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同志,你到g省来工作也快两年的时间了吧?!”
吴永成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g省省委书记李光亮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到底是什么。欠了欠身,恭敬地回答道:“李书记,我是一九九五年十月被交流到g省来工作的,再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整整两年时间了。”
李光亮感慨地抚摸了自己有秃的头,意味深长地道:“真快呀,两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吴永成不知道李光亮这句话想要对自己表达什么意思,也只好莫名其妙地附和着:“是啊,李书记,这时间过得是够快的,才记得我那会儿刚刚来到g省工作,这一晃也就快两年夫人时间了!。”
吴永成这次来到李光亮的办公室,是接到省委办公厅的通知后,从桓毕地区昨天晚上连夜赶过来的。
自从桓毕地区南沁县木棠乡因为农民负担过重逼死人命之后,吴永成马上召开了地委书记会议,研究、讨论关于对这起恶**件的处理。
这也是昨天下午的事情。
在书记碰头会议上,先由地委纪检委书记王虎银具体汇报了他们联合调查组在南沁县的整个调查过程。
对于南沁县木棠乡所生的这起恶**件,几位副书记(包括行署专员路兴民在内),都是感到非常震惊,但在接下来涉及到研究对县委书记安国富和县长石五清的处分的时候。几位副书记之间就出现了非常之大的意见分歧。
“大家,像安国福和石五清同志,地委应该对他们给予什么样的组织处理呢?南沁县生的这起事件,的确是非常令人震惊的。”
吴永成在王虎银介绍完有关情况之后,一手捂着办公桌上的钢化保温杯,一手轻轻地叩击着桌面,面色平静地望着围在他身边的几位副。
在前一次有关对南沁县这两位县委、政府主要领导的处理意见上,路兴民就以目前的基层工作难以开展、特别是像桓毕地区这种贫困地区的县乡表现得尤为突出为理由,反对对安国福和石五清进行处分,虽然在吴永成等人的坚持下,目前桓毕地委已经对他们二人做出了停职检查、等待组织上进一步处理的决定,但那还不算上是正式的处理意见。
更何况,在那个时候,逼出人命这样的恶**件还没有浮现出水面。
地委副:“太不像话了,南沁县这些干部的所作所为,还哪一像个党的干部啊?!吴书记,我认为,像南沁县的这种干部,就应该狠狠地处理一批!”
另一位副书记张百顺也皱着眉头低沉着应道:“吴书记,像南沁县有些干部的做法,已经不是党纪国法能处理得了,他们已经触犯到了国家法律的底线了,必须采取一定的措施了,否则的话,这就不是南沁县一个县的问题了。”
路兴民则好像没有听到乔燕云和张百顺的话似的,自顾自地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叼到了嘴边。着火,黑着脸狠吸了一口,没有吭气。
此时路兴民的心里是非常矛盾的。
对于南沁县出现的这起恶**件,这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虽下面基层这几年在征收各种杂费的时候,是采取了一些难以见光的手段,甚至于有的触犯了国家的法律,这一他是非常清楚的,但没有想到的是,在南沁县居然生了人命案件,这就使得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了,尽管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有着自己的九九。
“兴民同志,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吴永成平静地到了路兴民的名字。
路兴民没有抬头,目光望着自己视力所触及到的地面,缓缓地回答道:“永成书记,南沁县农民负担问题居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这是我原来根本没有想到的,这一我应该检讨。
我认为,对于木棠乡的那几个涉及到此次事件的干部,应该责令南沁县县委给予严重的党纪政纪处分,并且要在全区范围内通报。正如刚才百顺同志所建议的,如果有人在其中触犯了国家的刑律,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移交司法部门来处理。”
吴永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了头。
貌似路兴民的这个表态,与之前乔燕云和张百顺的没有多少差异,可路兴民的言外之意,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路兴民还是想在这个事情上,对南沁县的主要领导,特别是安国福和石五清有所偏护。
而几位副书记的言中,也同样有意无意地回避了自己所到的安国福和石五清这两个人的名字——毕竟这是南沁县的两个主要党政领导,而在前一次的地委委员会议上,自己与行署专员路兴民的意见分歧所在,也主要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啊——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又愿意把自己搅乎到两位主要领导的矛盾之中呢?!
更何况,现在的社会风气已经远远不是前二、三十年所能比拟的了——别看这里所进行的是桓毕地区最高规格的地委书记碰头会议,参加的人员也仅仅是这么几个人,可谁又能担保会议尚未结束的时候,当事人就不会不知道会上所生的这一切呢?!
——至于所谓的保密制度,哼,越是要求严格保密的,大概失密的几率也就越大吧——也许这边的会议尚未结束呢,远在会议室之外的有关人士,就会知道会议上决定的一切,甚至于当时谁是个什么态度,人家也会了解的一清二楚!
至于南沁县的安国福和石五清这两个人,这几天的活动可谓是频繁之至也,他们也可能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仅是一直在地委大院里活动,甚至于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把省城一些领导(其中就包括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也搬了出来。情的电话可以在座的各位,也都接到了不少,因此,在有关安国福和石五清的处理问题上,大家就得慎重又慎重了。
要知道,在官场之中,终结一个人的政治生涯,也就等于抹杀这个人的政治生命,这件事情要是放到嗜官如命的人身上,那可比消灭了他的**还要残酷——在一个地区来,能熬到县处级这样的一个位置,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用老百姓的话来,那是人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于是乎,在这种情况之下,大家也就自然而然地有意无意之中,都选择了有目的的回避。
“那照兴民同志你的意思是,南沁县下面乡镇的干部,必须要承担他们所应该承担的责任,那么作为南沁县的主要党政领导,比如像安国福和石五清等这样的同志,就可以游离于党纪国法之外吗?!”吴永成似笑非笑地望着路兴民问道。
在座的这几位副书记心里是怎么想的,吴永成大致也能猜猜个**不离十,安国福和石五清这段时间的运作。他也不是一风声也没有耳闻——虽然他来到g省桓毕地区工作以来,与g省的有关领导之间的私人来往并不是很多,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谈不上有多少亲密了,可还是有人把游的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来人的身份那也自然在g省来,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了,虽然人家所透露出来的语气,也并不是执意要为安国福和石五清这种人求个什么保险,可大家都是到了这样层次的一种领导干部了,谁又不是从中听不出什么意味呢?!否则的话,大家可都要质疑你的智商了。
虽然吴永成对于这种关的电话非常之恼火,可人家话的艺术性。又使得他一肚子的火无从泄,只得在电话中哼哼哈哈地瞎胡应承几句,但他的心里早就有了一定之见——南沁县生的这起事件,并不是单纯地生在南沁县这样一个县的事情,只不过在南沁县把这个矛盾挥到了而已,如果不在这件事情上给予有关人员严厉的惩处,或许就在这一两年中,就在桓毕地区将会生更多诸如此类的事件,又会有更多的无辜的老百姓们,将被迫走上黄泉之路。
要想彻底在桓毕地区根绝此类事件,就必须让所有的干部们,都牢牢记住这起惨痛的教训——板子打不狠,是没有人能把这类事件当作一回事请的。
而像大家心中所想的,这样的“板子”如果光打到下面的基层干部身上,一丝一毫也不涉及县一级领导的话,那与隔靴搔痒又有何区别呢?!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自古至今,上有所好,下必甚之。
吴永成还不至于糊涂到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如果没有南沁县主要领导的默许,甚至于怂恿,下面乡镇的那些干部们,又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呢?!
当然了,吴永成也非常清楚,包括南沁县在内的干部们,之所以在老百姓们身上这么下功夫,总而言之,还是一个“穷”字闹的。
不过,不管下面基层的干部们,在工作当中有多么大的困难,但这也丝毫不能成为他们变本加厉压榨老百姓们的理由——这一从吴永成这里就得不到一的支持!
路兴民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无奈地对吴永成道:“吴书记,南沁县的县委书记安国福和县长石五清,在这起事件中是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这一是无可质疑的,他们也应该受到党纪政纪的处理,但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意见。可以给予他们通报批评、警告处分之类的处理就可以了,毕竟他们只是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而已啊!”
“兴民同志,我不同意你的这个观!”吴永成马上截住了路兴民的言,他知道在有关南沁县这两位主要领导处分的问题上,他的几位副书记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疑虑和难处,所以他更不能让路兴民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过于纠缠,他得旗帜鲜明地亮明自己的观,这样也可以快刀斩乱麻,避免使自己陷入更为尴尬的孤家寡人的不利局面。
“南沁县的安国福和石五清同志,在这起恶**件当中,不仅仅是一个负有领导责任的问题。”吴永成扫视了一遍在座的与会者,斩钉截铁地道:“农民负担问题是近两年来中央三令五申的重要问题,省委、地委也曾经多次就这项工作,进行过多次的强调和布置,可以这两位同志在工作的过程中,阳奉阴违、敷衍了事,甚至于在恶**件生之后,有的领导还出什么‘民不为政府分忧,政府不为民做主’这样毫不负责任的话来,这样的干部还能算得上是我们党的干部吗?!他们必须要受到严厉的处理,对这种行为不给予严惩的话,又怎么能引起我们所有领导干部的高度警觉呢?!”
“吴书记,我是这么想的,类似于南沁县这样的事情,在我们桓毕地区,甚至于全省全国来,都不是个别现象,如果对安国福、石五清等同志严厉处理的话,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地区干部工作的积极性呢?!这也关系到干部队伍的稳定问题啊!”路兴民双手一摊,分辨道。
吴永成眉头一皱,从路兴民的这句话中,他也听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在去年的时候,桓毕地区信义县的县委书记严固真,就因为卖官买官事件事而锒铛入狱,随即又牵出了地委组织部的原任部长刘青山的落马,这让桓毕地区在全省当时成为了挥之不去的话题。
路兴民此时旧事重提,无非言外之意是提醒吴永成:你姓吴的也别把事情都给做绝了,这在你的任期之内,把全区的干部们多收拾几个,你的脸上也不会太光彩啊!
在座的几位副书记好像也听出了路兴民话外之意,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去年的一些事情,面面相觑,随即又各自摆开了头,各自埋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呵呵,兴民同志想的可够周全的。”吴永成冷冷一笑:“处理几个干部,就会影响到全区干部队伍的稳定,这是不是有太危言耸听了?!”
路兴民无辜地望了周围的几位同仁,好似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支持,但是他有失望了,大家的眼神谁也没有和他对视,他只好干笑着燃一支香烟,自我解嘲地道:“吴书记,这不是我老路危言耸听,事情也确实就是这样,我们的工作主要就是靠下面基层的同志们来做的,处理面太大了,这也难免太打击同志们的工作积极性啊!”
“我记得古人过这么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吴永成没有接着路兴民的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谈,他往后一仰,徐徐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孟子提出的一个重要思想,他这话的意思是,人民放在第一位,国家其次,君在最后。这是因为,有了人民,才需要建立国家;有了国家,才需要有个‘君’。
国家是为民众建立的,‘君’的位置是为国家而设立的。这里,轻重主次的关系是很清楚的,国家政治,一切以民为本。要真有什么‘天子’,那么民众才是真正的‘天子’。
因为天的聪明,是通过民的聪明来表现的;天的视听,是借助民的视听来实现的。民众的意愿,天总是顺从的。可见民众才是‘天’的代表,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至于所谓‘君’,则是民众抬举出来的。”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到吴永成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空间回响着:“中央为什么三令五申要强调减轻农民负担的问题呢?!我想着也是关系到我们当继续执政的生存问题。
古人有言在先:‘君者,舟也;庶人,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既然民众有力量抬举出一个君,也有力量把君推翻。君位本是为天下民众设的,谁来做君完全应当由天下民众决定。这是古今天下通行的道理。无论这个“君”叫做国王,叫做皇帝,叫做总统,叫做主席,都概莫能外。
呵呵,只不过在古代的时候,人们尚未能设计出一套有效而完善的**制度,来落实这个道理,使之成为可以操作的程序,以致于这个道理在很多时候不能马上兑现。但这并不明这个道理本身不成立。实际上即使是在**制度缺如的社会里,上述道理有时也会以各种形式自地强行生作用。只要看看历史上无数昏君、暴君最终被推翻,身败名裂的下场,就不难理解这一——民的地位不仅在君之上,而且在国家(社稷)之上。因为国家的权力也是人民所赋予的,国家的利益应当是人民的根本利益的代表,所以从逻辑上来,必须置民众的地位于国家之上。
孟子强调‘民为贵,社稷次之’,坚持这个原则,可以防止少数政客假借‘国家’的名义,侵害民众的权力和利益。为‘君’的如果真能认识到上述道理,就应当认真听取民众的意见,坦诚接受民众的监督,关心民生疾苦,与民同乐。
千百年来的历史大舞台也在不断的证明著这一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凡是施行仁德之政、顺民心、不断修德于天下的贤君,都使国家昌盛兴隆,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反之,逆民心,而最终走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