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句话,这段日子爷有要事在身,多数会不在府中,让小姐务必要小心,有什么委屈等他回来再算账。”
蚀歌说完后抬脚离开,谢倾暖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他的意思是,祁城笙并非对墨漓青滥杀无辜一事无动于衷,而是选择了用自己的法子惩戒于她?
就连清苑都明白,灵夭死在了墨漓青的手中,除了安慰活着的人外,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王权勋贵,世家大族的人手里谁多少没沾过血?死的不过是一个婢女,谁又能为她叹一声不平呢?
“小姐,门房的大丫在外面候着。”
清苑声音响起,谢倾暖神思被拉回现实,心中积攒多日的沉重被蚀歌的一句话拂空,就连被迫卖身坏债的怨念都消散了些许。
“大丫?”谢倾暖重复了一句。
她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心底发毛,上次她来请见,就是祁城镜闯院。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走,去看看。”
栖梧苑外不远处的小路上,一个婢女来回的走动着,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时不时的焦急的举目朝着远处眺望。
“二小姐……”
谢倾暖还没有走近,大丫就撒腿朝着她跑来,匆匆的福了福身子,急声道:“您快去门房瞧瞧吧,灵夭老子娘找来了,正撒泼呢。”
灵夭惨死的事儿府里没人敢议论,但心里都是门儿清的,二小姐还因为这事儿闷在屋子好几日不曾出来走动,可见是真伤了心。
他们私底下也说呢,灵夭就是命不好,以她在栖梧苑的资历,等小姐出嫁的时候做个陪嫁丫头,日后也是能享福的。
谢倾暖下意识的看向清苑,“难道是没安置妥当?”
“灵夭的事儿是奴婢亲自去办的,除了府中账房所出的,小姐自己还贴了二十两进去,比寻常抚恤翻了好几倍。”
清苑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倾暖的身后,几人很快就到了门房外。
脚还没踏进去,就听着一人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哭嚎着,“我的乖女儿啊,活生生的人进了你们这大宅院就丢了命,你们今儿非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不然我就吊死在大门口,让众位乡亲父老都瞧瞧,官家老爷是怎么草菅人命的!”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接口,“就是,快去叫个能拿事儿的人来,别在这儿耽误我们时间。”
“老妇我把这个幺女可是当心肝哄着疼着的,连骂一句都舍不得,你们简简单单一句病死了就想把事儿揭过去了?呸,我告诉你没门!”
里面门户大张,谢倾暖站在垂花门前,正好能看到一个穿着青灰色粗布衣裳,身形臃肿的老妇人盘腿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她头上裹了条布巾,灰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子紧紧的盘在脑头顶,脸上皱纹深的就像是干涸龟裂的地皮,一副垂老之态。却在骂人的时候,豆大的眼睛泛着精光四处乱转,面色红润,精神异常振奋。
“哼,别以我老婆子不知道,你们这大宅院里肮脏着呢,一不小心弄死个人是常事,对外就说染病死了,说白了,不还是要脸吗?怕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我女儿要是活着,我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攒够了,还有我们老两口,全指着她过活呢!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把她害死,这不是逼着我们全家都去死吗?”
看守的下人敢怒不敢言,死死的瞪着她,这个老泼皮,哪儿是来讨公道的,分明是来讹诈的。
也不知道二小姐待会能不能撑得住场面。
正想着,就有脚步声传来,那妇人是个耳尖的,直接盘膝稳坐在原地,双手撑在膝盖上,打量着逐渐走进的女子。
她一身淡紫色的广袖留仙裙,料子轻软如云烟,云鬓乌黑,零星的点缀着些珠花,眸光柔和静婉,肤白赛雪,红唇娇嫩,竟是比画上的神仙还好看几分。
妇人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
“见过二小姐。”下人们见她到来,齐齐的松了口气,瞥了眼那对夫妇,暗中替自家小姐捏了把冷汗。
对付这种泼皮无赖是没道理可讲的,他们可得上点心,免得小姐被欺负了。
谢倾暖点头,视线移到这对夫妇身上,男子看上去精瘦的跟个麻杆似的,脊背微微佝偻着,吊梢眼麻子脸,生的一副刻薄相。
她记得清苑提过,灵夭本家姓陈,母亲姓王。
“怎么来了个小姑娘?你们府里主事的人儿呢?”
陈老汉说着打了个喷嚏,鼻涕横流,他随手抹了一把擦在了衣襟上。
这一动作将在场的人都恶心的不轻,不忍直视的别过脸去,灵夭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摊上了这样的爹娘?
还惯着哄着,真要是像他们说的那样,还犯得着把灵夭卖去做苦役?
“这位是我们府中的二小姐,你女儿就是在她院儿里伺候的。”
大丫恶心的胃里直冒酸水,一句话都不想和他们多说。
“来者是客,先把大娘扶起来坐着说话吧,清苑,去准备茶点果子来。”谢倾暖一看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温声吩咐了两句。
陈王氏本来还想在地上继续坐着呢,搁她的意思,她坐着,这些人站着,怎么瞧也都能有些气势。
结果谢倾暖吩咐之后,就自顾自的走到主位上坐下,府中的婢女端了茶水过来,清苑倒好递给谢倾暖,她一派闲适的吹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轻啜了两口。
喝完之后,将茶盏搁在桌上,这才抬眼看向呆呆坐在地上的陈王氏,“大娘准备坐在地上同我说话么?”
她端坐在上位,一派和气娴静,明明礼数周全,说话温声软语的,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威压,令人不敢轻视。
陈老汉上前把人从地上扯起来,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着这样漂亮的小姑娘,那些腌臜的话说出口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烫嘴。
“你个老货盯着人家姑娘看什么呢!收起那些龌龊的心思,别忘了今儿我们是来干啥的。”
陈王氏剜了他一眼,板着脸看向谢倾暖,教训道:“还以为你们这种人家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结果都是些不知礼数的蠢货,长辈刚刚还在地上呢,你就能舔着脸坐下了?这要是我女儿,早就被打了好几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