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师,小世子怎么办?”
无量手指一算,低头冲着血童子笑道:“现在,你前世恩人的一劫已过,九尾狐妖,可愿随我去修行?”
小娃娃的眼珠转了转,点点头。
无量起身面向皇北天:“王爷,小世子早已离世,此不过是九尾狐妖的灵体依托在此,若是在外界,只怕入了魔道反而危害世间,不若让无量带了去,在寺庙里吸食烟火,积德行善。”
皇北天深深的看一眼小世子,沉默一阵,道:“也、好。”
我走过去,温柔的抚它的毛发:“小巴,既然他对你有缘,你暂且好好替我照顾它,好吗?跟着无量大师,也是好造化。”
“来,跟我走吧。”无量转身而行。
小娃娃突然转头拽住小巴的尾巴,拖行着向前走。小巴喵呜的叫起来。
我们目送着他们离开,待夜色再一次归于宁静,我与北天相顾无言,却在下一刻紧紧拥抱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他将我背在背上,一步都不让我走。
“北天,我现在没事。”
“闭嘴。”
“北、”
“我让你闭嘴!”他的声音隐藏着嘶哑。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从未有如同此刻一样安宁。
“王爷,您回来啦。”方伯过来迎接。
“把梅洛给我带过来。”
“王爷,这么晚了,估计侧王妃已经睡下了。”
“给我带过来!”
“是…是。”
梅洛疑惑的过来,却在见到我时有瞬间的惊讶。她款款的行礼:“王、”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北天一个窝心脚摔落在地上。梅洛不可思议的看向皇北天,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顿时觉得五脏俱颤。
“王爷、梅洛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何王爷突然如此对我?”
“你这个贱人,枉我还一直包庇你,没有想到你居然干出这等下作的勾当!竟然蒙骗我到今日!”
“梅洛不明白王爷所说。”
“不明白?”皇北天压抑的怒火全面的爆发,他生意的拽起地上的梅洛想后院走去。
“你可记得这里?”他指着那块堵在水牢口的石头。
梅洛一惊,偷瞟了我一下,道:“梅洛、”不待她说完,皇北天将石头踢飞,将她拉进甬道。
阴暗腐朽的水牢透着发霉的气味,滴答滴答的水声扰人心智。而此刻,却从里面传来鞭打的声响。
“还不说?”
“接着打!”
最里侧的牢房,武泽的双臂被高高吊起,低着头浑身是伤,他的前方放着一应刑具,以及两个侍卫。见到皇北天均转头行礼。梅洛清被吊起的人的模样,顿时慌了神,下意识的向后退却被皇北天紧紧的钳制住。
“王爷,已经严刑逼问了整整一天,他就是只子不说。”其中一个侍卫上前禀报。
“哦?”皇北天转头冷冷的看向梅洛:“侧王妃,你可认得他?”
梅洛的手轻轻的颤抖,她抬起头看过去,正对上武泽等待的眸子,她猛地低下头:“不…不认识,他是谁?梅洛从没见过。”
武泽沉默的闭上眼睛,虽然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当那句与自己撇清关系的话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仍是如同一把利刃,将一颗心生生劈成两半。
皇北天斜着眼看她,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那么你呢,你认识她么?本王提醒你,说话之前可要想好了,只要你说出真相,我便安然无恙的放了你,否则,”他拿起一旁已经烧得火红的铁烙吹气。
梅洛抬起头紧张的看向他。武泽与她对视着:
“我,”
“你可要想好了!”梅洛大叫。
“我认识她,”
“你胡说!”
“呵,你不就是这个王府里可怜的侧王妃吗。”
梅洛僵住,她知道了他的不甘与悲痛,他对自己失望之极。
可是他仍选择了保全自己。
皇北天的脸阴沉了下来,一身尊贵的华服在这阴暗的地牢里越发的庄肃:“是本王太手下留情了。”,他使一个眼色,旁边的侍卫即刻明白,拿起火红的烙铁直印向武泽的胸膛。
“啊——”
凄厉的声音贯彻了整间水牢,他的全身都在抽搐,双唇顿时失了血色。
“还不说?”
“我、不知道!”刚说完便晕了过去。
“用凉水给他泼醒。”
“是。”
梅洛一直偏着头,藏在袖口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骨节发白。皇北天回身,却突然发现无颜不见了!他心中一紧:
“无颜!无颜?!”
有隐隐的啜泣声从他身处的牢房里侧传来,他一步一步走进去,只见无颜无助的蹲在一个墙角哭泣,大水已经将所有的痕迹冲洗干净,只有地上的一只朱钗还留在那里,皇北天捡起朱钗,锋利的刃让他看到当初划在她脸上时的痛苦,他的心疼痛到窒息,他蹲下身环住她颤抖瑟缩的身体: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这里,别怕。”
我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终是忍不住爆发。
他拉起我,目光灼灼:“无颜,你的债,我会一分一分替你讨回来!”说罢拉着我走到外面的牢房,见到梅洛皇北天一个箭步上前扼住她的咽喉:“恶毒的女人,今日我便了解了你!”
“额…”梅洛脸色煞白,挣扎着:“敢问王爷…梅洛何罪、之有——啊!”皇北天猛地将她甩在地上,一脚踏上她的胸口:“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梅洛,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她大口的喘息着:“梅洛对王、王爷,痴心一片…若王爷今日不给个说辞,梅洛、梅洛死不瞑目!”
皇北天深邃的双眸变得阴翳,声音低沉如苏醒的魔鬼:“我皇北天要谁死,还需要理由吗?”脚部一个用力,又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吐出来。皇北天抬脚要了解了她我忙拦住:“北天!”
他急忙收了脚,不解的看向我:“你干什么?”
“把她交给我。”
“无颜、”
“这是她欠我的,也是,”我停顿一下:“你欠我的。”
皇北天垂眸,半晌指着那两个侍卫道:“好,但是他们必须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全。”
“嗯。”
皇北天离去,我突然叫住他:“北天!”
他转身看向我。
“谢谢你。”
听到这一句,皇北天心中一动,终是离去。
送走了北天,我转身看着地上的梅洛:“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还能站在这里。”
梅洛抹掉嘴角的血迹,扶着栏杆颤巍巍的站起来高傲的与我对视:“你真的是程无颜。”
她的眼中仿佛要迸射出火焰:“我告诉你,即便是我也不会怕你!只要我还有口气在,你就永远是匍匐在我脚底的那只蚂蚁!”
“梅洛,我也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口口声声说爱他,却背着他和另外一个男人鬼混。幸运的成为了母亲,却亲手将自己孩子的生命断送,甚至、甚至还利用自己孩子的尸身,你、”我盯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眼里:“他是你的孩子啊!一个已经成为了傀儡的未足月的孩子都知道要去帮助保护那个狠心抛弃了自己的母亲,而你这个做母亲的却还要利用它,你不配做一个母亲!”
梅洛心虚,但她骨子里的高傲,让她仍是呈口舌之快:“我梅洛做事不需要你教!它是我的孩子,我就有权让它为我做事。呵,只可惜它不争气,没有除掉你这个祸害。程无颜,你还真是命大啊,我倒是想知道,三年前,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今日,你又是如何躲过血婴的索命的。”
“你仍不知悔改是么,”我笔直的站在她面前:“看来,是我太仁慈了。梅洛,今日一切的局面都是因你而成的,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从鼻翼中冷哼一声:“好啊,你来呀,我等着你来报复我。”她轻蔑的瞥我一眼:“怎么,不敢动手?程无颜,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骨子的懦弱无能永远都改变不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输——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我逐渐松开插在她腿上的朱钗。
“痛吗?”我挑起她尖细的下巴:“不及我当日十分之一。”
她撇过我的手,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流下来:“看来…是我看错你了。好啊,你来讨回你的债,我等着。”说罢,她闭上眼睛。半晌却不见我再有动作,她疑惑的睁开眼。
“嗜血虫没有让你死,是你的幸运。但这也让我更加明白了,死并不可怕,孤独的活着才可怕。”
“你想搞什么把戏!”
看着那越来越接近的烙铁,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要、不要——啊——”
“啊——”
在下一声凄厉的女声响起前,一根银针毫不留情的刺进了她的哑穴。所有的痛苦,瞬间堆积在她沾满了从脸上留下血滴的胸膛上。
武泽被灼痛和刺耳的女声从昏睡中惊醒——“梅洛…梅洛?!”
“她已经走了。”
我声音响起的瞬间,他的眼眸顿时灰暗下去。
“你不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他猛地抬起头,却又想到了忌讳,低下头去。我来到他身边,为他解下了镣铐。他不解的看着我。一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惊吓住了一旁的两个侍卫。
武泽凝眉:“你是谁?!”
“程无颜。”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你是来复仇的?梅洛呢?梅洛在哪里?!”
“我不会杀她,因为她不值得我杀,她有一个你这样的爱她的男子却不知道珍惜,永远都在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抚弄着皱着的裙摆,对脖子间明晃晃的的刀视而不见:“我也不会杀了你,因为你救过我。”
“你是来复仇的…带我去找梅洛!”
“你要带她走?”
“少废话!”
“等等,在我们离开这个水牢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幽闭冷滞,却又异常宽大的屋子,一个瘦弱的身影在里面影影绰绰。我带着食盒进来,听到响动,梅洛从外面跑出来,看到是我,那已经被烫的模糊的眼睛透出一丝冷光。
封住她哑穴的银针已经被我拔出,她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你还敢来?”
我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这都是我们桌子上剩下的的菜品里,上好的给你拿了来,快趁热吃吧。”
梅洛啪的将那些食物掀洒在地上:“你是在嘲笑我吗?!”
“不吃饱了,怎么等人来接你呢。”
梅洛凌人的气焰顿时被一盆凉水浇灭。我捡下地上的碎片,缓缓站起来放在桌子上:“不过也是,他永远不会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你得知武泽被我放走的时候你就开始暗自的高兴,因为你知道,只要武泽还安全的活着,那么总有一天他必然会不计前嫌的来救你。”我挑着眉看她:“我说的对吗?”
“什么武泽,要说多少遍,我说过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好啊,那么我告诉他你故意坠胎并利用血婴的事必然也没有什么影响了?看来果然是我多虑了。”
梅洛倒抽一口凉气,几乎喘不上气来,她声厉具色的指着道:“你、滚!滚!”
我冷冷的看她一眼,在侍卫的陪同下离去。
待无颜离去后,梅洛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第一次这样的心乱如麻,第一如此的不知所措,怎么办,这件事情如果让武泽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万一——不,没有万一!他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对,他那么爱自己,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一定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
对,一定是这样。
由于晚饭被自己打翻,她只好忍受着饥饿,熬到后半夜的时候终是忍不住,起身四处寻找,然而前后空置的角落都统统找遍,却没有发现一点可以吃的东西,就在这时,她发现后院的中央有一只还盛着水的水缸!也顾不得腌脏便用手捧着喝起来。然而半途中她突然停住,目光定格在明亮的月光下水里倒影的人影——“啊!”
她打翻水缸,疯狂的奔跑,不住的嚎叫!
她无法接受,整张面皮血肉模糊,沟壑烫伤的脓血恶心到呕吐,甚至曾经妩媚万千的一双桃花眼如今也只剩下两条不明显的粘连的细缝!梅洛光着脚在冰凉的石砖上奔走,凄厉的女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厅中。
“洛儿。”武泽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梅洛惊慌的躲到门后,遮住脸不敢露面。
“洛儿,我知道你在里面。”武泽的声音透着低沉的沙哑:“孩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看着门后那抹红色,等待着,等待着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哪怕是哀求自己原谅也好。可是他的等待,却没有任何回应,突然一刻,他的心死掉了。
“洛儿,我不会再放弃一切傻傻的等你,等你跟我远走高飞。白天,我去了镇国寺,我见到了我们的孩子”见到它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那是他的孩子!即便它是那样的丑陋他还是可以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爱抚自己。他清秀的眼角含着泪光:
“我要去镇国寺出家,永远陪着它的身边。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
“不要!”梅洛忍不住冲出来:“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看到武泽惊诧的神情他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不堪的样子,忙慌手慌脚的遮蔽着,再次躲到门后。
“你不能走。”
“你不是梅洛?”
“我、我、”
武泽的眼神终于再无一丝光亮:“算了,我们本就不该再见面的。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她,请告诉她,曾经,有一个叫武泽的男人曾深深的爱过她。”他闭上眼睛,今生的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流下。
最后一句话让梅洛的心如刀绞,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有一种感觉让她深刻的意识到,今晚将是最后的机会!她再次冲出来:
“武泽!”
空空的庭院早已找不到人的痕迹。
“武泽!武泽!”她拼命地喊着,绝望的泪水从她那两条细缝似的地方流出来,灼痛了脸上凹凸不平的伤口:“你回来!你回来…我是梅洛、我是你的梅洛啊…”
“你说要带我走的…你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爱我…我不要留在这里!”
“武泽!武泽!!!”
所有的人都知道,曾经的侧王妃不知犯了什么罪,被毁了容,关在那个空空的,传说闹过鬼的院子里,半夜里,总会听到侧王妃凄厉的歌声,那歌声不堪入耳,整夜整夜的唱着,空空的厅堂上她踩着冰凉刺骨的石板起舞、奔跑。王爷却由着她,不闻不问。
不时地就会听到送饭的小厮说,她的脚青了,胳膊划出了一道大口子,还有,她把自己的手烧了,等人发现的时候,曾经白皙纤巧的双手已经面目全非。只有那一次,王爷亲自来了,梅洛看到他,伸出手嘿嘿的笑:
“王爷,你终于来了,你看,你曾经说过最喜欢我的手,可是我却把它给烧了,嘿嘿,烧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她没有再唱歌,可是毅王府却出现了冲天的火光。她点着了自己所在的房屋。
所有前去救火的侍卫小厮们都清晰的看到那冲天的火光中一个人跳着奇异的舞蹈。凄厉的声音在整个天空回响: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永远得不到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