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一九九七年来,全国上下对于农民负担这个字眼是非常敏感的,因此即使路兴民和张晓东想在南沁县这个事情上做什么文章,那也是得不到众多地委委员们的同意的。
大家到了这个层次上以后,谁不知道这个事情万一被捅到更高一层部门之后,将后带来什么后果呢?!
即使像南沁县目前存在的这种现象,从全国各地来,那也是普遍存在的,谁也不敢保证在他们桓毕地区这也是唯一的一家,只不过南沁县运气糟糕,被吴永成抓了典型而已。
特别是像有着分管责任的常务副专员刘海涛等人,更是对这种事情相当敏感——虽然这种事情是生在南沁县这么一个县,可万一事情闹大了的话,比如再像上一次惊动了《焦访谈》,那板子打下来他们的屁股上也要“沾光”了,这是绝对逃脱不过去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也是官场中明哲保身常见的,这也并不是刘海涛等人,对南沁县的石五清和安国福有什么意见。
更何况,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在这件事情上,吴永成是铁了心,要借石五清和安国福这两官帽,来刹一刹桓毕地区存在的这种现象,谁又肯冒傻气跟着路兴民和张晓东在后面瞎蹦跶呢?!除非他脑子里进了水!
于是乎,牛德海、马秀芹等人,也就.更不愿意为了与自己并无多少深交的安国福等人,去捋吴永成的“虎须”了。
就这样,南沁县的县委书记安.国福和县长石五清的命运,也就在今天晚上的地委委员会议上,被决定了!
尽管会后包括路兴民等人,认为吴永成的此举纯.粹是题大做、不对下面的干部们负责任,甚至于一些类似于存在南沁县这样情况的不少干部们,也抱有如此的心态——他们认为像吴永成这样的年轻领导干部,根本就不懂得下面基层工作的艰难与现实,只会高高在上,指手划脚、照搬文件而已。
至于牵涉到南沁县的县乡干部们,更是对桓毕地.委的这一决定深恶痛疾,气得跳起脚来把吴永成的祖宗八辈都“问候”过了一遍。
可不管怎么,之后事态的展,还是按照这次.地委委员会议上做出的决定,一如既往地往下执行。
就在第二天,以.桓毕地委委员、地委纪检委书记王虎银为组长的专案组,就下驻到了南沁县,对全县农民负担工作进行了彻底的检查。
随着南沁县县委书记安国福和县长石五清的停职,专案组在南沁县的工作相当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一阻力,事情也很快地有了一个明确的结论。
的确,通过王虎银等人的进一步排查之后,现南沁县在农民负担的工作方面,存在着极大的问题,有些乡镇的提留、摊派,不仅仅严重地过了国务院有关百分之五的最高限制,乱收费和乱摊派现象,也比其他县市都严重许多。
一周之后,王虎银带着厚厚的一摞调查材料,从南沁县返回。
……
“吴书记,下面的情况的确是触目惊心啊!”
在吴永成的办公室,王虎银深有感慨地道:“没有想到我们的不少干部,在下面胆子居然大到了那种程度,他们简直就不考虑农民们的一承受能力,我真不敢想象,有不少村的群众们,竟然一年四季辛苦操劳之后,所获得的那一收入,连乡村的摊派都不够,这还哪能谈得上什么勤劳致富奔康呢!”
吴永成默默地头,只是翻看着王虎银带回来的那一摞子材料。
此时,吴永成的心里也很不平静。
作为前世乡镇工作多年的穿越者,对于这种现象虽然也知道一些,可问题的严重性却远不如自己现在眼皮子底下生的这些,感到更加的触目惊心。
这其中,除了有下面的一些乡村干部素质低下、借机大搞手脚之外,国家目前的一些政策,也对农民们种地是相当不利的。
只是有的话语,他却不能对此时坐在自己身旁的王虎银明言罢了。
“吴书记,你,咱们的这些干部们难道就不怕这么胡闹下去,把群众们逼得走投无路了,再来一次重上梁山吗?!”王虎银的情绪还是难以从自己这次下去所接触到的现实中平静下来,他激愤地道。
吴永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那些资料,苦笑着摇了摇头:“虎银同志,你这话可是有过于偏激了。
唉,不过你也是一直在省直机关工作,这种看法也是难免的。正是因为目前农民负担问题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干群关系,所以中央才会三令五申地要求我们各级党委、政府,对这个问题要给予高度的重视,这也是为什么在上一次的地委委员会议上,我要对南沁县的同志作出那样的处理。
农民负担问题,从的一方面来,这个关系到了众多农民们的吃饭和生存问题,从大一来看,就是你刚才所的那一,这也牵涉到了我们党今后继续执政的问题啊,不能轻视啊!”
“吴书记,我的这句话一也不过激。”
哪知道王虎银在听到吴永成的这句话之后,不但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反倒站起身来激动地挥着手道:“在省直机关工作的时候,我只一些上访的群众反映下面基层的同志在工作中存在着许多的问题,甚至于有些已经达到触犯法律的地步,当时还以为这只是群众们一时过激、把事实夸大了,哪知道通过这次南沁县的取证调查工作,我却现有些情况比群众们得还要更甚。”
吴永成听到王虎银的这番话,听出了他话中有话,不由得把身子往前一探,两只眼睛盯着他:“嗯,虎银同志,是不是这次的调查取证中,你们又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王虎银慎重地头:“吴吗,南沁县有的乡镇在去年收取三提五统的过程中,居然出现了逼死人命的事件。”
吴永成的脸色马上变得沉重了起来,他站起身子逼视着王虎银:“虎银同志,你的这些有根据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地委怎么没有收到南沁县的任何汇报呢?!”
王虎银苦笑着道:“吴书记,这种事情是能开玩笑的吗?!我是搞纪检工作的,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拿到这里来讲的。这也是我们在下面乡镇调查的时候,收到了一些群众悄悄递来的匿名材料,然后我组织纪检委、地区公安处的同志,通过秘密调查而得知的。现在当事人也已经对去年所生的事件供认不讳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沁县的领导们当时是否知道这个情况?!”吴永成黑着脸问道。
在自己前世的时候,只是从一些新闻媒体上看到过因为催粮催款而逼出人命的事件,没有想到现在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也活生生地上演了这一幕,这让吴永成怎么又能不感到触目惊心呢?!
通过王虎银的缓缓叙述,吴永成才了解到他们所掌握的这起人命事件的整个经过。
原来这个事情是生在南沁县的木棠乡,在征收一年一度的三提五统的过程中,木棠乡为了加大征收力度,动用了乡镇平时所雇用的一批联防队员,在下乡包片干部的带领下,组成了征收“分队”。用他们的话,这也算是“动用专政手段了”。
因为去年的年成不算太好,在加上这几年粮价过低、摊派过重,不少群众对于乡村两级下达的摊派任务都一时难以筹集,于是,这些所谓的“征收分队”,到了各村之后,沿用当年日本的“三光”政策,进门之后,一宣读该户所应上缴的三提五统费用之后,根本就不听你的任何解释,只要是能看入眼的物件,不管是粮食也好,还是家具、牲畜也罢,采用“搬光、刮光、拉光”的“三光“办法——目的只有一个,不仅是要收够所应缴纳的费用,而且他们这一伙人的开支、奖金等费用,也都要摊到其中。
就在他们到了该乡南泥村一户人家的时候,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为了阻止他们拉走猪圈中的一个即将出栏的生猪,把一个二杆子联防队员一把推倒在地,不幸的是,那位老人倒地的时候,头部正好撞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上,当时就血流不止,等拉到乡医院抢救的时候,老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生命。
“这还有没有一人味呢?!这还像是我们**的干部吗?!”吴永成一巴掌就拍到了桌子上,两个腮帮子气愤得一抽一抽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南沁县的安国福和石五清,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吗?!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为什么不向地委汇报?!他们这简直就是在犯罪!”
王虎银望着吴永成激动的神色,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的冲动,尽量用平缓的语气继续向吴永成汇报道:“事情生之后,木棠乡的干部们一边和死者的家属们接触,一边马上就向他们的县领导汇报,这其中就包括安国福和石五清同志。哪知道石五清同志的指示却是什么‘民不为国家分忧,政府不为民做主。’言外之意是这个老人抗拒税费缴纳,死有余辜。”
“嗯,还有这么一回事?!”吴永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像“民不为过分忧,政府也不为民做主”这句话,吴永成在前世的时候也是听到过的,不过,他在听这句话的时候,前提背景好像是中央的一位领导听到某省有一位计划生育钉子户,在抗拒二胎结扎的情况下,跳井身亡而批阅的,这也算是一个道消息吧。他当时想:作为一位中央领导是不可能出这种话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背景之下,而传播这种道消息的人,无外乎也是为了鼓励下面基层的干部们(特别是他那种乡镇干部们),在计划生育这种事情上不必缩手缩脚而已。
可现在他听王虎银南沁县的县长石五清居然也出了这种话,就感到这句话恐怕不是空穴传闻了。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当时也是甚为震惊的。”王虎银此时已经恢复了他纪检干部一贯的那张职业面孔,他镇静地道:“这也是我再三向木棠乡的那位书记核实之后,才强迫自己相信的。”
“哼,这个石五清,他的爹妈怎么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还真够无情的!“吴永成鼻腔里哼了一声,继续追问道:“那事情的后来是如何解决的?!死者的家属们是肯定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据木棠乡的那两位主要领导交代,这也是南沁县的县委书记安国福,担心这件事情闹大之后,怕地委领导知道之后,他们难以逃脱这个责任,才给木棠乡下了死命令:不管他们采取什么手段,即使给死者披麻戴孝当孝子也罢,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一定不能留下任何的后遗症。后来他们给了死者家属五万块钱,才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胆大包天啊,我没有想到他们南沁县去年就生了这种恶**件,今年却还不懂得收敛,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吴永成咬着牙低声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王虎银若有所思地头,请示道:“吴书记,那现在南沁县的问题基本上调查清楚了,下一步我们应该如何着手进行处理呢?”
吴永成决然地站了起来:“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凡是涉及到这次的县乡村干部,根据所犯错误的轻重程度,由各级党委来负责处理。如果存在触犯法律的,坚决移交司法部门,按照我国的有关法律,该判刑的判刑,该劳改的劳改,坚决不能姑息迁就。
南沁县的副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由你们地区纪检部门拿出一个意见来,书记碰头会议研究之后,拿到地委委员会议上通过,并上报省委。我要让我们桓毕地区的干部们明白地知道,谁要是敢在农民的那少得可怜的收入上动脑筋,我就要他吃进去也得给我吐出来,而且还要连本带利地吐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