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浮港同盟,兰博之血。
阿尔下午时分就出发了,但没想到还是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在荒野密林,他可以利用超距视野把道路形势和地貌走势纳入眼底。但在高楼林立、砖瓦堆砌的森林中,少年视野范围狭窄、除非站在建筑屋顶,否则根本无法一览全貌。
通过沿路打听和路标指示,阿尔找到"兰博之血"的过程还算顺利。但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兰博之血"其实是一片大型兵械装备的售卖集合地,粗糙的半球状岩石壁垒,如一颗巨大的蛋壳扣在地上,把杀戮和火药的热力包含其中。
岩石壁垒最初的设计肯定参照了战争要塞的布局,大大小小的侧门和弯曲诡秘的密道相互配合,让阿尔吃尽了苦头。
等巡礼者头晕脑旋,终于转到"兰博之血"的黑钢大门时,六眼魔人鉴定师甚至有空点了一杯冷饮,坐在路边的板凳上边喝边等。
"实在不好意思,迷路了。"阿尔跑上前,语气中带着歉意。
"没事,我早就想尝尝新出的黑白奶茶,据说这种奶茶的灵感来自东方王国的神秘动物。这种动物每天可以花大半天的时间来进食,剩下半天用来睡觉,真是悠闲。"马格南又吸了一大口,并把一颗黑色的软球啄入口中。
"软的?"阿尔看见六眼魔人的腮帮子动来动去,显然是在咀嚼刚才入口的黑色小球。
"当然,"马格南应付了一句,看来小球极富弹劲,"走吧,先进去再说。"鉴定师走先一步,阿尔紧跟在后。
"兰博之血"占地极广,但各个区域的分布和界定其实有迹可循。岩石壁垒分为三层区域,最为独特的地下两层结构让人眼前一亮,地上一层多为锻造兵械、各类护具、附魔原料、宝钻镶孔等旧日战斗兵械。借着马格南的讲解,阿尔才了解刀剑锻造和鉴赏的大学问:
锻造材料的选择是鉴赏的第一步,南陆的金属重工业掌握了制造合金的技艺,虽然比不上纯粹或者高含量的陨星兵械,但量产质优的特点已经让合金材质成为主流。购买者可以根据自身杀气或者能力相性,选择相应的合金兵械。例如,杀气阴冷、战技一击制敌的战技武者,就可以选择清冷合金打造的刺剑或者破甲细剑,在决斗中耐心寻找、把握机会,给对手一个大放血的创口。自然,红铜合金制成的护具,燃烧抗性会远超同类。
附魔原料的用途,则是让阿尔如获至宝。面对虔诚的信徒,诸神会降下威能相应他们的祈祷。这其中必然包括,神力赋予兵械的奇迹。控法者或者掌握咒术奥秘的潜学者,也能将能量引流至兵械上,将其作为能量释放的载体。但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虔诚的信仰、或者丰富的知识,因此,有这样一批学者以无与伦比的耐心和经验,找到了原理相似、门槛更低的附魔替代品。
罗切斯特教授——附魔原料的领头人,用多林为主要原料制成的火纸、以及空的蛹虫外壳,分别给单手战锤附魔时,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一个人有了耐心和经验,他就可以完成任何一件事。"
罗切斯特教授临终前,能够窃取神明之力的鎏金徽章草稿,已经完成了大半。
阿尔伸出手掌,轻按在身前悬挂着的剑鞘形立体徽章,精美的做工下一颗淡金色的玉石镶嵌居中,庄重优雅也透着浓郁的能量气息。
"小心点,"马格南提醒一句,"你要是现在引动了这个小玩意的能量,我俩可付不起这个价钱。"
"这么值钱?"阿尔吃惊道。
"物以稀为贵,这个级别的附魔原料可没有愿意动手脚。"
阿尔点点头。
宝钻镶孔同样是提升战力的途经之一,相比只能一次性使用的附魔原料,宝钻镶孔更加昂贵、却也更加持久。借由工匠的技艺,将蕴含能量的宝钻嵌入预先留好的凹槽内,使兵械常备宝钻的相性能量。阿尔立刻想到了"雷霆使徒",不过鉴定师立刻否定了少年的想法。
"别说嵌入宝钻的相性,恐怕雷霆使徒连附魔原料都无法兼容。"
"你要清楚一点,阿尔。雷霆使徒最初是围绕陨星符文打造的长刀,尽管不是极致完美,但陨星符文可是相当霸道的。"
"好吧,"阿尔耸耸肩,他极为喜爱直刃长刀,更别说它是泰瑞尔的心血杰作。
"还是先去地下一层吧,护具我暂时没有太多想法。"阿尔提议,他可等不及去欣赏一番南陆上下闻名的冶炼重工业了。
马格南也是两眼放光,毕竟硝烟弥漫、枪火横飞的火器才是鉴定师的心头最爱。这次听到阿尔的要求,马格南以他的六只眼眸发誓,一定尽己所能好好还这个朋友一个人情。不过,马格南听过这样一句话,朋友之所以为朋友,就是因为永远还不尽的情。
这个诗人最后死在背叛自己的友人怀里,也不知是因果还是讽刺。
哐当一声金属之间摩擦、嵌合的重音,通往地下一层的升降梯闸门打开,收缩没入两侧的墙体中。
"欢迎来到真正的兰博之血。"
马格南优雅地躬身扬手,将岩石壁垒神秘的地下景色展现在阿尔面前。
沸腾的蒸汽扑面而来,机械加工的噪音更是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切割、打磨、钻孔、攻牙,在大厅中央,居然还安置着一条如弯曲河道盘旋俯卧的履带流水线,各式各样打磨光滑、尺寸各异的金属构件,躺着流动循环的履带上,等待着工匠的选择和未来的杀戮。
地下大厅沿用地上巨型蛋壳的环形墙壁,此刻球面的内壁上打下无数凹槽,槽内放以隔绝水分、定置形状的软垫,一杆杆通体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火铳枪,嵌入每一个凹槽布满整个大厅墙壁的所有角落!
一眼望去,枪火森林早已破万!
此刻隐藏在银黑色枪膛下的沉默,一旦火力全开将会是摧毁一切、绝不留情的金属风暴!与泰瑞尔的小小地下室比起来,这里才是枪炮火药的殿堂!夸张的数量和金属的光泽,哪怕是沐浴火炎而生的巡礼者也会被彻底征服。
几名脸庞年轻、手臂壮实的青年穿着无袖短衣、围着满是油污的围裙,抱着装满子弹的弹药箱跑过,回到自己的工作坊放在地上,振动引起弹药箱内的子弹一阵颤抖,黄澄澄的弹头似乎在跃跃欲试。
阿尔总算明白马格南和克利弗的疯狂所在了。
一想到这些组装完备的枪械,吐泄枪林弹雨的瞬间,最好嘴里还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身上带着血与火的味道,的确是属于男人才有的浪漫。
"如何?"马格南问道。
"够劲。"阿尔没有丝毫犹豫。
"准备好了吗?"
"还啰嗦什么!"阿尔锤了鉴定师一拳,"带路。"
经典的单发火铳枪,以稳定的射击和不错的射速始终坚守同类前茅的水准。
连发火铳枪,二联装弹的设计在增大威力的同时,也要求使用者的时机选择更加谨慎。
猎人喇叭枪,特殊的推杆设计使其填装子弹的过程更加快捷,同时相比单发火铳枪更大的口径,自然能够造成更大的杀伤力。
工厂步枪,只用大工厂才有技术制造的新型枪械,加长的枪管增加了子弹出膛的射速和稳定性,射击距离也会有效增加,但存在着手动换弹的缺陷。
"据说狮子家族有人攻破了这个技术难题,但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公开这个秘密。"马格南恶狠狠地说。
工厂霰弹枪,连发火铳枪的最终版,其弹药也是特制的铅砂,完全是针对荒野怪物而设计。在手动装弹的同时,射击有限距离也很短,是被众多条件约束的不成熟产品。
工厂加农炮,完完全全的莽夫设计。但那些在体能和格斗上有出众能力或者杀气的粗人,根本不会相信这些金属枪械,因此这种威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的"宝贝"一直难以开拓市场。
马格南带着阿尔沿蜿蜒的履带流水线走了一圈,给阿尔普及了一番枪械和重工业的基础知识,他知道巡礼者想要火铳枪的迫切欲望,但也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枪械本质到底是什么。借此机会,阿尔和马格南谈起在东面谷地期间,半身人所使用的枪械和冶炼重炮。
"你看,单兵作战的主流能力是战技武者的杀气,以及随之匹配的战技和强悍躯体等一系列要素。灵能域下的枪械专精同样拥有详细的能力谱系,比如远视能力、枪械操控、必要的身体强化和神经反应能力,以及同样千锤百炼的实战经验。"
"至少,远视能力这一块我不用担心。"
"不过,阿尔,你到底想用火铳枪做些什么。因为虽然王朝的重工业发达,但不同型号的火铳枪有着各自显著的特点,因为没有万金油的型号。根据你自己的风格,你应该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我想要上次在铸造厂,你临时组装给我的响尾蛇。我也不求自己射术多么精湛,因为我还是希望保持现在的战斗风格,我最想要的只是能够抓住战斗空隙,轰他一发狠的。"
马格南思索了一会,"你想学那些猎人?"
阿尔一愣,"什么猎人?"
鉴定师摆摆手,"这不是问题,我大概知道了。不过我想,这里可能没有你要的货色。"
"那要去哪里?"
"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