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南宫城拳头捏紧,最终却不得不低下头,“城见过容王叔。”
容湛静静的坐着,脸上挂着淡如轻烟般的浅笑,晦暗不明的眸在众人头顶扫过,却并没有让他们起身。
四周瞬间寂静无声,唯有烈日无情的灼烧的大地,以及地上的人。
旁人倒是无所谓,可南宫城不行,心里火烧火燎的。
他很清楚,容湛是故意的。
他告诉自己忍,过不了多久,他容湛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容湛仿佛才看到底下跪的一群人。
“都起来吧,一个个跪着做什么,这么大阵势,都把本世子吓倒了。”
南宫城第一个起身,一听这话,差点气出一口老血。
这才多少人?
您老当年纵横沙场,领兵百万,手上砍的人头比寻常人家切的萝卜还多吧。
当年独闯敌军军营,烧人家粮草,断人家子孙,也没见你怕过。
这点阵势能吓得了你容湛?
当他们好骗吗?
“是我们扰了王叔的清净,还请王叔恕罪。”
看到容湛出来,南宫恒一口气松了大半,可一颗心还是悬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怕只怕有人故意犯错,屡教不改。”容湛冷眸一扫。
接受目光洗礼的南宫城和慕长安,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慕长安更多的是想压低自己的存在,而南宫城更多则是怒。
“咳咳,世子爷既然出来,事情便好办的多了,还请世子爷接圣旨。”慕长安硬着头皮上前,恨不得出门找块布将脸蒙上。
容湛似笑非笑的看着慕长安,看得他头皮发麻,心里直犯嘀咕,只能垂着脑袋,尽量不说话。
好在容湛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对一旁的君从吩咐道:“君从,扶着本世子起身,本世子得跪迎圣旨。”
跪迎两个字容湛咬的极重,似讽刺,似嘲弄。
“世子不必如此。且不说世子爷腿脚不便,就算世子身体完好,也断然没有让世子下跪的道理。”
慕长安可不想开了个这个先例。
“圣旨都下了,还谈什么没有下跪的道理吗?”
容湛说的只是一个事实,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觉得这更像是一句嘲讽。
是啊,真要是注重两家情谊,只论辈分,会带着军队,会下圣旨吗?
哪家兄弟俩传话,是用圣旨的?
这分明是宫里那位端起了君王的架势了。
“这……”
“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王叔跪迎也是常理。”南宫城打断慕长安的话。
在南宫城看来,南朝的秩序已经乱了很久,是时候摆正。
南朝是他们南宫家的天下,不该存在一个战王府,一个容家,跟他们这些皇子并驾齐驱。
“六皇兄,你忘了祖宗家训……”南宫恒提醒他,却被打断。
“时移世易,若一味固守成规,我南朝还怎么前进?别提什么祖宗家训,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看看现在的南朝,君不君,臣不臣,再这样下去,很快民也将不民了。”
南宫恒脸色一僵:“六皇兄,这话说的严重了。什么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可若无战王府,若无容氏一族浴血疆场,这南朝早就国将不国。”
可惜世代变了,人心也变了。
人们渐渐将容家人的牺牲当做理所当然,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只看到他们享受的特权,却看不到他们曾经抵御外敌,流尽的血。
无国,哪有君。
无君,哪有臣。
更不要说家,是民了。
慕长安头疼的看着这一幕,这朝廷和战王府还没碰起来,这两位皇子就先杠上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两位皇子请冷静一点,正事要紧。”慕长安赶紧上前劝说,而后对容湛说,“世子只怕是误会陛下的意思,陛下传旨不过是为了显得郑重,更是为了给北漠人看的,而不是对战王府,对世子有什么不满。
陛下大度仁厚,对世子亲如兄弟,又怎么会计较这些东西。”
慕长安狠狠吹了一波南帝的马屁后,见无人配合,只能尴尬的咳嗽一声,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战王世子容湛为国为民,实乃我南朝男儿的表率,战王府非看管人犯重地,着世子立刻将罪人慕千璃交由大理寺看呀,并立刻入宫面圣,讨论北漠用兵事宜,钦此。”
圣旨也就简单几句,可在慕长安看来,这就是启蒙时读千字文一样,艰难无比。
尤其是没念出一个字,都感觉到头顶有目光投射过来,那架势似要将他凌迟。
圣旨念毕,慕长安等着容湛接了旨,赶紧闪人,可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台阶上的人有所动作。
慕长安脑壳又疼了,这架势是不想接这个旨?
“还请世子接了旨,交出慕千璃,不要让下官和六皇子为难。”
容湛终于有所动作,可声音却冷的出奇。
“为难?是谁想为难谁?你们带了这么多禁卫军过来,将战王府围的水泄不通,是打算本世子不交人,直接动手进去抢吗?”
“慕千璃谋害北漠公主,证据确凿,先前王叔担心有人劫囚,特意将慕千璃带回战王府看管,但!看管人犯那是大理寺衙门的事,还请王叔交出慕千璃。至于带这些士兵来,不过是担心有人徇私舞弊,帮着凶手逃脱。”
南宫城话音一转,“当然,皇侄说的绝不是王叔。战王府威名赫赫,忠肝义胆,王叔清如明镜,定然不是市井百姓传的那样,色令智昏,对朝廷不满,故意做这等祸乱朝纲的事。”
南宫城眼如锋芒,今日不论容湛交不交出慕千璃,他战王府的名声都注定要扫地。
交了,在众人眼中,战王府也不是无坚不摧,彻底打破了百姓对战王府的迷之崇拜。
他就是要让众人看看,他战王府,他容湛,也不过如此,是个趋利避害,胆小怕事的普通人而已。
不交,那就更好办了。
色令智昏,公然与朝廷作对,不顾百姓生死,随便一个罪名都上去,都够他喝一壶。
面对他刻意的挑衅,容湛的反应却冷淡的出奇。
“色令智昏,祸乱朝堂,这罪名听起来倒是新鲜的很,一直做英雄也很寂寞,偶尔做做罪人好像也不赖。”容湛歪着脑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