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西西7岁那年上了一年级,一个月之后,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在葛西西的眼中,她!很漂亮!
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种别样的气质,几分娇贵、几分优雅、几分率性,这样的一个小妮子,很讨葛西西的喜欢。而葛西西这种在陌生人面前害羞、在熟人面前一皮起来就不着边际的孩子也成功引来了那个小姑娘的注意。
一见面,彼此都看得上眼,就一直黏在一起。一起玩儿,当然也常常闹变扭,但这从来不会影响他们在一起玩闹的兴致。
在幼童的世界里,“玩”这一件事大过天,至于玩伴的脾气和情绪——连个毛线都不算。
与她一起转来的是个面色黝黑的小男孩,他说话有些不利索,心地宽厚善良。他总是被人欺负,甚至有一次脸上被人打到流血。见他受难多日,葛西西难免动了要罩着他的心思。
所以,他、她和她就成好朋友了,下课、放学、周末、假期,他们总是在一起。
年幼时的友情,发生得就是如此轻易!
多年后,岁月给他们每个人的生命带去了诸多改变,终至擦肩而过,不识旧人!
好在记忆留存,再见时,一知对方名姓,依旧热泪盈眶!
她叫纪竹,他叫易望。
他们的父母都是部队干部,两家人住在部队的干部公寓里,那里离村子有段远路,所以每次葛西西去找他们玩或者他们来找葛西西,都要多花些时间。
葛西西始终觉得,纪竹和易望应该是从小定下娃娃亲的,只因父母是老相识,门当户对,又年纪相仿。就连他们的名字都起得那么地富有戏剧性,一个“记住”,一个“遗忘”,多么神奇啊!
可是,谁曾想到,这样幸福和睦、门当户对的两家人竟也会结下那样的深仇大恨!
而此时葛西西途径之地,便是那仇和恨当年啃噬人心灵的地方!
还记得那是必须去学校上学的很普通的一天,葛西西走在上学的路上,她边走边摸着书包里那袋鼓鼓囊囊的“奇奇怪怪味”饼干,这是姑姑前天来时带给她的。葛西西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到了学校,上午的课间要和纪竹、易望在操场上边晒太阳边分享饼干。”想到这儿,她就停在路边,打开书包,取出一块饼干放到嘴里嚼着……
这时,两个刚刚锄地归来的村民之间的几句闲言碎语不自觉地被葛西西收进了耳朵里——
“有个事儿你知道不?”
“咋?”
“我听说昨天部队里死了个人,还是个女人!”
“瞎说,那部队里纪律严明,当兵的当军人的,都正直可靠着哩,咋会有人杀人呢?”
“哎呀!不是被人杀的,是意外。”
“那意外就意外喽,这有啥个好扯的!不过,你还是告诉我是个什么意外?咋就死了人呢?”
葛西西张大自己的小眼睛,也想听听是怎么回事,可“铛铛铛”的上课铃声忽然响起来,她这才慌了,拔腿就朝学校跑去……
她“噔噔噔”一口气跑上了5楼的教室,红着脸、喘着粗气冲到座位,此时,她的心跳得厉害,都快冲出嗓子眼儿了,耳后和脊背的汗成股流下,让她的皮肤有些刺痛感。
幸好数学老师还没有来,给了她一个喘息之机。
葛西西拿袖子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手伸进书包里。她取出作业本、课本和文具盒之后,摸到了那袋饼干,随即,她回转身朝纪竹的座位看去。
“咦?纪竹怎么没来上学?”
然后她又看向易望那边,“怎么回事?易望也请假了?”
葛西西回过身来,皱着眉头,心下奇怪得很,“他们为什么今天都没来上学?难道连生病这种事儿都要‘成群结队’吗?我带的饼干已经‘开了口’,下午给他们吃说不定就发潮变软,没有香脆口感了!到底怎么了呢?!”
葛西西心里正懊恼着,只见班主任推门进来,一脸凝重。
不过,大人总是能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班主任不消半刻便好似戴上了一副假面具,一脸轻松地开始讲昨天的数学卷子……
整整一上午,葛西西的神儿都是一会儿来,一会儿走的。
下午到了学校,还不见纪竹、易望的影子,葛西西便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有点子怯生生地问:“老师,纪竹、易望是请假了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俩都没来?”
“他们家里有些事,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来上学了,你还是专心读书,多花些心思把你那总拖全班后腿的数学成绩往前提一提罢,别操心别人的事儿了!”
“可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葛西西嘴里小声嘟囔着,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她觉得,班主任是有意遮掩事实、转移话题!
一连几天,葛西西都是望眼欲穿,那袋饼干已在她包里“恭候多天”,味道变了,咬起来也不脆了。
现在,她一个人在操场上走来走去、百无聊赖,一天又一天,她一直在等待着那两个可爱的家伙突然跳到她面前逗她开心,或是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
可等来的,却是他们转学的消息。
都说小孩子没有真正的悲伤,也不识愁滋味,可当时的葛西西分明是哭了好几天的。
此外,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传得更盛了,葛西西废了一番功夫才把这些传言给串起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在那个不大的村子里算是一个特大事件——骇人听闻,令人唏嘘!
纪竹和易望两家人关系向来很好,父母一起工作,小孩一块儿上学,听闻对方家里有什么事,无论大事小事,都会搭把手……
然后,不知怎地,纪竹的妈妈竟和易望的爸爸情愫暗生!
有一次,二人谈及此事以后该如何收场。纪竹的妈妈希望双方都能离婚,然后他们组建新的家庭。但易望的爸爸担心两个孩子日后心里会有疙瘩,也不敢想象纪竹的爸爸和易望的妈妈知道他们的事之后,会是何种反应,他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婚,希望能够一直和她维持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直到其消逝为止。
可是纪竹的妈妈太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而纪竹的爸爸一向深沉、不苟言笑,他正直可靠,是个称职的好爸爸,也是一名有尊严、有骨气的军人,却唯独不知道在她有情绪的时候该如何哄她、逗她。
纪竹的妈妈想要冲破那令人窒息的婚姻,易望的爸爸也是真心对她,可旁人的闲言碎语、军人的体面、家庭的羁绊又怎能全然不顾!他们都没有思特里克兰德那样自由的灵魂与放弃一切的勇气!
女人是感情动物,那天,纪竹的妈妈很激动,她说她不愿意再忍耐,她想要把一切都抛在身后,余生痛痛快快地活一回。易望的爸爸越劝她,她就越失控,她开始怀疑对方的真心……
正当两人处于谈不拢的胶着状态,纪竹的爸爸突然推门进来,他两眼冒火,额头上青筋暴起,径直冲到易望爸爸面前,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跟你们好好算账,这里人多,在村子河对岸有座老屋,我们去那里解决!”
纪竹妈妈和易望爸爸也没法反驳,三人一前一后相继来到小屋,纪竹爸爸二话不说就动了拳头,用力砸向易望爸爸,二人随即扭打在一起。纪竹妈妈见事态不好,怕出什么事,就上去拉架,被纪竹爸爸猛地撇到一边,头嗑在了一块尖利的石头上面,当即晕死过去……
后来,就是纪竹妈妈死亡的消息传来……
当时的葛西西不懂成人世界的感情纠葛,带给她悲伤情绪的是两个最好朋友的无声离开,她不知道他们都搬到了哪里?纪竹的爸爸会不会坐牢?易望的妈妈又能否原谅易望爸爸的不忠……
突然之间,丑事暴露,又出了人命,然后直接相关人等全部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就像液体蒸发、固体升华般不着痕迹。
几天后,村民之间的聊天主题已经自然替换成了张家的长和李家的短……
葛西西将遥远的思绪收回,此时,她惊叹于那些爱传闲话的村民口中说出的流言蜚语居然有本事把一件事还原得如此详尽具体,也惊讶于自己这么多年竟能将此事记得如此清楚完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