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银赫与蒙多,在侍女的引领下走进餐厅时,老公爵、下跪大王菲拉德已经肃穆地坐在了主位上。而他的次子菲勒,则微笑着紧贴着自己的公爵父亲落座。至于菲拉德的长子,南国大公菲勒的亲生哥哥,则如同普通的仆人一样,恭顺地站在父亲与哥哥身后。
一瞧见一前一后走进房间的蒙多与银赫,菲拉德忍不住闷哼一声。刚刚吃进嘴里的甜椒,立即又吐了出来。
银赫与蒙多自然知道是自己丑陋的相貌,吓到了年迈的公爵。他们二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餐桌旁,在仆人拉开椅子之后坐到了座位上。
“这两张丑脸,着着实实地倒了我的胃口!”菲拉德将刀叉扔掉,冷哼一声说道。
银赫与蒙多面面相觑,一脸尴尬地面对着餐桌上其余客人的嘲讽目光。其中乐的最欢的当属兽人萨尔,他是如此的开心,甚至脖子上的肉瘤都被他欢快的心情感染了,随着他的笑声不断抖动着。
“丑陋的脸孔下往往隐藏着一颗美丽的心灵呐!”菲勒盯着银赫与蒙多,笑着说道。
“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两个有什么资格坐在我的宴席上?”到了自己的地盘,菲拉德的底气十足,毫不客气地盯着银赫与蒙多质问众人。
“父亲,坐在您面前的是黑色荒原拜恩公爵的次子,银赫。而坐在他旁边的这位,他是……”菲勒介绍到了这里忽然停止了,疑惑地盯着蒙多。
“我是他的父亲!”蒙多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他是我的好朋友!”几乎在同时,银赫也尴尬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下跪大王菲拉德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是联起手来戏弄我么?先是一个跟我从里尔回到这里的俘虏,然后又是两个疯疯癫癫的蠢货!”
银赫自然不会将菲拉德的话放在心上,但是他看见格伦端着酒壶的双手,已经因为愤怒或者是屈辱而止不住地颤抖。
那顿晚餐的气氛格外的诡异别扭,银赫竭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食物上面,低头对付着仆人不断端上桌子的美味佳肴。
“父亲,我请求派遣一小支军队,前往阴影之地追捕那些到处作乱的巫师!”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菲勒用征询的口吻对自己的父亲说道。
菲拉德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将勺子里的食物送进了嘴里,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给出了自己的答复,“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才是南国大公,所有大大小小的事物,都需要自己谨慎斟酌过后再下定论!”菲拉德提醒道,然后猛然间将目光阴沉地转向了银赫,“这倒提醒了我,那个带领着巫师为非作歹的罪犯,一直声称是你的好朋友,你还有巫师朋友么?”
银赫茫然地摇摇头,不用说巫师朋友,到现在为止,他已经知晓了所有在南国故友的下落,哪还会有什么其它的朋友呢?
晚餐结束后,银赫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依然在思索着菲拉德口中的那个朋友。银赫十分确定,自己在这片陌生的土地里没有什么熟人了。既然如此,那个巫师放出的消息,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虽然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但从圣城到阿维隆这一路来他实在是太累了,倒在床上不久,银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早餐的餐桌上,多出了人马赫卡里姆以及猩猩的统帅凯撒。临行前的气氛格外沉重压抑,餐桌上只有桌椅的声响以及咀嚼食物的声音。
“你们要留心那个巫师的首领,他自称为塞特!死神塞特!”菲勒打破了众人的沉默,叮嘱自己派出去的士兵们。
银赫听了他的话,嘴里面的粥差点全部喷出来。塞特,那不正是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恐怖野兽么?难道他趁着自己不注意,偷偷地溜到了阴影之地?还是这片大陆,生活着另外一个叫做塞特的巫师?
“尤其是你,银赫!”菲勒发现银赫正在皱眉沉思,就紧跟着提醒道,“那个家伙自称是你的老朋友,既然你说自己从不认识什么巫师朋友,你可要当心了!”
银赫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发现对面的兽人萨尔,正满脸瞧热闹的神色盯着他。银赫与蒙多告别之后,就和赫卡里姆、凯撒以及烬的儿子凯斯,一同离开了双城,朝向更南方的阴影之地而去。
南国翠绿旺盛生长的植被,随着银赫他们的向南而行,逐渐变成了荒无人烟的荒野。道路两旁起初还有零星的农舍,最后,当他们穿过一道狭窄却极深的谷底时,人家已经彻底消失了。前方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荒草,以及光秃秃的灰色山脉。
赫卡里姆带着自己的族人在队伍的最前方探路,银赫与凯斯并肩而行,跟在那群速度飞快的人马身后。凯撒则率领着自己的猩猩军队紧随其后,行进时发出一阵怪异高亢的猩猩吼叫声。马蹄扬起一阵草籽与尘土,队伍飞快地追赶着巨大橘色的落日向南疾行。
“你为什么会选择效忠于南国大公菲勒?”银赫在凉飕飕的秋风里,对身旁不苟言笑的刺客之子问道。
“效忠?”凯斯回头瞧了瞧,发现猩猩凯撒根本没心思注意自己,于是对着银赫说道,“我和烬最相似的一点,就是我们从不为任何人效忠。利益是推动我们行事的唯一动力,既然那些家伙处死了烬,你觉得当他们在北方抓到我,会怎么对待我呢?”
“会像对待你父亲那般对待你吧!”银赫回道。
“那个疯子不是我的父亲!”凯斯粗声地反驳道,“他亲手杀死了我妈妈,然后将我卖给了奴隶贩子!”
“那个菲勒看起来,也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银赫继续试探着凯斯的真实想法。
“我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人,甚至根本不关心他是不是人类!”凯斯冷笑着回答,“南国就像是个风姿绰约的甜美姑娘,北方则像是一个满脸胡茬,手执刀剑与铁盾的战士,要我选择的话,我宁愿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
银赫听了也就不再多言,他觉得在富饶秀丽的阿维隆渡过自己余下的生命,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黑暗来的快速而且浓烈,当远处高大山脉的阴影逐渐被黑暗弥合,整个荒野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凯撒命令自己的猩猩们点燃火把,照亮了一个圆形的区域。
“叫你的人熄灭火把!”赫卡里姆骑马从队首兜了回来,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居高临下地对着凯撒命令道。
凯撒向前凸出的兽口紧紧闭着,愤怒的双眼直视着面前高大的人马,“不!”最后,他捶打几下自己的胸膛,粗鲁地回喊道。
“火把会引起那些巫师的注意,让我们成为黑暗中被猎杀的可怜虫!”赫卡里姆用蹄子猛地蹬地,低沉而压迫地对凯斯解释道。
“火把可以驱散黑暗,从我的种族诞生开始,就将火把视为众神的双眸,可以劝退恶魔的神迹!”凯撒用庄严凝重的目光,盯着灼灼燃烧的火把,对着赫卡里姆宣布道。“干你妈的神迹!”赫卡里姆愤怒到了极点,抽出背后的长戟咒骂道,其它的半人马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凯撒和自己的族人毫不示弱,长矛刀剑早已紧紧攥在没有火把的那一只手里。银赫与凯斯,只能站在气势汹汹的两个种族的外面。
“他们……”
凯斯的话还未出口,银赫就听见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叫喊声,一个巨大的黑影迅速地从他们二人的头顶掠过,银赫甚至能感觉到它冰冷的爪子和坚硬的羽毛。
月亮从远处的黑暗里升起,那个巨大的黑影扇动着双翅,悬浮在了那轮巨大的满月前方。与此同时,几十个长有巨大翅膀的黑色妖兽,从黑暗之中升上了夜幕之下。
月色中,银赫瞧见那个巫妖手中的球形物体落入了荒草之中。凯斯无头的尸体,无声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