩孚彻底打败。
在前线指挥的吴佩孚,收到冯玉祥的通电,很不以为然,他摇头晃脑对彭寿莘说:“真可笑,想来这封电报必是张作霖的障眼法,看来他没准是吃不住劲了。”
彭寿莘说:“吴大帅,这不是闹着玩,也不是张作霖的计谋,曹总统真让冯玉祥给逮起来了。”
吴佩孚再往北京发电报时,通讯全部中断,晓得北京是出事了。吴佩孚一生武断,当他得知冯玉祥政变后,固执地认定胡景翼没有参与此事,便电令胡景翼代替第三军司令,取代冯玉祥,因为无法取得联系,就让张敬尧传达。张敬尧到胡景翼那里,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让胡景翼给扣留了。事情的真相一明,吴佩孚有些傻眼,把前线的指挥权交给张福来,亲率第三师乘专车回京保驾。
吴佩孚在秦皇岛以曹锟的名义发出通报说:“大总统顷派密使来秦皇岛,声称冯玉祥派兵包围公府,本大总统已失去自由,特命吴总司令星夜率师入卫,会师讨贼,所有征讨事宜,均着吴总司令便宜行事。”
到了天津,吴佩孚又代发王怀庆的讨冯电报。原来,吴佩孚自知没有把握统帅直军,便空穴来风捏造了一个“密使”出来,至于王怀庆的电报,也是他杜撰的,他把部队开到杨村布防,对冯玉祥采取了守势。聪明反被聪明误,吴佩孚从秦皇岛撤出来时,榆关奉军攻势正猛,而那张福来是个无能之辈,北京政变后,津浦路成为直系部队贯通南北给养、交通的命脉,而山东督理郑士琦对直系素有敌意,这条铁路随时都有被截断的可能。如果吴佩孚放弃山海关,把主力部队摆在津浦路一带,可守可攻,但他只带领少数部队回救北京,在天津待援,这就把自己弄进了死胡同。
此时,榆关战局发生戏剧性变化,由平泉、冷口入关的张宗昌部,斜刺里插入,突然占领滦州,截断了直军的归路和榆关、天津之间的交通线,直军本来就受到北京政变的影响,很快败下阵来。奉军主力很快攻陷榆关、秦皇岛,缴获了直军枪枝三万余。
吴佩孚在天津听到这个消息,半天没讲出话来,几年经营的直系力量,就这样毁于一旦。
也有让吴佩孚稍稍松口气的事,那就是直系军阀对他的迷信,认定常胜的吴子玉,必能扭转败局。萧耀南、齐燮元、孙传芳、蔡成勋、马联甲、周荫人等,纷纷发出了拥吴讨冯通电,远在四川的杨森、刘湘也摇旗呐喊。
冯玉祥在直系援军没能就位情况下,令胡景翼屯兵廊房,准备进攻天津。正在天津做寓公的政客张绍曾,急忙找到吴佩孚,自告奋勇充当说客,让双方罢兵言和。吴佩孚不甘心讲和,但直系援军暂时没能到来,也就默许了。张绍曾从廊房冯玉祥、胡景翼部带来的条件,对吴佩孚没有什么余地,就是让他随时听从新政府的命令,否则不日将攻克天津。吴佩孚哪里能接受冯玉祥的建议,恨得咬牙切齿。
由于没得到张绍曾的答复,冯玉祥率兵攻占杨村和北仓。吴佩孚没有办法,又不想服输,将司令部从天津移到军粮城。此时奉军张宗昌、吴光新部,分头攻克了唐山、芦台。吴佩孚听到吴光新离他的大本营仅几十里地,有些害怕了,这回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了许久,决定由津浦路南下找出路,哪想又是一瓢冷水兜头而至,郑士琦突然宣布“武装中立”,督兵沧州、马厂等地,阻止吴佩孚“借道”山东。吴佩孚这回尝到败将滋味,恨不得自戕而亡,只是想回到南方后,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才咬牙忍辱,绞尽脑汁想办法。
吴佩孚心里还指望援军,但郑士琦北上截断吴佩孚的退路后,又南下派兵炸毁铁路阻止江浙援军通过山东,真是让他有些凉了。
同一日,阎锡山出兵石家庄切断京汉铁路,豫鄂等省的援军也被阻不能前来。
两路援军都成了泡影,正在吴佩孚走投无路时,海军部军需长刘永谦替他准备了一艘运输舰,劝他赶快乘车到塘沽乘舰南逃。吴佩孚再也顾不了许多,领着余下不多的残兵败将,在塘沽港登舰往南逃窜。
曹锟囚在延庆楼,行动受到监视,身边只有几个姨太太。
承斌这时又从天津赶回,直奔公府,劝曹锟向国会提出辞职,免得日后不好看。曹锟见到这个对他贿选总统出过大力的人,现在又来劝他辞职,真是有些百感交集,有苦说不出。曹锟当了一年零几天的大总统,下场看来比任何一届都惨,其弟曹锐见大势已去,怕冯玉祥找他算账,吞服鸦片身亡,眼下虽然有几个姨太太陪着解闷,可这样的日子又能维持多久呢?
其实,冯玉祥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先是打算从曹锐手里搞些兵饷,哪料想这家伙一害怕,自杀身亡,北苑会议上通过一个非正式的内阁,有人道这个新政权是由政变产生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国会还存在。
冯玉祥原打算成立政务委员会为最高行政机构,但段祺瑞不同意,因为他不能容忍曹锟这个直系同盟继续存在。
最后,曹锟见吴佩孚南逃顾命,只好宣告退位,将大总统印信移送国务院,由黄郛摄行总统职务。国会批准了颜惠庆内阁辞职,任命黄郛为代理总理兼教育、交通两总长,王正廷为外交总长,王永江为内务总长,李书城为陆军总长,张绍曾为司法总长等。这个内阁,是以冯玉祥为中心的混合内阁。
至此,直系控制北京政权的日子宣告结束。
内阁成立后,因为张作霖不满,奉系阁员王永江便不敢来就任。
冯玉祥邀请的孙中山,由于种种原因,迟迟未到。这时的北京城,一些前清遗老遗少们倒开始出来活动,到处造谣北京政府要搞复辟,保皇党人也在报纸招魂。冯玉祥见此,来个一不作二不休,决定将清帝赶出紫禁城。
连日来,紫禁城的墙头上,常常有个青年用望远镜观看外面的世界。
这个青年就是已经二十岁的溥仪。
北京的革命,把溥仪引向了慌恐,他见内城守卫队被国民军缴了械,重又换上国民军,又从御花园观察景山,看到士兵的服装不同以往,神武门也换了国民军的岗哨,心里有些没底,吩咐内务府的人说:“你们去给那些守卫的士兵送些好吃的,悄悄打听打听,他们要是收了咱们的东西,估摸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内务府的人不久就回来了说:“托皇上的福,那些士兵挺好的,同我们聊天,还问候皇上呐。内务府送去的吃食,也都照单全收。”
溥仪还是放心不下,他说:“张勋复辟那阵子,冯玉祥就参加了讨逆军,要不是段祺瑞把他及时调出城外,他说不定就杀进城里来,那时,朕就记得他曾嚷着要把我赶出故宫。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啊。”
小朝廷内,遗老们都脆弱得要命,加之小太监小丫环和城外的人都有勾结,一有风吹草动,平日见着皇上腿就打颤的家奴,倒是最能吓唬皇上。他们告诉溥仪,说大狱里的政治犯都给放出来了,那冯玉样本身就是个穷小子出身,专门杀贵族。
倒楣的事是躲不掉的,那天上午,溥仪像往日一样正啃着苹果,有人来报,说冯玉祥的人来了,要废除对清室的优待。溥仪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犯了呆,那苹果从手中掉下也毫无感觉,直到冯玉祥的部下鹿钟麟来到面前,才缓过神来,连忙喊着“赐座”。
鹿钟麟见面就说:“皇上看看这个,看好了就在上面签字吧。”
溥仪接过公文,见上面写说:
今大清帝国欲贯彻五族共和之精神,不愿违反民国之各种制度仍存于今日,特将清室条件修正如下:
第一条、大清宣统皇帝即日起永远废除皇帝尊号,与中华民国国民在法律上享同等之一切权力;
第二条、自本条件修正后,民国政府每年补助清室家用五十万元,并特支二百万元开办北京平民工厂,尽先收容旗籍贫民;
第三条、清室应按照原优待条件第三条,即日移出宫禁,以后得自由选择住居,但民国政府仍负保护责任;
第四条、清室之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民国酌设卫兵妥为保护;
第五条、清室私产归清室完全享有,民国政府当特别保护,其一切公产归民国政府所有。
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一月
鹿钟麟对溥仪又接着说:“给皇上三个小时时间。”
言罢,领着二十几个人的手枪队离开了。溥仪也有些急,想打电话,可电话线给剪断了。两个老太妃哭叫着,死活不让溥仪签字。溥仪命内务府的人再去交涉,可去的人转了一圈就跑了回来,对溥仪说:“皇上,可不得了了,那鹿钟麟已经在景山架好野炮,三小时一到,就往皇宫里开炮,皇上快拿主意吧。”
溥仪的岳父荣源,一听这话,吓得就往外跑,东钻西藏,找了一个躲炮弹的地方,再也不出来了。这时,载沣进得府来,告之庄士敦被国民军堵在宫外,不让进来。溥仪问他怎么办?这位曾替儿子摄政,替大清帝国守过江山的王爷,听到儿子这样问,哆哆嗦嗦的,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听旨意,听旨意”的话。
溥仪一咬牙,在公文上签了字。
旁边的太监,见皇上如此,哭丧着脸,一把揪下头上的花翎,掷在地上说:“完了,完了,这个也没用了。”
溥仪决定出宫,先住在北府内,再作打算,小皇上召开最后一次御前会议,将宫内太监四百七十余人,宫女百余人分别遣资打发掉,乘鹿钟麟派来的五辆汽车,移居什刹海的醇王府。
车行至北府门口时,鹿钟麟说:“现在该叫你溥仪先生了,你今后还想当皇帝吗?”
溥仪说:“我愿意从今天起就做个平民。”
鹿钟麟说:“那好,我们从今天起就保护你。现在是民国了,皇帝称号太不合情理,希望你以公民的身份为国效力,既然是公民,就有选举权,将来说不定还能当选大总统呐。”
听到“大总统”三个字,溥仪的牙根就恨得发痒,但他已经二十岁了,懂得韬光养晦,假惺惺说:“我本来也不想要那个优待条件,一切都是袁世凯那条老狐狸搞的。我非常赞成你们的话,现在我可是自由了。”
溥仪的话一落,国民军的士兵鼓起掌来。实际上,溥仪骂袁世凯的话是真,拥护共和是假,他只不过是希望按照他的思路重新实现自己的“梦想”。
搬进醇王府的溥仪,无时不在惦念着自己的小朝廷。现在的府内,简直乱了套,载沣无精打采,溥仪的老岳父吓出神经病,住进医院,太妃们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郑孝胥来到醇王府,而且带来了两个日本人。郑孝胥,字太夷,号海藏,苏州人氏,早年为直隶总督李鸿章幕僚,后考取了内阁中书,曾任驻日本领事。中日开战后,他从日本回国,入张之洞幕府,后又任总理衙门章京、京汉铁路南段总办、广西边防大臣、江南兵工厂经理、商务印书馆、上海储备银行董事等职。民国后,郑孝胥以前清遗老自居,不做民国的官,反对白话文,组织读经会。19年应废帝溥仪之召,在小朝廷内任内务府大臣。
郑孝胥一进门,满脸堆笑说:“皇上万福,我给圣上带好消息来了。”
原来郑孝胥一直游说日本,他在六国饭店同竹本多吉夫大佐商定一条计策,由竹本的副官穿上便衣,带一名医生,假装送溥仪去医院,然后去日本兵营,再图打算。花甲之年的郑孝胥,说到得意之处,满脸放光。
这个计划,遭到王公大臣的坚决反对,首先是载沣说:“你们把皇上弄进了东交民巷,可冯玉祥要是跟我要人,我怎么办?这个办法也太危险,街上全是国民军,被发现了如何是好?现在国民政府表面上是安抚,心里没准就是想把皇上给弄死,了却后患。”
郑孝胥没办法,瞅着六神无主的皇上,只能又把两位日本人送出北府。
第二天,情况有些异常,溥仪发现大门的卫兵突然增多,而且只准进,不准出,来回走动的只有郑孝胥和陈宝琛。溥仪疑神疑鬼,觉得那些握着枪的大兵,眼神都有些不对头,带着杀气,生怕他们发作起来。来了几个洋人,要进北府,也被挡在外面,府内的人就更慌了。
溥仪说:“看样子有些不对头,国民军连洋人都不放在眼里,那谁还能救朕?”
郑孝胥说:“皇上别急,哪有不怕洋人的中国人,圣上就放心好了。日本使馆已经向外交总长王正廷抗议,他向三国公使保证,不会对皇上下手的。”
罗振玉也对溥仪说:“段祺瑞接到竹本大佐的求救电报,反对逼宫。看样子,段祺瑞可能要出山,他是前清老臣,总不能像冯玉祥那样无情无义吧。皇上还是耐下心来,观看北京局势,再作打算。”
在溥仪艰难之刻,罗振玉频频和日本人联系,还搞来了军用信鸽,让溥仪在危险时,发求救信号。并告之,日本人拍着胸做保证,民国一旦对溥仪有动作,他们将出兵保卫。溥仪心里稍稍踏实些了,等听到冯玉祥让奉军张作霖给扣留后,府内的王公贵族高兴得摆起宴席来。这可是自被逐出宫后第一次宴会,哪承想,宴会还没完,就得知那个扣冯玉祥的消息是谣传,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不过,醇王府的人听说由黄郛组织的宴会被外交使团拒绝后,段祺瑞和张作霖联手,心又活动了。郑孝胥以内务府的名义致国民政府内务部一封公函称:“……查法理原则关于刑律之规定,凡以强bao胁迫人者,应负加害之责任,其民法原理凡出于强bao胁迫,欺罔恐吓之行为,法律上不能发生效力。兹特专函声明,所有摄阁任意修正之五条件,清室依法照理不能认为有效。”
此时,内务府还向国外发出呼吁。
溥仪正处在人生的岔路口,是做个拥有大量财产的平民;还是争取现政府的同情,重新回到宫内,过小朝廷的生活;再有就是逃往海外,然后再回到紫禁城,但那该是民国以前的紫禁城。溥仪没有多想,基本上已选择了后者。罗振玉也改变往日的态度,认为溥仪还是出洋为上策。为此,罗振玉和郑孝胥展开了对载沣等王公大臣的第二次交锋。
以载沣为首的旧臣,希望溥仪先忍受暂时的屈辱,等待恢复皇上的尊号。载沣为了能看住溥仪,不让任何人对这位皇上施加出洋的影响。这一来,弄得罗振玉和郑孝胥都无法和溥仪讲话。载沣的行为,引起溥仪的反感。
郑孝胥跑里跑外,这次他拿回一张顺天时报,上面写了好些过激的话。
溥仪有些不解,问郑孝胥说:“这报上写的**平民自治歌是怎么一回事?”
郑孝胥道;“皇上应该知道,那是共产党,现在可是不得了,这些赤色分子专门杀有钱的人和贵族,到时就共产共妻,冯玉祥就和这些赤色分子有联系,想皇上还是出去躲躲为好。”
溥仪说:“你可记得有个大学者叫胡适的,他来我这里,也大骂国民军,说这是野蛮,还鼓励我出洋读书。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可是他学问了得。”
郑孝胥说:“他是个挖祖坟的家伙,你可不要听他的。胡适虽然和那些乱党不一样,可也是反纲常的逆子。”话说郑孝胥一番表述,讲那**的危险,倒也吓着了溥仪,遂决定悄悄溜出王府,先躲几天再说,现在最安全的地方,是洋人呆的地方。
罗振玉也不知是真是假,说是从日本人那里得来最新情报,冯玉祥准备对清廷有过激行动,他说:“这是竹本大佐亲口对我说的,出事可能就在这几天,皇上还是去东交民巷躲躲为好。”
庄士敦也带来了外国报纸,上面报道了冯玉祥要在北京采取第三次行动。
溥仪终于沉不住气了,在郑孝胥的安排下,托名去德国医院,然后再从那里秘密逃往日本使馆,实在不行,就去东北张作霖处,反正哪里都要比醇王府安全些。这是溥仪的想法。二十岁的溥仪虽然野心勃勃,时刻妄想着复清,名正言顺地重登金銮,可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命,他哪里晓得这些“危险”都是日本方面有意安排,就等着他往里钻呐。
溥仪在郑孝胥及日本使馆的帮助下,如愿以偿,躲进日本使馆。他一进去,就感到了家庭般的温暖,恢复了往日的信心,每天都有遗臣旧子叩拜,日本使馆一时成了中国皇帝的议事殿。这些人对日本使馆对中国皇帝的破格待遇,都怀着感激之情。
溥仪算是心甘情愿上了贼船,尽管段祺瑞拉他,张作霖也拽他,可谁能担保给他个皇帝当?现在,日本人似乎能给他一个希望,溥仪怎能不动心。
现在的北京政府还顾不得外头的,得先把窝里的事摆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