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门口,葛西西差点骂街,她已经累极了,又饿又渴,可门竟然锁着!
“爸爸去哪了?”这个问题在葛西西的脑海中盘旋了几秒,她觉得没什么思考价值,便抛到一边。“就算爸爸回来,也不见得有水喝、有饭吃,我还是自求多福吧!”
于是,葛西西就拖着行李走到邻居彩凤阿姨家,想借把锹。低矮但规整的墙头上插满了玻璃碴子,在正午的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葛西西走进那扇大门,从门缝里向里张望,阿姨家的西红柿还没熟,一个个铁青着脸挤在叶子中间;而那架上的黄瓜倒是十分粗壮,看起来过于成熟,只配喂猪了;几只茄子披着紫色的皮衣,酷酷得斜倚在一旁……
葛西西用力敲了敲门,她怕手劲太小,屋里的人听不见。
“哐哐哐……”,“噔噔噔……”
“谁呀?”只见一个女人正从门里出来,往大门这边来了。
“是我,彩凤姨!”
彩凤阿姨一开大门,见到葛西西,都认不出了,还是葛西西自报家门,对方这才确认了她的身份,把她让进门来。
“西西啊!这么些年没回来,变化实在太大了,我都认不出!有啥事儿啊?”
“彩凤姨,你家有锹吧,我借一下行不?”
“你要那锹干啥?女娃娃家!”
“我爸不在,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要是上工去了,得晚上才回!我下了火车,花了半天时间才赶回来,现在累得不行,还饿,还渴,但进不了家门。我想着啊,就用你家的锹在我们家大门下边挖个洞,然后我爬进去,再把洞填上不就行了?凤姨,你说这难道不是个好法子?总比我坐在门口等强吧!”
“行是行,但瞅瞅你那细条条的胳膊,锹是大物件儿,估计你连锹都扛不动!再者,这路面可不比庄稼地,那土被人踩来踩去,可严实了,你能铲得动么?”
葛西西一时没话可说,因为从彩凤阿姨刚刚的话里,她没法判断这锹——到底是借还是不借给她?
“这样吧,我让培元过去帮你。”
“哦,培元哥哥在家啊!emmm……那行,您叫他出来帮我个忙吧。”
“不急不急,你刚刚不是说饿了么,阿姨今天刚好磨了豆腐脑儿,你先进屋吃一碗。”
葛西西是真饿了,也顾不得礼貌和推脱,就进了屋吃起了豆腐脑儿,她一口气吃了大半碗,才抬起头称赞道:“彩凤姨,你家用黑豆磨的豆腐就是香,天然美味,营养健康!我在外面读书,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豆腐,心里可想呢!”
“这家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你不嫌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哩!”
“嗯嗯,谢谢彩凤姨。”
待葛西西吃饱喝足,放下碗筷的一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溢心胸,她想起曾经同母亲一道来彩凤姨家串门,拿出来招待他们的,都是阿姨自家种的或自家加工的吃食,很多东西一做就是一大锅或一大盆,人手一份,边吃边拉家常,就那样过着简单朴实的日子,也不觉得有什么烦恼······
这时,大门响了,彩凤阿姨进来说道:“西西,培元回来了,我和他说一声,让他帮你挖坑!”
葛西西一听“挖坑”二字,瞬间哭笑不得,心想着:“平日里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已经够多了,现在没想到还上门请别人帮自己挖坑!看来是年纪大了,净做些不靠谱的事儿呢!”
不一会儿功夫,李培元进了屋,葛西西一抬眼,一下子被惊到了,“这样的穷乡僻壤、山里小村,竟也能生出这样的美男子,回想起多年前那个身材鼓鼓的、皮肤被晒得黝黑的大傻小子,再看眼前这位眉目清朗、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岁月对他来说,活生生的就是日本资深整容医师的手术刀啊!”
葛西西站起来打招呼,李培元看着她面生,但刚刚彩凤姨告诉了他她的身份,儿时留存的记忆便让气氛不再尴尬,他微笑着和葛西西寒暄了几句,两人便出了门。
来到葛西西家大门前,二人确定了在哪里挖最合适后,李培元便开始行动起来。
果然啊,长得帅的人连挥起锹来铲土也一样帅不可言,看到一位大帅哥在给自己干活,葛西西这心里美得不行。
这锹才铲进土里几个来回,葛石刚就回来了,葛西西只得谢过她的培元哥哥,然后进了自家的门。
葛西西放行李的当儿,葛石刚就数落起她来:“哎呀!你这孩子,要进家门借梯子翻墙进来不就行了,让别人帮忙挖坑,再从大门底下爬进来像怎么回事儿!”
“本质上不都是些‘鸡鸣狗盗’的事儿嘛!猥琐一些怎么了,又没人看见!”
“谁说没人瞧见!那培元不是人?”
“培元哥不会介意的,我们从小就认识啊!”
“我看你啊,是根本没长心,也没长脑子!”
“爸爸,我怎么听着你这是在骂我啊?”
“你犯了错,我说你两句怎么了!我是你爸!”
“哦!那给了我生命,却没把我养大的亲爱的爸爸,您还有什么指教啊?要是没什么可说的,我就先行休息了。路途劳顿,可把你姑娘给折腾乏了!”
“我跟你说,这村子里啊,我一直留意着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呢!我看培元就不错,虽说是专科学校毕业,但好歹有一技傍身,这电工虽说危险点儿,赚钱不多,但你嫁了他,也能凑活过日子。而且他父母勤劳节俭,日夜操劳,养猪、卖豆腐、种田,肯定有些子家底!”
“我这么多年寄人篱下,您几时操心过我的学习和生活!现在倒好,急着要把女儿嫁出去是吗!怕是为了那几万块的彩礼钱吧!”
说罢,她气冲冲地走出屋子,把院里的梯子费力地拖到墙边,三两下就上了房顶。
此时,处于一种奇特的高度,葛西西在上面走几个来回,就什么气都消了。
葛西西家的房子与村里别家的不同,是平房,上面抹了厚厚的水泥,没有瓦片,也没有坡度,所以小时候常常见母亲在上面晒蘑菇、晒金针花、晒咸菜。
有一次葛西西偷偷地爬上去,便望见了前所未有的景致,以致时隔多年都不能忘怀。
村子里没有楼房,都是每家每户一间大正屋,带个院子,种着蔬菜瓜果、养些家禽家畜。在自家房顶上,葛西西可以将周边住得最近的邻居家的院子一览无余,踮起脚尖儿、伸长脖子,还能看见远处的山和天边的云。有时候,她能在上面捡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比如一块儿果冻状的玻璃、一串彩色的铃铛。她也每每为自己的意外发现而惊喜不已,对其来头也甚是好奇,却无处寻得答案,这种感觉无比神奇和美妙!
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拥有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外人不曾涉足,而她,尽享其美!
在房顶上见得最多的,还是孩子们的沙包,村里的孩子常常在各个巷子里丢沙包,一个不留神,方向感扭曲,加上用力过猛,沙包便会“曲线上房”,然后便无人问津,接受风吹雨打和日晒,命运相当凄惨,与深居冷宫中的女子无异。
房顶上的葛西西总感觉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附体,周身清爽、心旷神怡,所以她一有不开心,就会上房顶静静,并自封“房上君子”。
这次她回来,真得没想到爸爸会对她说出那番话,他的眼界是多么狭小,竟要让女儿一辈子窝在这个穷山沟里,跟一个无甚才华的人紧巴地过一辈子,“这就是他为我操的心,这就是他为我设想好的未来!哼!真是可笑!我生来是为圆自己的梦、走自己的路,谁也休想干涉我!我可不会受任何人的摆布!”想罢,她沿梯子下到地面,绕过正朝她走来的葛石刚,径直回屋里睡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