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广州军政府成立那天起,陆荣廷、唐继尧就和孙中山貌合神离,只所以同意成立广州军政府,不过是借孙中山一些威名,和北方军阀政客交交手。陆荣廷和冯国璋的私人代表王芝祥在广西武鸣会面后,胆子大起来,直接和北方政府要权力,只是冯国璋碍于皖系的力量,才没敢答应。这件事,王芝祥很被动,不过他由此看出陆荣廷并不是反对北军,而是打着护法的旗号,便直言对陆荣廷说:“冯大总统很赞赏你,可现在北京的局势很复杂,不用说,你也能明白,如果你想在西南立住脚,我看你还是少不得北京的关照。南北议和的事一旦泡汤,你也知道现在主战派的力量。”
陆荣廷心领神会说:“那是当然,从个人讲,我并不反对北京政府,我只是要求他们的政府合法。说白了,难道我还不想要和平?”
王芝祥虚与委蛇说:“对你的任命就要下来,先别着急,不过,我看那个以革命领袖自居的孙中山,倒是很难对付,他锋芒外露,而且对你和广州军政府的要员也讲了些不中听的话,看来,他的影响还是不小的。”
陆荣廷说:“这一点,我心里有数,孙中山所谓的大元帅,无兵无饷,说句老实话,连个像点样的办公地点都没有。他身边不过就有个前清老臣程壁光,跟在他左右,有几条破船。”
王芝祥说:“我的话点到为止,你自己拿主意。你也看清了,西南现在好像很团结,那不过是因为你们有共同的目标,如果这个目标实现了,或是没有了,那后果我看也是挺可怕的。所以,你现在的选择倒也算得上明智。冯国璋那边,有我去说,你不要过多想,只是别让西南这样下去。”
陆荣廷是一介武夫,听到王芝祥这番话,心里也有点打鼓,对方说的不假,现在是因为有共同的目标,如果那目标真要没有了,西南还有他陆荣廷说话的份吗?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广州的军政府意见统一。陆荣廷本来要把自己的想法跟王芝祥讲讲,后来觉得此事关系重大,要讲还是得和在西南有势力的人讲。陆荣廷生于山野,打小喜枪弄棒,后又为匪,他身材魁梧,一双眼睛不大,可又黑又亮,煞是有神,本来他的嘴很大,因一次分赃不均,熟睡之刻,被人打了一枪,传说他阴阳眼,晚上睡觉一只睁着一只闭着,那人也有些发怵,一枪打过去,稍稍偏了些,没要了他的命,却把他的嘴给打歪了。陆荣廷老是认为自己大富大贵,可底下人说他本是好命,因破了相,老运不佳。陆荣廷讲起话来,或者一激动,那张能入拳的大嘴就更歪了。自黎元洪任命他为两广巡阅使,小有威名,这次以“护法”为名,本以为能捞些好处,不想孙中山在民众中威信甚高,投票选为大元帅,他真有些不服气。
陆荣廷送别王芝祥后,马上和唐继尧联系,无论如何也要把孙中山从广州赶走,若不那样,最终倒霉的该是自己。孙中山海内外皆知,陆荣廷、唐继尧没有十分把握,是不敢下手的。两个军阀,思前想后,决定先除掉孙中山的左膀右臂,于是,他们雇用了一个兵痞阿三,意欲谋杀追随孙中山的前海军总长程壁光。以为这是一箭双雕的事,可以逼走孙中山,亦可以给孙中山的追随者一个下马威。陆荣廷遂密令手下人,进广州安排这一暗杀行动。
孙中山说是广州军政府的大元帅,实际上兵权全部在陆荣廷手里,无一兵一卒,临时国会那些人,多是为了自己切身利益,谁有势力倒向谁。孙中山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为了大局,仍苦口婆心宣传自己的主张,当看到陆荣廷不顾民众利益,私下和北洋军阀媾和,再也忍不下这口气,开始正面指责陆荣廷等桂、滇军阀。
孙中山投身革命,屡经战火的磨练,通过陆荣廷对北洋军阀的妥协,也渐渐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
陆荣廷在广州的代理督军莫荣新,公然反对孙中山说:“孙中山的政府,只不过是个空头的政府,他要钱没钱,要兵没兵,只要我们不理他,等到他不能支持,自己就解散了。”
此时,孙中山为了抵制桂、滇军阀扼杀军政府的阴谋,命令海军炮击莫荣新的军署,以示警告。可这些军阀们非但没理会这些,竟对孙中山唯一能指挥的海军元帅程壁光下了毒手。那叫阿三的兵痞,纠集一些流氓,扮成老百姓,以问事为由,用乱刀把程壁光刺死在海珠对岸的寓所里。程壁光在血泊里,仍不明真相,对护法充满信心,让手下人转告孙中山,不要因为自己被暗算,而失去军政府内部的团结。程壁光,字恒启,号玉堂,广东香山人。他1861年生于美国,回国后,入江南船政局水师学堂学习,毕业到海军服役,先后任见习生、帮带、管带等职,后从广东带广乙、广丙、广甲三舰到北洋会操,正值甲午战争爆发。程壁光领头请战,获准后编入北洋海军。海战失利后,清廷为平息民愤,将程壁光解除军职。程壁光返乡闲居这段时间,接触了革命,加入中兴会后,逃往南洋。遇李鸿章后,程壁光又回到海军复职。武昌起义后,程壁光在北京政府任海军高级顾问,袁世凯死后任海军总长,因对段祺瑞不满,率第一舰队南下广州,参加孙中山先生的护法军政府,出任海军元帅。哪料想,壮志未酬身先死。
孙中山听到这消息,真如五雷轰顶,程壁光惨遭暗杀,不仅是对他本人的打击,也是对护法战争的打击。事情还没有完,陆荣廷等人证实程壁光已遭暗算,更是加紧了南北议和的行动。同时,滇系军阀唐继尧使出另一个伎俩,收买国会议员,使国会通过《修正军政府组织法》,改大元帅首领为总裁会议制。
这实际上就是夺走孙中山护法战争的领导权。
孙中山在国会上,公开指责说:“对于改组之事,根本反对,即于改组后有欲以为总裁者,亦决不就之。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南与北如一丘之貉。”
孙中山终于认清军阀的本质,深深懂得不可能靠军阀达到自己“大同”目的,愤而辞职。孙中山之举,正是陆荣廷、唐继尧所希望的。在孙中山辞职当日,唐继尧利用所谓的国会通过《修正军政府组织法》,废除了大元帅制,改为七总裁,选唐继尧、唐绍仪、孙中山、伍廷芳、林葆怿、陆荣廷、岑春煊七人为政务总裁,岑春煊为主席总裁。
轰轰烈烈的护法运动,就这样被桂、滇军阀给葬送了,所谓的国会也完全操纵在桂、滇军阀及其附庸政客的手里。
孙中山真是悲愤交加,心里有说不出的苦,辞职后,在宋庆龄、朱执信和叶夏声等人的陪同下,离开广州,经汕头返回上海,定居在莫里哀路二十九号。
这是一座深灰色的二层楼,楼前有一块方形的草坪,沿着院墙栽种了许多花草。
孙中山从广州归来时,院里正是春暖花开,小院内常常散发出淡淡的幽香,确实使孙中山那颗疲惫的心得到一丝调息。孙中山虽然创建民国,可现在仍是国贼当道,几次革命,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挫折,此次护法失败,对孙中山打击很大,但在夫人宋庆龄精心护理下,很快从悲愤中获得一种从没有过的力量,开始回溯历史,总结经验,潜心著述。宋庆龄每天起床后,陪孙中山在草坪上打球,恢复他的体力。饭后孙中山埋头著书,宋庆龄则帮助他整理资料,或者到外面去搜集他所需要的图书。短短的时间内,孙中山著成了《孙文学说》、《实业计划》和《民权初步》三本书,合起来称《建国方略》。
这一划时代的作品,批判了中国几千年来的“知之非艰,行之为艰”的传统观念,孙中山在自序中说:“彼此心理大敌,而出国人思想之迷津,庶几吾之建国方略,或不致再被国人视为理想之空谈也,夫如是,乃能万众一心,急起而追,以我五千年文明优秀之民族,应世界之潮流,而建设一政治最修明。”孙中山的革命哲学里,贯穿着“有志者,事竟成”的信念,他在《实业计划》中,提出交通、商港、都市、水力、灌溉、工业、农业、造林、移民等方面的庞大建设计划,科学论述了中国实业方针政策。孙中山这一辉煌的著述,用科学的论点,动摇了那些穷兵黩武军阀的统治,为几年后的中国打开一扇窗子,同时,也为自己将来的斗争找到了依据。孙中山也将目光从国内转向国外,尤其关注俄国十月革命后的社会发展,并提出了“以俄为师”的口号,正是孙中山的预见,中国大地一场无可避免的对军阀的斗争日渐逼近,阴云密布之刻,一道闪电,发出炫目的弧光,横亘在华夏上空……
孙中山被陆荣廷、唐继尧等排挤出广州军政府,南北议和之事,也在皖系头领段祺瑞的“武力统一”下瓦解。实际上,所谓南北议和,不过是冯国璋和陆荣廷、唐继尧之间达成如何分赃的遮羞布,对此,一直对西南虎视眈眈的段祺瑞哪里能容。最终,冯国璋屈从于皖系的压力,命曹锟为总司令、亲皖派张敬尧为副总司令兼第二路军司令南征。
曹锟的先锋为吴佩孚。段祺瑞让张敬尧入湘,目的是扩张皖系在南方的势力,同时也在暗中监视吴佩孚,免得直系的力量过于强大。张敬尧得令后,率第七师进攻平江,沿通城至平江大路,所见农民均视南军,大开杀戒,一路肆意抢劫,滥杀无辜。当官的带头,士兵个个都红了眼,扛着抢来的包袱,腰里揣着掠来的金银财宝。而南军一直受到陆荣廷的压制,加之吴佩孚为先锋部队,所以张敬尧部一路也没受到真正意义上的抵抗。张敬尧,字勋臣,安徽人,1886投靠袁世凯以来,双手沾满了革命者和平民的鲜血。他身材五短,肥头圆脸,两只胳膊却很长,便把自己比作三国时的刘备,自称两手过膝,双耳垂肩,有富贵之相。
张敬尧入平江后,为对自己部下犒赏,提出“三日不封刀”。手下士兵得令,几乎血洗了平江镇。
当地商绅见状,甚为惊恐,想平息张敬尧的杀戮,便金钱收买,让他收回自己的成命。张敬尧的副官对那些绅士说:“我们司令不缺钱,缺女人玩。”于是,那些商绅无奈,将当地的几个妓女送给张敬尧,哪料想为此事却惹了祸端。张敬尧本是个好色之徒,军旅之中,仍然没忘了女色,听到当地商绅送他几个姑娘,顿时开心,将那女子受用,事后知晓那些女人是妓女,立刻暴跳如雷,叫手下人把领头的商绅叫来,见面就是一顿鞭子,嚷嚷说:“你们是什么东西,拿老子当嫖客吗?”还把那领头的商绅说成通匪罪,打入牢房。尽管如此,张敬尧在平江提出的“三日不封刀”,一天没少,平江小城血流成河,才又往长沙进军。
吴佩孚闻讯称之张敬尧“兽帅”。
北军进兵,给湖南和四川等地,带来从未有过的灾难,尤其是湖南,醴陵一战,更是把当地的老百姓推进苦海之中,从事后当地商绅的呈文中,略窥一斑:
……所有庐舍,大半被毁,财物金帛,靡有失遗,掘地及泉,室无完土,即所不欲,必毁碎而弃之,田畜家禽,不遗飞走,摘瓜尽蔓,采葵连根。乡民久习太平,畏见兵革,逃亡无所,转徙莫从,猝闻枪声,竞窜山谷,搜牢所及,幸免者稀。且杀掠之余,继以**,夫踣于侧,气未绝而尚见其妇衔冤,子哭于旁,声已嘶而无救于母之被玷,岂独深闺弱质,入地含羞,更有垂老穷嫠,因奸毙命。见丰碑之旧坟,疑有金珠,睹黄土之新冢,谓藏枪弹,遂至轰其棺椁,取彼裳衣,男骸女骨,惨狼藉于丘山,故鬼游魂,空悲啼于冥漠。他若遮路以劫客,临田而夺牛,践稼以苦农,勒买以期贾,虽亦骇闻,尚不足计。
军阀行径令人发指,却美名冠之为“国家统一”。
南北军阀大开杀戒,见北军已经杀来,湘粤联军总司令、湖南督军谭浩明,给湖南留下一纸“勿稍惊慌”的安民告示,自己先跑到桂林去了。
先锋吴佩孚战湘后,接到段祺瑞的的电报,命他继续追击敌人,直驱两广。张敬尧一路杀抢,未得寸功,却得到北京政府任命为湖南督军兼省长的职位。张敬尧很是得意,按兵长沙。
吴佩孚对北京政府这个命令,先还是有些怀疑,觉得是不是段祺瑞给弄错了?冷静一会儿,他就明白了,这是对他不放心,让他和南军交战,也就是把他轰到西南一隅,陷在无休无止的战争中。吴佩孚经过风浪,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一方面给曹锟拍电,一方面继续南下,他占衡山,克衡阳,然后就按兵不动。吴佩孚正在思索着,怎么对付那个湖南督军张敬尧。吴佩孚打心眼里瞧不起张敬尧,知道他爱财、爱官、爱色,可现在的问题是,张敬尧有段棋瑞在后面撑腰,寸功未立,却来个湖南督军兼省长,在他吴佩孚之上,可谓军政大权都握在手里。
吴佩孚也有自己的长处,那就是会利用矛盾。这时,手下人来报,说是有位南边的客人求见。吴佩孚正为南下发愁,听说南边来人求见,忙不迭请那人进来。
吴佩孚见来人像个文士,面皮白净,举手投足都显出谦卑的样子。
来人开门见山说:“在下有个请求,不知子玉将军是否可以屈就。”
吴佩孚见来人手里拎着一只小皮箱,有些为难。来人看出吴佩孚的担心,忙将箱子打开,里面无非一些纸张,上面横放着一封信。吴佩孚猜出来人可能有要事,便吩咐左右退下。
那人从箱中取出信说:“将军,在下是湘军赵恒惕的使者。”
吴佩孚听到这话,手像是被什么给烫一下,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就势握住来人的手说:“原来如此,快快请坐。”
吴佩孚安静下来,试探性地问说:“有何见教,但讲无妨。”
那人也不客套,对其说:“赵将军一向敬重大将军,知道将军一向主张和平,也深知北京政府内部的矛盾。将军威名四传,而且博学多才,我家主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次差我来,知道将军是当今的智者,很想知道将军对南北问题的真实想法。”
吴佩孚脑瓜一转,知道机会来了,平静说:“或战或和,都在政府,子玉怎能左右。不过,请转告你家主人,我谢谢他的关照。”
来人听到这些,也不多说,很客气地告辞了。
客人走后,吴佩孚打开赵恒惕的信,信中一味奉承,而后,笔锋一转,开始鞭挞时弊,不过是些民心所向的官场话,挑开了直、皖矛盾,最后说:“吴将军督师入湘,势如破竹,最主要的是湘人厌战,并仰慕将军盛名,本愿以和平的方式接待将军。不想进湘首功的子玉将军却没受到应有的褒奖,而随将军后尘的张敬尧竟成湘主,我等局外人,甚为将军不平。希望将军不计前嫌,南北两军本是同根,还应以友为重,进行议商国事,即便不能左右大局,湘战也应停止,两军各守自己阵地,互不相犯,待以后大局之变,再行磋商。”
吴佩孚看过信,将其丢到一旁,思考片刻,马上给赵恒惕回了一封信,信中有“我要把湖南造成一种特殊的局面,为大总统的南北议和主张开创一个典型”之言。能打动吴佩孚的人的多,赵恒惕差来的说客和这封信不过是个契机,吴佩孚他不想让段祺瑞把自己拴在这里,不过,他要利用“议和”这面好看的旗帜,迷惑左右,也包括北京政府。吴佩孚对赵恒惕这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字夷午,号炎午,湖南衡山人,从湖北方言学堂毕业后,去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炮科学习,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1909年回国,历任广西常备军协统。武昌起义后,赵恒惕被湖北都督黎元洪任命左翼军司令,二次革命时因反袁被捕,判刑十年。袁世凯称帝后,将其释放。此人变化多端,但也是个敢想敢干军人。
吴佩孚正想利用赵恒惕,决定将衡阳让给他,这样一可以给段祺瑞来个下马威,二可让张敬尧在湖南呆不住。吴佩孚也料到赵恒惕不是像他在信中所说的那样,他所以同意以衡阳为界,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他有机会,是不会放弃战争的。
吴佩孚说退就退,从衡阳一下子奔了长沙。正如吴佩孚所料,赵恒惕步步紧跟,率湘军由衡阳至衡山,从株州经湘潭,逼近长沙。吴佩孚心里乐了,想你张敬尧这回往哪里跑?按照张敬尧的能力,是不可能守住长沙的,如果长沙丢了,实际上也就是把湖南给丢了,到时吴佩孚也可推开责任。
张敬尧正巧做寿,听到吴佩孚要来长沙,心里烦透了。这哪里是给他庆寿,分明是后退,弄不好再把他给吃了,现在直皖矛盾迫在眉睫,激化只是时间的问题。张敬尧急忙给政府打电报求援,段祺瑞虽知湖南局势,但鞭长莫及,也没有办法,只是让张敬尧想办法接管吴佩孚的地盘,并速派长江下游的吴光新部援湘。张敬尧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可吴佩孚已经过来,也只能静观时局了。
吴佩孚有儒家风范,治军有方,军纪严明,和张敬尧的部队形成鲜明对比,所到之处,万民欢呼。在长沙,张敬尧和吴佩孚会面,打探到吴佩孚没有久住长沙的打算,心里算是放下一块大石头。张敬尧现在倒是巴不得吴佩孚赶紧离开长沙,好使自己一门心思对付湘军,那样倒还有取胜的可能,若吴佩孚驻在这里,天天还得提防着他,日子更不好过。
吴佩孚乘船沿湘江北上,在长沙大西门码头,张敬尧硬着头皮见到吴佩孚说:“想不到子玉将军如此神速,又回到长沙。”
吴佩孚说:“我是来给督军庆寿的,有些唐突。”
言罢,令手下人献上寿礼。张敬尧立刻高兴起来,倒不是因为吴佩孚给他的寿礼,而是感觉到吴佩孚没有恶意,便说:“将军劳苦功高,有一句话就行了,何敢劳将军大驾。这样,子玉将军随我到府上小叙片刻如何?”
吴佩孚说:“还是算了,你能来此,见上一面就很好。”
此时的张敬尧仍有些不放心,试探说:“有一事相求,望将军这次来长沙多住些日子,先别急着回衡阳,也好休息休息。”
张敬尧可是捏着一把汗讲这些话,真怕吴佩孚顺坡下,不料却听对方说:“不回衡阳了,现在湖南大局已定,只是治理的问题,我看就是督军的事了。”
张敬尧说:“那你准备去哪?”
吴佩孚说:“我打算北上,回到老家直隶去。”
张敬尧说:“可是段祺瑞的意思不是进攻两广吗?”
吴佩孚说:“两湖局势很稳,现在又在我们手里,我看那两广不足为虑。再说,有张大帅守护南岳,还有什么可怕的。”
张敬尧有苦难言,吴佩孚接说:“兄弟有一言奉告,北京的事可谓千头万绪,大帅在此也是身负重任啊。”
两人话藏玄机,寒暄一番,便分手告辞了。
吴佩孚北上后,张敬尧以为自己还能快活几日,反正北京的段祺瑞不能眼看湖南划入湘军地盘,总会想办法的,可是他没料到,湘军首领赵恒惕马上围了过来。张敬尧来不及报告,先领着家小和残兵败将向湖北逃去。无奈,北洋军阀各自为战,南下部队乱了套,驻湖南常德的冯玉祥悄然退出;张怀芝也窜往江西,湖南转眼之间又回到湘军手中。张敬尧逃到武汉,还抱有一线希望,原来段棋瑞的小舅子吴光新率援军来到汉口。可是湖北的地盘是长江三督之一王占元的,他听说吴光新带支部队来到汉口,说是援湘,可现在湖南都丢了,还援个鸟,便觉得这是段祺瑞想进一步吃掉的他的花招,和谋士商量过后,以请客洗尘为名,将吴光新诱到武昌,生生给关了起来。
开始,吴光新也感到不对头,到汉口时,吴佩孚已过了洞庭湖,张敬尧也把湖南给丢了,他现在是进退维谷,正在这时,接到湖北督军王占元的请帖。手下参谋陶宏力劝说:“司令最好不要去,王占元从来都是直系的人,而且现在形势对段祺瑞这样不利,恐他要对你下手。”
吴光新笑说:“我堂堂长江上游总司令,手里有重兵,他一个督军能把我怎样。”
陶宏力说:“那王占元从来就不是你的朋友,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赴宴。你有重兵,可在汉口,吴佩孚马上也要过来了,真要出了事,皖系也不可能为你一个人来场大混战吧。”
吴光新不听,执意要去武昌。到了那里,王占元就说了两句话,问他说:“吴司令,你的防地在长江上游各地,为何来到我们武汉?”
吴光新色厉内荏说:“我是奉陆军部的命令。”
不等他讲完,王占元说:“在这里我说了算。”
遂命兵士将吴光新给看押起来。张敬尧逃到湖北,还指望着吴光新帮他,这下全泡汤,他的胞弟张敬汤,在武昌又干起搜刮民财的事,本来王占元对这些人进鄂就心存戒心,反正已经把吴光新给扣起来,索性把张敬汤也给杀了;张敬尧手下吴新田的一个旅,见到援军首领被扣,友军首领被杀,哪里还敢呆在湖北,匆匆逃到河南去了。此时的张敬尧,失去往日的威风,不敢久呆在武汉,悄悄逃往天津。皖系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就这样无声无息败在直系手里。
吴佩孚到湖北后,受到王占元的款待,并接济了很多兵饷。王占元这一手,倒是打动了吴佩孚,原来吴佩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本意是依托长江,联合西南,然后把段祺瑞彻底搞倒,见到王占元对自己视若兄弟,这个打算也就放在一旁,恰巧,由于曹锟受到段祺瑞的压力,特派专使赴岳阳找到吴佩孚,命他速回保定。这样一来,吴佩孚便把自己决心倒段祺瑞时事,暗示给王占元,并迁师保定。
表面上,王占元和吴佩孚像兄弟一样,实际上各有心事,只不过吴佩孚的智慧、能力都在王占元之上。吴佩孚图谋大局,王占元只要湖北,所以他们达成的默契,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分赃罢了。王占元本来想靠吴佩孚,可为了自身的利益,他又和皖系勾勾搭搭,后来还把吴光新给放了,以讨好段祺瑞。
此时,曹锟急急召回吴佩孚也有冯国璋的意图。段祺瑞听到吴佩孚把湖南给了赵恒惕,张敬尧也逃跑了,心中十分恼怒。段祺瑞猜出其中吴佩孚所起的作用,于是找到曹锟,说是想问清事由,实际就是打个招呼,让吴佩孚有所收敛。
曹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平日一切都听吴佩孚的。这次他的谋士远在武汉,便求计于冯国璋说:“段祺瑞如此对待子玉,实有些过分。他若在湖南呆下去,势必和张敬尧闹翻。”
冯国璋说:“问题还不止于此,段祺瑞这个人,视权如命,周围再多些徐树铮之流的小人,无法共事,子玉离开湖南,惹恼了他,看样子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不仅是对吴佩孚一个人,实际也是对你我的,得想个办法制约。”
关键时刻,曹锟也不失为机智,他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将子玉调回保定,想来他段祺瑞就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子玉的为人他也清楚,如果事情真闹翻了,有子玉的军队给咱们顶着。”
冯国璋点头称是,并说:“仲珊,我已经明确自己的立场,我是不主张打仗的,但事情真要逼到节骨眼儿上,恐怕这场战争是避免不了的。”
曹锟说:“你多虑了,我看没那么严重。我派的人已经和子玉商量好了,让他回保定不过是求得一种平衡。”
不久,吴佩孚回到保定。这次北归,吴佩孚知道此事不会轻易滑过去,他明白,现在光是凭借直系的力量,还不能完全有把握打倒以段祺瑞为首的皖系,于是,目光投向关外的奉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