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一靠近那个无人把守的教堂大门,银赫就觉得里面一定是出事了。可巴泽萨却认定这个天赐良机,坚决要进入教堂一探究竟。
大厅里的教士与牧师都在四散奔逃,仿如恶魔正从地板下方爬出来。
银赫跟巴泽萨他们穿过向外奔逃的人们,来到了审判安东的大厅中间。一瞧见地板上的情景,银赫吓得差点喊出声来。
安东躺在已经凝固的血水里,手边是那把满是豁口的长剑。而他摄政王父亲的尸体,则被一株鲜艳茂盛的毒花穿透过后,残破地挂在安东的身旁。
鲜血冒着热气和腥味,沿着黑色冰冷的地板向前流淌。布朗的肠子流的满地都是,而他华美的袍子连同威严矍铄的面孔,早已被毒花刺的尽数破裂。
“又一位老朋友到了里尔,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瞧见惨死于刺客手中的摄政王,巴泽萨满意的笑了起来。
当他们趁乱退出布朗父子葬命的大厅,巴泽萨当即决定带着自己的船员返回大海,回到自己自由航行的茫茫海洋。
“可你向我立下了重誓,以你的船和名誉鉴证!”银赫愤恨地对着违背信用的巴泽萨吼道。
“我并没有打破自己的誓言,布朗并不是我们动手杀死的。”巴泽萨摇了摇头,带着自己的手下钻进了攒动的行人之中。
银赫瞧见正在朝着大教堂赶去的卫兵,赶紧离开了摄政王被刺杀的是非之地。
回到客栈时,油灯已经燃尽松油熄灭了,房间里满是松脂燃烧过后的香味。但是被黑暗笼罩的房间,让银赫不禁感觉浑身发毛。
似乎一夜之间,里尔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久未露面的刺客重新露出了隐匿于黑暗中的面具,航行在暴风海上臭名昭著的海盗,不惜违背自己的誓言重返陆地,再加上即将抵达帝都的亲王马文,虽然现在整个王城看起来风平浪静,银赫却总觉得有一场风暴即将颠覆这个古老的城市。
既然屋子里没有了灯火,他又不敢在黑暗中沉沉睡去,银赫索性把自己的沙漏拿了出来,再次开始参悟源泉中的奥秘。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源泉很快响应了银赫的召唤,无形的力量开始波动膨胀,很快注满了他手中的沙漏。可就在一个心跳的时间里,丝线和山羊全都消失不见,沙漏再次变得空空如也。
银赫被吓得瞬间全身都是汗水,屋子里面又闷又热,他只觉得脑袋眩晕的令他有了呕吐的**。一阵莫名的紧张不安,伴随卷动窗帘吹进屋子的热风而袭来。
风变得越来越大,窗帘被烈风吹得噼啪作响,空气变得愈加潮热,像是马上就要烧起来一般。
银赫抬起手,刚要去擦脸上的汗水,“啪!”的一声,油灯再次燃亮,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灯火变成了诡异邪恶的橘红色,如同红色的血水涌动在整个空间里。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屋子里安静的就连窗帘飘浮的声音都惊如响雷。银赫死死地盯着房门,等待着它被推开的那一刻。
一双冰冷而沉重的手掌,从他的身后滑上了他的肩膀。
银赫闻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腐臭味,那种臭味更甚于烈日暴晒一个仲夏又被雨水浸泡的腐尸。而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从他耳畔传来的呼吸声。那种吸气的声音如同风箱拉动的噪响,又像是被人捅破了喉管的野兽发出来的。
恐惧和紧张瞬间填满了银赫的心脏,他的理智警告他立即逃走,但被麻痹的双腿却依然纹丝不动。
“奴隶!”野兽忽然转到了他的面前,露出了灰烬裹挟出来的躯干,以及腥红如血的双瞳,他的手指像被剥去了皮肉,黑色的指甲看起来锋利致命。
“你是谁?”银赫强忍住内心想要尖叫的冲动,问那个头上长着羊角的野兽。
“死……死亡……死亡……”他的声音刺耳痛苦,并且听起来晦涩难懂。
“死亡是谁?”银赫只能猜测他断断续续的话语,然后莫名其妙的问道。
“奴隶!”野兽忽然发出一阵厉声的尖叫,用手指着银赫流满汗水的面孔。
油灯里的灯芯,开始朝着整个房间喷射红色的流焰。
“嘭!”
屋子里的窗户和镜面全都爆碎,崩裂的碎片将墙壁切割的千疮百孔。屋子里到处都是烈火与飞溅的玻璃,银赫猛地蹲下,钻进了床板底下。
“奴隶……死亡……”被召唤而来的野兽痛苦的哀嚎着,最后化为纷纷扬扬的灰烬,从被流焰烧空的窗户里面飘散出去。
银赫又躲在床下等了一会儿,直到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死寂,这才从下面爬了出来。
屋子里仍然充满了刺鼻的黑烟,满地的玻璃碎片,以及还在继续朝外弥漫的黑色灰烬。但那个被召唤的野兽已经了无踪迹,只留下了他制造的一片混乱。
“你这个天杀的魔鬼!”听到动静的客栈老板,带着仆人从倒塌的房门直接走了进来,“你对我的旅店做了什么?”
银赫只能说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点着了窗帘。并且赔付给客栈老板一大笔补偿,他才不情愿的将银赫扫地出门。
银赫在逐渐明亮的街头上漫无目的的游走,如同一个孤魂野鬼。局势早已脱离他的掌控,伴随着摄政王与血手的死亡,他们许诺的登丹风城领主变成了空口无凭。而他的哥哥,现在正在地牢里生死不知。
这趟里尔之行,早已变成了穿越层层地狱的噩梦之旅。
“情况不妙啊,沙漏小子!”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忽然在银赫身后响起,接着就是一阵哄笑声。
银赫回过头,看见了弗朗哥那颗编着银色发辫的脑袋。那个惹人厌恶的胖子以及贝尔勒的儿子柯德,就站在他的身后。
“滚开!”银赫懒得和他们多费唇舌,不耐烦的吼道。
“滚开去哪?去大牢里继续折磨你的老哥么?”佣兵的儿子,继承了父亲宽大的骨架和犀利的双眼,他冷笑着对银赫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贴上银赫的耳畔轻语,“我们还没动手,你哥哥就吓得尿了裤子!”
银赫迅速取出了自己的沙漏,决定和他们在街道上动手。
“我们来一次赌局怎么样?”弗朗哥也已取出了法杖,胖子更是早已摩拳擦掌。
“只要你能按照我们的方式,从帝国斗兽场胜出,我们就放了你的老哥,”柯德挑衅的对银赫喊道,“那家妓院是图莱老爹开的,只需他一句话的事。”
银赫慢慢垂下了手中的沙漏,“你们要怎么和我赌?”他死咬着牙齿问道。
“我们踩在帝都里尔的大地上,”弗朗哥狡猾地笑着,开口说道,“为何不让我们遵循这座古老城市的传统,”他敲打着额头思索着,“就来一次洗澡式的角斗怎么样?”
“我爹他刚好从南国又运来了一匹兽人和矮人诞下的杂种,绝对够劲!”胖子图莱兴奋的满脸通红,倒像是一个害羞的花季少女。
“不过有一个条件,”柯德也发表了自己的高见,“你不能使用你的沙漏或者任何源泉带来的力量。只有刀剑和盾牌,只有鲜血和汗水!”
“我有一个更刺激的玩法,”听了他们的规则,银赫的牙齿已经咬的咯嘣作响,“不需要那些兽人和矮人的混种,就我们四个,我一个人对你们三个,正如你们所说的,刀剑对刀剑,鲜血对汗水!”
“你老哥他就在我们手里,我们才是规则的制定者啊。”弗朗哥略一思量,立即摇头否定,“我们不屑于和你这种无名之辈角斗,那只会侮辱了我们的名誉。”
“你呢?”银赫盯着佣兵之子柯德问道,“你是否继承了贝尔勒的格斗技巧?还是连剑都握不稳?”
“好,我跟你角斗!”柯德阴狠的回道,“七天之后,我们在帝国斗兽场围满毒蛇的土地上再见,你把我撂倒,或者我送你去见你那该死的公爵老爹。”
“算我一个,柯德,我也要会会这小子!”图莱也跟随进入了赌局,只有弗朗哥,依然狐疑地忖度着银赫的提议。
“好,一言为定。”最后,弗朗哥终于下定了决心,“七日之后,我就把你和你哥哥一起扔进斗兽场的兽笼里喂狮虎。”
等弗朗哥他们全都离开后,银赫才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虽然从那几个家伙细皮嫩肉的手掌来看,他们绝对不是什么角斗的大师。但他自己也是连刀剑都很少触碰,他一个人对他们三个,几乎毫无胜算。
想到沙皇曾经提过的残忍角斗方式,银赫不禁感觉到毛骨悚然。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想,这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至少在决斗之前,他哥哥的性命应该是能够保住了。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穿过里尔密集林立的楼宇高塔,洒向了宽阔平整的街道。银赫仰起头,试图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
阴云瞬间遮盖了试图露头的旭日,这是一个阴沉的夏日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