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息雨阁却扑了个空,将要走时发现夜幕下一个女子的踪迹,渐渐接近,竟是那个苏烟!他思量片刻跟了去。只见她走进了那个关闭小世子的小院里。
我站在床边,为熟睡中的小世子盖好被子,几日不见圆嘟嘟的小脸儿又秀气了不少。若是温姐姐在,也定然会高兴的。我爱抚着他的额头,一把冰冷的刀突然从后面架在我的脖子上。
“别动!”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拿你的命的。”
我颦眉,他的声音竟有一丝熟悉:“你是谁派来的?”
“你得罪的人。”
“慕容旭的人?”
身后的人沉默一下:“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说罢就要动手。
“你是梅洛的情人!”
将要落下的刀停在半空中,我转过身:“你无需杀我,因为我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你想耍什么把戏。”
“我说的是真的,我曾经遭受过重创,现在的声音,容貌,甚至身份都不是我的,是我用命换来的,我想,最多,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就会被身上的蛊腐蚀得只剩下一个美丽的躯壳、”我叹笑一声:“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人,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你静静的看着不就成了?若是我还在这里,你再为你心爱的人动手也不迟。”
武泽渐渐收了刀,离去的瞬间突然回头:“险些上了你的当!”眼见就要劈下来,皇北天突然破窗而入一个旋风腿将武泽踢倒在地。
他将我护于胸前,向地上的人凌厉一踢,武泽顿时动弹不得,他吐一口鲜血,恶狠狠的看着我们。
“无颜,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看着他如深潭的眸子,我略偏过头,小声道:“放心,只是骗他的。”
“无颜,你看着我的眼睛。”他紧紧的盯着我,灼灼的目光直射进我的眼底:“告诉我。”
一瞬间,泪水堆积在眼角,曾经一直压抑着的委屈顷刻涌进心海。
我看着他,柔柔的笑:“说了都是骗你的,看眉头皱的。”我伸手为他抚平眉心。
“无颜、”
“好了,”我止住他的话:“先考虑拿他怎么办吧。”
皇北天看向他,眼神透出冰冷的杀气:“说,是谁主使你的。”
武泽清秀的眉眼冷冷的回瞪他,不说一句话。
一声口哨,顿时来了三个暗卫。
“把他先给我带下去。”
“是。”
皇北天转身,突然拦腰抱起我径直向外走去。
“哎,你干什么?”
“带你去见无量大师。”
我听了僵住,挣扎着推搡他:“不、我不去,你放我下来!”
“闭嘴!”
一早梅洛醒来,坐在镜台前险些认不得自己,仅一个晚上,便如同几日未曾进食一般苍白消弱的厉害。走路间小腹还有轻微的疼痛。她的心底酿起不要的预感,遂携了丫鬟出府找大夫看一看。然而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后背高耸,脖上带着巨大滚珠,手持戒杖,奇装异服的男子紧紧跟着自己,她不由得转变方向,加快了步伐。
“姑娘请留步。”
梅洛猛地抬起头,那个男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有一双极慑人的眸子。
“你是谁。”
自从遇到这个女人,瓦拉大师感觉到他背部的血婴就一直发出异动,他知道,这件事,自己非管不可了。
“姑娘可是要去看大夫?”瓦拉盯着她的小腹,已经孵化的嗜血虫正在疯狂的生长、纠缠。
“你怎么知道。”
“他们看不好你的病,只有我可以帮你。”
梅洛觉得在他的面前,自己仿佛无处遁形,生硬的回答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头晕恶心,食量剧增却日渐消瘦,但你并没有怀孕。”
“你、”
“姑娘跟我来。”
梅洛犹疑片刻,跟随着瓦拉到一处屋子门口,使丫鬟留在外面,自行跟着进去。
一进去便觉得香气围绕,前方竟供着位不知名的‘神仙’。
旁边还有一个泥胚子做的小婴儿,不知为何,她见到那婴儿竟觉得万分熟悉。
瓦拉将一盏小蜡烛点亮,放在桌旁,那蜡烛的火焰竟莫名的呈现一种奇异的蓝光,他拿出一张画满了奇怪符号的符纸于掌间燃尽,只剩一下一把灰烬,导入旁边接满的红色的水里,递给梅洛:“一口喝下去。”
梅洛看着那碗水,一饮而尽。瓦拉口中念念有词,梅洛觉得腹中一路翻江倒海,如那桌上莫名跳动的火焰一般,不多时,蜡烛突然熄灭了。
“好了,你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化作一滩血水了。”瓦拉收起东西。
“一滩血水?我到底是怎么了?”她的确觉得瞬间精气神竟好了许多,不禁追问。
“嗜血虫。你被人陷害,吃下了嗜血虫的虫卵,它们依附在你的小腹里,生根发芽,疯狂的生长。”
凉气从她的脚底传入她的心脏,竟腿软的厉害!
“大、大师,”她稳住心神:“多谢大师,只是不知大师如何知道梅洛受人陷害?”
“你可还记得它?”
顺着他的手指,梅洛看向那个泥胚童子,凝眉道:“这是何方的童子?”
瓦拉察觉到背部傀儡的波动,道:“三年前,你可曾在怀胎三月的时候打下一个胎儿?它如今被我练成了极厉害的血婴,虽然它现在只是一个傀儡,但是毕竟是在你的身体里孕育,你的祸福它会有所感应,所以,是它救了你。”
梅洛瞪大了眼睛,嘴唇轻颤:“血…婴,我的孩子?它没有死?”
瓦拉有些不耐烦:“它早就死了,如今不过是一个傀儡,仅此而已。”
“那——它一定可以帮助我铲除那个陷害我的人是不是?!”梅洛激动的探起身。瓦拉讽刺的看着她,一个劫数难逃作恶多端的人居然也可愚蠢的说出一篇大义盎然的话,他刚待拒绝,背后又传来异动,他想了想:“可以。”
梅洛欣喜:“谢谢大师!只是,不知酬劳是什么?”
他的眼珠动一动,梅洛觉得脊背发凉:“我要你灵魂的契约,这件事情过去以后,你死后的灵魂会困在我这里,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血婴对你的念想。”
“灵、灵魂?”
“你放心,不过是这一世,待我西去,和你的契约自然会解除。”
梅洛低头想了一想,道:“好。”
待梅洛离去,瓦拉大师背后高耸的鼓包渐渐破裂,一个带着脐带的血婴从里面爬出来,而他背后竟自行愈合,了无痕迹。那血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他。
“可满意了?去吧,完成你的使命。”
桌上的血婴全黑的眼珠动了动,一晃不见。
镇国寺青烟袅袅,清戒趁着鸟啼打扫庭院,还没扫两下,便被无量大师叫住:“清戒,去开门。”
“啊?师父,您听错了吧,徒弟在这儿这半会儿了,可没听到有人叫门啊。”
“快去吧。”
“奥。”清戒挠挠头,刚到门口便听到脚步声,不禁暗自惊叹师父的料事如神。打开门一看是毅王爷和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低头行礼道:“施主请,师父已经在禅房等候了。”
皇北天与无颜互看一眼,跟随着进去。
无量大师经静修的地方安静幽僻,四周极是简素干净,大师便盘坐在蒲团中打坐。
“师父,他们来了。”
无量睁开眼睛,皇北天向他行佛礼:“大师。”
“坐吧。”
“大师知道我们要来?”我不禁追问。大师冲我温和一笑:“我不光知道你们要来,还是知道是为你而来。”
“那大师可否好好看一看我妻子到底有没有事情?”
无量有一双通透而泛着灰白色的温和的眼珠,他看着我,道:“毅王爷想问什么?”
“可曾中了蛊?”
“是的,女施主中了很深的蛊。”
“她,可有性命之忧?”皇北天心漏一拍,说的小心翼翼。我下意识的躲避开他们的目光。
“她、”
“我没事!”我站起来:“我没事…”
“无颜?”
无量思量片刻,道:“女施主请跟我来。”
深秋之时,落叶纷纷,远离了清扰,在这里自有一种平和在流淌。
“师父已经知道无颜中的是何种蛊了吧。”我低头叹息。
“不,对于蛊术,老衲并无太精通的研究。”
“那、”
“万事万物命理佛法都是一样的。”
“那大师必然是知道了无颜已时日无多。”
“所以才要一直瞒着王爷吗?”
“我本是复仇而来,却没有想到再一次因为同一个人而扰乱自己所有的计划,因为他,我一次又一次的乱了阵脚,一次又一次像个疯子一样左右摇摆,我、”我自嘲的笑笑:“我想,这就是无颜的命吧,无颜认了。可是,”我转过头看向他:“既然死别在所难免,与其两个人痛苦不若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女施主,既然已经选择了,又为何不敢面对呢。”无量仍是和熙的看着我:“人世无常,就如同你最初情动的并不是毅王爷一样,如今的你只是在一相执念的想要去完成自己心中的事情,被凡事纠缠的太多就会忘记静心平和的思考,为什么不停下脚步想想,兴许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我的心中一动,他继续道:“你只是觉得如果王爷知道这件事必然苦不堪言,但可曾想过若是日后你独自离去,徒留下王爷一个人在这世间上,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真相,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刚刚听到毅王爷用妻子这个词称呼你,只怕他是动了真心的,骗一个动了真心的人,只怕是比让他死还要难过。”
我垂眸,掩过悲伤的流淌:“曾经我掉落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崖底,那时候再痛苦都不会觉得什么,因为心不在了,也就不会痛了。可是,”我抚着小腹,晶莹的泪水掉进松弛的土壤里,了无痕迹:“有一天,我的救命恩人告诉我,我曾有过一个孩子,可是我、我甚至不曾知晓它的停留,它才一个月大…我对不起我的孩子…
从小,我就是在嘲笑与欺辱中艰难的生存,没有父亲的保护,没有母亲的爱护,每当看到其他小孩子在自己母亲身边撒娇的时候无颜都好羡慕,都是偷偷的看,然后跑到一边掉眼泪,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心,倘使上天垂怜我,给我一个孩子,我一定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去保护它,爱护它…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孩子,是被他们一步一步的逼死,所以,大师,不是我不愿放下,而是不能放下。”
无量轻捻腕珠:“女施主、”
“无颜。”
皇北天突然站在我们的不远处,袖间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你刚刚说的话都是事实?”
“你偷听我和大师谈话?”
他一把拽过我的手:“我需要知道真相!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为什么你要选择一个人用这种方式复仇?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难道你就那么质疑我的能力吗?!还是…你也在报复我,折磨我?等你将一切事情都做完,一个人登去极乐,留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我的手被他攥的生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北天…”
“你好狠的心啊…”皇北天本就灿若星尘的眸子里泛出更多的光亮,许久未曾出现过的液体再一次占领了他的眼眶。
他们的对话,让他窒息:
“时日无多,什么叫时日无多?”
我低下头,将他的手覆在我的左脸上:“这是美人蛊,解不了的。”
皇北天触电般抽出自己的手,踉跄一步,大步向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突然回身抓住我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他的摇晃中泣不成声。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马车里,两个人沉默不语,一会儿我抬头看看北天,泪湿了衣裳,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看我,红了眼眶。
在镇国寺的禅房里,我终于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告诉了他所有的经过,所有的所有…
伴着马的嘶吼,车顿了一下突然停住。皇北天警觉:“阿木,怎么了?”
嗖
一个异物突然穿过帘子向我射来,皇北天只手拦下,松手一看——竟是人鲜活的心脏!
“北天?”
皇北天将我护于身后:“别怕。”
吱
吱
吱
马车突然不受控制的晃动起来。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说罢他一手揽过我的腰,瞬间冲出马车,凌空飞跃到旁边的一颗树上,低下头,眼瞧着那马车仿佛被什么东西缠绕着径直向上拉。皇北天随着那缠绕的东西追寻头绪,他突然头皮发麻,猛地抬头——一个可怖的血婴就在他们的头顶注视着他们!
他急忙带着无颜向下飞去,然而血婴长长的脐带紧追他们不舍。
“无颜,躲在我的怀里,千万不要回头看。”皇北天叮嘱。
我用力的点点头,但不多时我便发现我们的速度竟越来越慢!
“北天、”我抬头发现他竟然满脸是汗!在他的腰间早已缠上一圈血脐带,在不住的向后拉抻!
“北天!”我见状掏出银针,向后射去。
发现目标的踪影,血婴的缠在皇北天身上的脐带瞬间收回,转而缠住无颜的身体,瞬间拽离。
“北天!”
“无颜!”皇北天猛地停住,反身追赶,奈何血婴的速度太快,竟追赶不上!正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猫叫想起,雪白的巨猫从天而降,它的上面竟坐着一个与血婴一样面目狰狞的血童子!被缠绕的几近窒息的无颜看的清楚,那是小巴和世子!
小巴的巨掌一脚踏在那长长的脐带上,锋利的獠牙将脐带撕成两半,皇北天见机早已来到无颜身边,由于没有带武器,只凭着全副的气力将那紧紧缠绕的脐带生生撕开!血婴吃痛,收回脐带的刹那眼瞳变成白色尖利的獠牙尽显,而血童子的眼珠则变成诡异的深红色,瞬间消失在空中,但身下小巴的眼见却突然变成了深红色。
皇北天将我抱在怀里:“无颜!”
“北、北天、咳,”我剧烈的喘着气。
“我们赶紧走!”
“不行!”我挣扎:“那是、温息和你的孩子,我们不能走、”
皇北天愣住,回头时早已不见了血童子的身影,只有巨大的白色猫在与血婴厮斗,血婴身量虽小,却散发出极重的阴气,几番缠斗下来,被血童子附身的小巴逐渐显露出下风。
眼见血婴的脐带再一次缠在小巴的身体,尖利的獠牙直扑向它的脖颈,皇北天捡起地上的木枝,飞身扔去,正拦住它的獠牙,血婴被惹怒,松开小巴的身体径直扑向皇北天的身体!
“北天!”
一瞬间一道极亮的光在头顶发出,触碰到这束光芒,血婴凄厉的叫了一声,收起脐带转身欲逃,从天而降的刚钵紧随其后,将它收住。
头顶的镇灵宝珠遗落,无量大师和小徒弟清戒在身后赶来。
“大师、”皇北天喘着气。
我转头,看到小巴扭曲痛苦的身子,急忙跑过去:“小巴!小巴你怎么了?!大师、”
无量大师来到小巴身边,收了镇灵宝珠,道:“此九格天猫乃神兽,而血童子乃极阴之物,两者结合本就伤体,更何况刚刚受到镇灵宝珠灵气的压制,心神受损。”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血童子突然从它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小巴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小世子?”它的眼睛还是深红色,但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了。
皇北天也过来,却只是远远的看着小世子,它的眉眼让他仍是会微微的心痛。
“大师,刚刚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何物?我的孩子怎么、”
“那是我当年被逐出师门的师弟养的血婴傀儡,这么些年吸了不少人的精气,阴气重的很。”
“那还不即刻杀了它?”
“不,其实它与你们也有不浅的关系。”他看了看刚钵:“它就是三年前被梅洛坠掉的孩子。”
“梅洛的孩子?”皇北天惊诧。
“是梅洛和一个叫武泽的男人的孩子,今夜它是受托来杀无颜姑娘的。”
梅洛…皇北天紧抿着嘴,不再说一句话。
“血婴被收,我的师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们快离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