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给你买了一些东西,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高石清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装袋进了门,朝着沙发上的血夕问道。
血夕已经做好了晚饭,自己却没有先吃,一直在等高石清回来。看到高石清进门后,血夕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等待中的喜悦:“你回来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高石清走进厨房一边将东西放好一边答道:“明天我要出差,地方很远,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来看你。只有你一个人在家,我知道你不方便出门,只有尽量多买一些东西了。估计两个星期够用了,我想半个月一定能回来。”
血夕只是“噢”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但高石清能够感觉到她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似乎不愿意他就这么离家远行。吃饭的时候高石清拿出了一瓶红酒对血夕说:“今天喝点酒行不行?算是为我饯行。我发现你真不爱说话,这么长时间连我的名子都没问过。”
血夕淡淡道:“知道了又何必问?我收拾屋子看见了你的学生证,你叫高石清,是青雀中学的一个高中生。你想喝酒就喝吧,也给我一个杯子,我陪你喝点。”
高石清心中暗笑,却自嘲道:“我自己都忘了,我一直在请假,三天两头去一次学校,学生证一直就扔在书桌上。你叫我小清就行了,认识的人都这么叫我。你呢?你的名子真的叫血夕?”
这话问出口不过是一个试探,高石清也没想过对方会这么简单就回答,毕竟自己连她的脸都没见过,不料血夕沉默片刻后却应答道:“我叫惜雪,怜惜的惜,冰雪的雪,至于姓氏,我随我师母的姓,不能告诉你……”
高石清能感应到她这句话是真的,语气中没有一丝作伪的情绪。
“很好听的名字……不过……”
“不过我为什么会告诉你对吗?”不等高石清问出口,惜雪便回答道:“一来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看着你,实在不觉得你有出卖我的可能,二来是因为我行走江湖从来不用真名,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极少,巡捕就算知晓了这个名字也没办法查出我的身份,而能从名字联想到我的身份的那些前辈高人,也不会自降身份对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严刑逼供。”
高石清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血夕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抬头看着高石清又道:“你是不是一直想看看面纱后面的我?这想法对你没有好处,因为全国的巡捕都在找我,却没有人见过我。你不清楚官府里那些特殊人员的手段,如果你见过我面目,就算我不杀你,其它找到你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不愿意说,他们也一定有办法让你开口说出我的样子,所以你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高石清不得不承认血夕的话是对的,张嘴想了半天却问了一句很傻的问题:“你多大了?”
血夕却不介意,很干脆的回答:“二十岁。”
似乎已经料到对方年纪不会太大,高石清并没有多吃惊:“原来你的年纪这么小,只比我大了三岁。你的一身武艺可是很厉害,跟谁学的?什么时候开始练的?那是什么功夫?能不能教教我?”既然话匣子打开了,高石清张口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虽然隔着面纱,高石清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发出了两道寒光,因为高石清没来由地觉得全身一冷,立毛肌本能地竖起了汗毛。
这就是杀气吗?可只有一瞬,随即血夕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逼人气势就消失了。只听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五岁开始练功,已经十年了。你可以把它当作一种功夫吧,但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种武功。就算我想教你,一般人也是学不了的,况且学了它没什么用。你现在还是个学生,难道以后还想当保镖打手吗?”
高石清苦笑道:“说说而已,你怎么这么认真?”
血夕神情淡漠:“我做事,没有一件不认真的!我不喜欢别人问我太多的问题,所以也尽量不问别人的事情……谢谢你救了我,我敬你一杯酒,喝完之后我想问你一件事。”
血夕芊芊玉手举起酒杯,撩开面纱的一角一饮而尽。高石清本来想碰杯,刚端起杯子发现血夕已经干了,他也干了这杯道:“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血夕身边陡然散发出凛冽的气势:“你以前不可能见过我,我从空中飞来把你撞晕了,你醒来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不是血夕?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话时高石清又感觉到那一种冷飕飕的气势又将自己包围。
不过她的怀疑确实有道理,血夕以前的刺杀行动从没有人真正地见过她,甚至连监控录像都没有清晰地拍到,直到那天她在山中失手。那么高石清是不可能见过她的,怎么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做为一个杀手必须谨慎,不对这个问题起疑是不可能的,可血夕却也等到现在才问他。
高石清的回答却让她颇感意外:“我看见了!当时我在山上看见了你在山谷中和人交手……你要到乌由市刺杀刘光明的消息人人都知道,警察局搞了那么大的动静对付一个人,我猜只能是你。”
血夕的声音有些发冷:“你看见了?请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高石清坦然道:“全部,从你突然出现……”他也不隐瞒,将那天在山上看见的全部过程都复述了一遍。
他说完后血夕仍然隔着面纱冷冷地盯着他:“你知道你站的山坡离那片山谷有多远吗?直线距离大概是两千三百米!你怎么能看清楚这一切?而且以我当时的轻功速度,就算你就站在山谷中也不一定能看清楚。”
“你误会了,我的视力非常好,几乎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好。我不仅能看得见,而且能看得清。”
血夕沉吟片刻,从盘子里抓起了一把花生米:“你注意看着我的手,我要扔出去一把东西。”说完她一扬手,一把花生米洒了出去,全部打在对面的墙上。高石清只听见轻轻的扑扑连响,柔软的水煮花生并没有落地,一粒粒都嵌进了白色的墙灰中,就像镶在发糕上的红枣。
听说那些修为高深的修行者随手摘花飞叶皆可伤人,没想到这女子对于力劲的掌握竟然这么高明。
高石清心里默默感叹着,忽听血夕又问他:“你都看见什么了?我打出去多少粒花生米?”
“你的手腕抖了五下,打出去三十粒花生米。第一次七粒,后面三次都是五粒……每次都有两粒在空中碰到一起碎成了粉末,打到墙上的一共二十二粒。现在墙上只能看见二十一粒,因为你有一粒打在了另一粒上面,竟然把它打进墙里去了……这是什么暗器手法呀?太神奇了!”
高石清夸奖惜雪神奇,而惜雪戴着面纱,如果高石清能看见惜雪的表情的话一定会发现她就像看见了鬼,眼里流光逸散,不知是惊讶还是好奇。
过了半天惜雪突然起身一伸手以普通人根本躲不开的动作抓住了他的脉门,高石清也很配合地没有躲开,为求逼真,还特意像是被抓痛了一般轻叫了一声。
这时只听惜雪很意外地咦了一声,然后松手又坐了回去,围绕着高石清身边那一股逼人的寒气消失了。
“现在才知道你是奇经八脉天生特异,难怪我怎么也没看出你是高手,原来你本就不是!……我错怪你了,并不是疑心重,而是你太特别……敬你一杯,算是道歉。”
高石清揉着有些轻微淤青的手腕,苦笑道:“你在怀疑我?以你的处境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但是你抓人的时候能不能轻点?”
惜雪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既然你的眼力这么好,我伸手的时候你怎么没躲开呢?”
高石清气恼道:“我能看见你伸手过来,我也躲了,但我没那么快的动作,手刚抬起来就被你抓住了……咦,等等,你又能放暗器又能抓人,你的伤好了?”
惜雪点点头:“其实一个星期以前我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了,但是功力是今天才恢复。”
“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
“那你怎么没有……”高石清话说一半又咽回去了,他想问的是惜雪既然伤好了为什么没有走?也许是舍不得离开?或者是想查清高石清的底细?高石清宁愿相信是因为前者——她也愿意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高石清能够感觉到,最近每次看见他回家惜雪的心里都有一丝欣喜的波动。
惜雪的心里有一丝羞涩,也有一丝落寞,她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转开话题道:“小清,谢谢你救了我,我实在没什么东西能谢你的。师门的武功我不能传授给你,可能会被高人看出门路,这样吧,我教你一套通用的练气之法,如果你能长期坚持练习,将来再被人抓的时候,也不至于能看见躲不开。”
惜雪居然改了称呼,或者说,第一次对他用了称呼。
高石清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嗓音都有点发颤了:“教我?我能学会吗?学会了之后会很厉害吗?”
惜雪淡淡地说:“你的眼力超常,那么心念也超常。我教你的只是打基础的东西,主要目的是能使形神相合。它有动静两套功夫,现在我就教你吧,但愿一晚上时间够用。”
高石清好奇道:“一晚上?一晚上我就能学会吗?”
惜雪摇摇头:“我只能用一晚上时间让你尽量记住,以后你自己慢慢去学去练习。至于学得会学不会我也不知道,有人一辈子也学不会,这需要看你自己了。”
“是这样啊?那不着急,等我从樱岛回来之后你可以慢慢教我。”
惜雪的声音有些压抑:“我也想,可是我已经打扰你太长时间了,我要走了!”
“你什么时候走?”虽然早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真来了高石清竟然有些伤感,心里有空荡荡的感觉,就好像路上捡到只受伤的鸟儿,治愈后终究要放归大自然一样。
惜雪面纱下神色复杂,却用尽量淡漠的语气回答道:“明天凌晨就走,我不喜欢道别。所以我要在你醒过来之前走,不想看见你向我道别。”
高石清心里有几分黯然,也有几份不舍,这两个月奇妙的相处他对惜雪也有了一丝微妙的感情——这是个让他极为欣赏的女孩,她单纯却并不傻,只是一厢情愿地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哪怕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哪怕与全世界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