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在座的各位,对沦城的那场胜利,一定还记忆犹新吧?”兰德面对着陪审的众人说道,“而扭转那场战争的上古圣物,就是咱们的血手大人,”兰德用手指着安东说道,“暗中派遣影魔巴勃罗,从先王的棺椁里盗取的。”
银赫身边围观的贵族,都开始高声地议论起来。毕竟挖开国王的墓穴,是绝无可能饶恕的亵渎大罪。
“证据确凿,”贝尔勒的一双鹰眼,扫过由众人脸孔组成的一片白刷刷的海洋,“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安东?”
“我无话可说,对于你们的诬陷栽赃!”安东摇摇头说道,锁链随之作响。
“你还真是一副铁嘴钢牙啊!”贝尔勒用指尖叩击着桌面说道,“把安东大人的老朋友带上来。”
银赫一听见佣兵口中的老朋友,他就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消失不见的洋葱,被烧焦的苹果树,还有那具被盗取的尸体,全都在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来。
人群争相向着两侧逃窜,只为躲避开从教堂门口走进来的那个身影。众人退散,露出了那个男人的真容。
影魔还披着他那件黑色的斗篷,头盔却早已不知去向。他的脸孔腐烂的更为严重,隐约可见白骨与蛆虫。他径直穿过银赫面前的过道,站到了黑色地板的中央。
“这怎么可能?”银赫看着那个自己亲手埋入泥土的亡魂,不可置信的问道。
“一定是撒尔玛那些傀儡师的招魂秘术。”伊桑也目瞪口呆的盯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巴勃罗,开口说道。
“这是对亡者的亵渎!”布朗愤怒起身,对着几位大人高声吼道。
“不!”佣兵贝尔勒用手托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吐出白息的影魔,“掩盖真相,才是最大的亵渎!”
“那影魔大人,就劳驾您,告知各位大人事情的真相?”弗雷用手掌捂住嘴巴,厌恶地盯着影魔脚下那泊发出腐臭的黑色尸水。
“是血手大人,命令我,取出了坟墓中的号角。”影魔的声音听起来痛苦万分,他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折磨,才站在这里指认生前的将领。
“我不相信亡者口中的证词!”布朗决绝而生硬的说道。
“亡者反而不会撒谎,活着的人才会信口雌黄啊!”贝尔勒意有所指地盯着摄政王,开口道来。
弗雷命人将影魔带下去,然后接着问道,“安东,你招认自己的罪行么?”
血手低垂着头,继而开始大声冷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
“我招供,我承认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他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咆哮嘶吼,“我不该为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杂碎,背叛自己的种族。我不该为了马其顿那个早就该死的混账,攻陷曾经的家园。我更不应该千百次的浴血沙场,只为了保住你们这群蠢货的脑袋。”
“布朗大人,这下你瞧见了,什么才叫做亵渎了吧?”坐在弗雷身侧一个戴着面具,只露出两只棕色眸子的男人,这时终于开了口。
“王子殿下,安东他只是一时气愤,这才口不择言。”布朗赶忙为自己的儿子开脱。
“不!不!不!”贝尔勒马上表示反对,“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一清二楚呐。”
银赫的目光集中到王子的身上,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判决。
“诸位大人,你们又有何高见呢?”王子的声音尖细而优雅,把难题推给了陪审的众人。
陪审的大人们开始在座位上不安的扭动身体,跟邻近位置的幕僚低声商讨。
“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废物来决断我的生死,”安东却抢先开口,“我要求比武审判,我要求接受众神的裁决,而不是你们的审判!”
一听见安东的要求,银赫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虽然他是最为优秀的战士,但经过**的折磨,他早已虚弱不堪。
“他有这个权利。”只顾划水的弗雷,终于敢表明自己的态度,以此来显示自己并不忌惮摄政王布朗,也不是什么可笑的摆设。
“你的代理骑士呢?”贝尔勒靠在椅背上,眯着眼问血手。
“我只用这一只手,就能砍翻你们这群屎尿饭袋!”安东倔强而孤傲的吼道。
“安东!”布朗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担忧,焦急地提醒自己的儿子,“你麾下的战士成千上万,其中的佼佼者并不弱于你。”
“父亲,这个帝国欠我们一笔血债,我要用自己的双手,”安东瞧了一眼缺失的手臂,不禁苦笑一声,“不,应该是他妈的单手,讨回这笔血债。”
“那既然如此,谁又会作为指控者的代理骑士呢?”弗雷缩回了椅子里,可他肥胖的身躯依然无所遁形。
“让我来替这个帝国,来偿还你的狗屁血债!”贝尔勒从椅子里站起来,挤过人群来到安东的面前,“就你和我,战士对佣兵,长剑对长剑!”
侍从替安东和佣兵穿戴好板甲,替安东装上假肢,又递给他们二人宝剑、盾牌。人群向外扩散开来,腾出角斗的场地。
银赫发现在穿戴板甲时,安东的身躯就在不断的摇晃,而他身体上的镣铐磨伤,更让他少了一份胜算。
佣兵并不比魁梧的安东矮多少,而且更加健康灵活,他持剑举盾,不断试探着血手。
剑身扭动出一阵寒光闪烁的剑花,安东率先发难,直刺佣兵的喉咙。贝尔勒举盾格挡,手中的阔剑已然劈砍而至。
钢铁撞击盾牌,擦出一片激射的火星。安东挡下了贝尔勒的挥砍,却被重击冲撞的踉跄后退。
贝尔勒再次上前,巨剑横抡,直取安东的首级。血手弯腰躬身,剑刃贴着他的头皮划过。
“冬王的子嗣,怎么倒像是老鼠一般只会躲藏?”贝尔勒将盾牌扔掉,讥讽的对着血手说道。
安东勉强直起身子,紧握宝剑的十字柄。
钢铁再次击打出刺耳的剐蹭声响,贝尔勒瞅准机会,对着安东的脖子猛地劈下去。
银赫只听见阔剑破空的声响,接着就是骨骼开裂,鲜血喷涌的一幕。安东躲开了佣兵的致命一击,不过他身后的那个教士就倒了大霉。
剑刃直接将他拦腰砍断,他的残肢无声倒下,鲜血很快染红了一大片地板。
安东逐渐丧失了进攻的**,他只能用盾牌竭力的抵挡贝尔勒的巨剑。而摄政王布朗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一样急躁。
“废物!”贝尔勒暴喝一声,手中的阔剑随之落向钢铁盾牌。
银赫听见一声闷响,安东随着那个被砸扁的盾牌,一起倒在了中间的地板上。
“安东!”摄政王惊呼一声,顿时汗如雨下。可是王子就坐在他身旁,他的权力此刻无处使用。
贝尔勒提剑上前,走到了口吐血沫的安东头直。他迈开一只腿,跨站在血手的头颅之上。
“浪得虚名!”接着他高举阔剑,在众人的惊呼吵嚷中,奋力挥砍。
“安东!”布朗的嘶吼声嘶力竭。
不过剑尖,却在血手的眉梢停止下落。佣兵收起巨剑,对着闷哼喘息的安东啐了一口。
“兰德,他是你的了。”贝尔勒走向了自己的位置,背对着强盗头子说道。
兰德立即从人群中曳步而出,他先是一脚踢开了覆盖着安东的盾牌。然后面带狞笑,“啧!啧!”地打量着昔日威风凛凛的血手。
“王子殿下……”布朗已经面色发白,用近乎于祈求的语气,呼喊着王子。
“是你儿子自己选择接受众神的裁决,而众神,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王子不慌不忙地回道。
兰德抡满胳膊,用自己带着铁手套的拳头,猛地砸向安东的脸孔。一声骨肉碎裂的闷响过后,鲜血顺着安东的头部急速扩散,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一个血泊。
“你们这群野兽!”布朗嘶吼着,怒视着沉默围观的达官显贵。
兰德的拳头再次落下,血手的头颅无力的歪向一侧,而他手中紧握的长剑,也“当啷”一声掉落在染红的地板上。
银赫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又一个英雄在他的面前倒下。而且是以最为屈辱的方式,死在了昔日他最瞧不上的强盗手里。
审判结束后,众人皆迅速散去。只留下瞬间苍老下去的摄政王,颤抖着走向倒在血泊之中,面孔已经难以辨认的独子。
银赫跟在沙皇的身旁,趁着众人向教堂外疏散的时候,赶上了苍白王子的卫队。
“王子殿下!”伊桑对着被侍卫守护在中间的王子,高声喊道。
“伊桑大人。”王子停下了脚步,示意身旁的卫兵让开,银赫与沙皇趁机走进了那张面具下的脸孔。
“王子大人,这位是黑色荒原的守护者,黑公爵拜恩的次子银赫,”伊桑对着等待他开口的王子说道,“就是他,替我们取回了猎龙枪,平定了惊龙城的叛乱。”为了怕王子拒绝,伊桑又加上了后面这句话。
“他是想要金子?女人?还是任何我能提供的报偿?”王子用面具中的棕色眼孔,紧盯着银赫直言不讳的说道。
“王子殿下,他需要您抽出一小会儿的时间,听他说几句话即可。”伊桑用尊敬的口吻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