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赫深知,这次时间再也不会倒流了。凯斯胯下的那匹战马嘶鸣一声,扬蹄冲进了旷野之中的黑暗。大地之上的士兵瞬间陷入到了一片慌乱之中,凯撒的猩猩高举着火把,对着空中尖叫乱飞的巫妖吼叫着。
“列队!列队!”赫卡里姆高声地命令着,很快将队伍整顿完毕,准备迎击突然袭来的巫妖。
银赫骑马立在那群重新恢复镇定的猩猩中间,紧张万分地盯着那些开始盘旋的妖兽。一声尖锐的嚎叫声,撕开了沉重压抑的夜幕。为首的巫妖嚎叫着,伸出锋利的爪子朝向大地上的敌人俯冲而来,其余的巫妖则如同一团密集的乌云,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放箭!放箭!”此时,镇定下来的凯撒也大声地吼道。
那些猩猩飞快地从身后取出了附魔的精灵弓,拉满的劲弓在月光下散发着湛蓝色的光芒,赫卡里姆则命令自己的人马军队将长矛竖起,筑成一道钢铁的屏障。
那些巫妖的速度极快,从半空中笔直地冲向大地。他们成群结队而来,遮蔽了大片的月光。与此同时,银赫看见一阵纷飞的羽箭腾空而起,如同一道道一闪即逝的蓝色光芒,破空而去。
巫妖与大地上的士兵同时发出一阵悲惨的哀嚎,精灵弓的威力极大,登时将几个还在飞行的巫妖射落。而那些恐怖的妖兽,居然呕出一滩滩黑色的肮脏液体,落下高空。
银赫只觉得自己的手背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差点让他疼的昏厥,从马背上摔下去。那些妖兽撒下的液体,像是某种腐蚀性极强的酸液,接触到皮肤后就会冒出一阵黑烟,皮肤会随之溃烂焦黑。
地上到处都是乱跑乱撞的猩猩、马匹,银赫也尽力闪躲着空中落下的致命酸液。巫妖成群结队贴着银赫他们的头顶掠过,又用锋利的爪子割下了几个猩猩的脑袋。
“他们又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银赫抬头去看,发现刚刚离开的巫妖,确实又向着他们折返回来。
“该死的!”银赫咆哮一声,从怀里摸出了沙皇伊桑留下来的沙漏。他只盼望着那个沙漏能够起作用,而不是害的他们全都丢了性命。
巫妖似乎是决心将银赫他们屠杀殆尽,如同一阵风暴卷起狂风而来。致命的液体如同一阵倾盆大雨,从空中落下。
银赫手指轻轻转动,幸运的是,沙漏立即响应了他的召唤。恶魔并没有出现,一层黑色的坚盾,立即从他们的头顶漫延开来。虽然在暗淡的月光下无人可见,但银赫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已经处在安全的范围里。
拼死攻击的巫妖撞击黑盾时,发出一阵极其骇人的爆裂声响。一团团黑色的血迹,混夹着片片的羽毛,如同一瓣瓣黑色的花朵在他们的头顶上空炸开。侥幸贴着黑盾逃亡的巫妖,除了几只被精灵弓射杀外,其余的向着南方的天空飞去了。
“你害的我损失了几十个士兵!”惊魂未定的凯撒,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银赫的面前,用毛发遮盖的脸孔盯着他吼道,“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早点拿出这个该死的沙漏?”
“我不确定这是否会起作用,另外,使用它会对我造成极大的伤害!”银赫直视着愤怒的凯撒回答道。
“他救下了我们,凯撒,你无法否认这一点!”巫妖口中的酸液是如此强烈,就连人马指挥官的头盔,都被腐蚀出了一个缺口。
“他本可以救下我们所有人的!”猩猩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满地的死尸回答道,然后,他将目光望向了指挥者赫卡里姆,“现在我们怎么办,掉头回到荆棘城吗?”
赫卡里姆没有立即回答,抬起头瞧着躲进阴云里的月亮,过了许久,他才摇摇头,用低沉的语气给出了答案,“不!我们继续往南走。凯撒,你应该了解我们的主人!”
银赫知道他口中的主人,应该就是南国大公菲勒。但银赫却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深入阴影之地,绝非是什么好的主意。
凯撒骑马立在原地,用手抹了一把脸上滑落的血迹,没有吭声,带着自己幸存的族人继续向南而去,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小子!我需要你保持警惕,并且残忍无情!”当他们继续前进之后,赫卡里姆来到银赫的身旁说道,“那些巫师,绝对不会怜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只想救出我的朋友,如果那些巫师抵挡我,我会一个个地宰掉他们!”银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但当他低下头,让他惊恐万分的一幕发生了。在他的手背上,那片被巫妖酸液侵蚀的伤痕,居然在一点点地愈合,直至最后恢复成跟周围的皮肤别无二致。
乌云越聚越多,直到最后将所有的月光完全遮蔽,大地陷入进了一片黑暗中。而刚刚因为火把招来妖兽的猩猩们,也全都在黑暗中不声不响地向南前进,不敢再点燃火把。
银赫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了一股浓烈而腥臭的味道。四周开始出现一座座矗立在黑暗中的山丘,如同一个个沉默驻守在大地上的巨人。偶尔的时候,山丘上还会出现几只乌鸦。它们聒噪地沙哑着嗓子叫着,用阴森的目光盯着从它们面前经过的众人。
“扑棱!扑棱!”
一阵密集的翅膀扇动声音,从银赫他们面前那座庞大的山脉不断地飞出。那座山峰不同于其他低矮的山丘,里面仿佛藏有无数个乌鸦的巢穴,朝外释放着大群的乌鸦。赫卡里姆在此地突然伸手,阻止住了前行的队伍。
等到所有的乌鸦全都离开巢穴,融入黑色的阴云之后,整个大地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一阵深红色的血雾,从那座山脉之中升腾起来。
月光再次显露出来的时候,第一个身着华美贵族长袍,脸孔却腐烂大半的巫师,从山脉之中走了出来。他**的双脚,在身后留下一滩黑色的污秽液体。身上的那件华袍随着他的移动而漂浮着,头顶黑色肮脏的长发却纹丝不动。他很快就来到众人面前站定,血雾此刻弥散出来,将所有的人全都笼罩在了中间。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巫师成群结队而来,他们当中有衣衫褴褛的农夫,盔甲腐烂成破烂残片的士兵,甚至还有满脸稚嫩的男孩。所有的巫师沉默而立,将银赫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银赫甚至能听见凯撒响亮的呼吸声,而半人马赫卡里姆,则强装镇定地盯着还在不断涌现出来的巫师。
当所有的巫师,如同一群伫立无言的死者,将银赫他们团团围困之时,一个苍老枯槁的身影,才缓慢地从山脉黑暗的轮廓中迟缓地走出来。他穿着一件极其淡薄的上衣,头发像是一整年都没有修剪过,完全遮住了本来的相貌。
当他走到巫师的最前方停下时,银赫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在那一瞬间要停止了。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声称是他朋友的巫师,到底是谁了。
那个巫师躲在凌乱油腻的头发背后发出一阵冷笑声,他的头发随之开始一根根、最后一撮一撮地脱落。最后,那张几乎无法辨认、被巫术摧毁殆尽的丑陋脸孔,出现在了银赫的面前。
“罗伦!”银赫低声地说道,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居然会在南国的阴影之地,再次遇见那个烟火商贩的儿子。而且他,已经堕落成为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