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淅沥沥...”
使出一段路程后,雨势渐小,才让白苏尼亚稍觉舒适,而伤口的鲜血亦渐渐流停,有了愈合之势。
此时,他分外庆幸,幼时被其母追打着练功的经历,倘若不是自己有位严母,让自己从小便强身健体的话,就刚刚背心窝与肩上那两刀,恐怕早已晕厥过去。
想到此,他不由想到了那位以侍子身份被送去大汉的长兄白霸,二人同父异母,且原本白霸是太子,奈何,他少了一位有背景有能力的母亲,最后才落得这帮下场。
还是要厉害点儿的女子才配给自己生下儿子啊!否则,于后宫的争权夺利中,别说保护孩子,恐怕连自己亦是保护不了。
白苏尼亚微微扬唇,将身子放低,又悄悄往后挪了挪,靠于梅珍怀中,嗅着她腰间香囊里传出的香气,以缓解几处伤口带来的不适,顺便假想着二人生出的儿子会不会这是大漠上最凶悍的鹰。
“往前坐!”
梅珍皱眉,将其往前推了推。
“阿珍,我乏力,伤口亦阵阵发疼。”白苏尼亚故作虚弱道。
“你还好吧?不会死吧?你死了我可就麻烦了,若要死,待盐队抵达疏勒城后再死。”梅珍冷声问道。
“不就是三处刀伤吗?死不了,不过,阿珍,你可真下得了手啊!”
一回想起梅珍刚刚那副狠厉的模样,以及与沮渠讨价还价的气势,白苏尼亚不由心生佩服。
要知晓,沮渠可是让西域各国皆闻风丧胆的匈奴勇士啊!
可真是应了那句,无知者无畏矣!
“我也是被你们给逼的。”梅珍淡淡道。
“你算运气好,遇上了沮渠,若换成郝连,你可没这般好的运气。”白苏尼亚说道。
“怎得?还有巴不得你死的匈奴人不成?你们不是血浓于水吗?”
梅珍挑眉,语带戏谑。
“呵呵!亲戚不亦分亲疏远近吗?”白苏尼亚冷笑道。
“看来,亦不是所有亲戚皆待见与你嘛?”梅珍再次戏谑。
“难怪你亦不信任与他们。”梅珍补充道。
“阿珍,你这般聪慧真叫人不可自拔呀!”
白苏尼亚又往后靠了靠,亦不忘蹭了两把。
“别得寸进尺!”
“嘶...”
梅珍随即掐住其脖根处已然止血的伤口,痛得白苏尼亚随即哼哼,立马坐直,不敢再造次。
“阿珍,你这般待我,就不怕我报复与你?”白苏尼亚凝眉问道。
“怎得?还想捅我几刀不成?”梅珍冷笑道。
“我可是怜香惜玉之人,怎会舍得伤害你?”
白苏尼亚扬了扬唇,说道:“把你娶回去当侧妃,再与你生一堆孩子。”
“想得美!”
“到时,可由不得你。”
白苏尼亚抬眸朝前方看了一眼,不由在心中疑惑道:怎得还不见盐队的身影?
就在沮渠将自己的战马牵过来之际,原本半眯双眼,一脸虚弱的白苏尼亚忽然睁开双眼,并微微点头,向其示意,后者随即会意,开始半真半假地配合梅珍,再伺机而动。
想到此,他又朝后看了看,发现匈奴军队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亦步亦趋,只待看到盐队的身影后,便等他发出攻击命令。
不过,这都行了一个时辰了,按理说,就他们这速度,早就追上盐队了。
“阿珍,你们那位朱侍卫不会带错路了吧?”白苏尼亚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啊!”
梅珍摇了摇头,假装不知。
“那怎么还未看到你们盐队的身影呢?”白苏尼亚又问道。
“我又不识路,哪晓得?”
梅珍耸了耸肩,问道:“要为你包扎伤口吗?”
“呵!”
白苏尼亚冷笑一声,说道:“你现下才想到与我包扎伤口,怕是嫌我的血流得还不够多吧?”
“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梅珍又耸了耸肩,便将马停下,扯下自己的衣袖后,便为白苏尼亚包扎伤口,并将其手上的束缚解开。
“脖子便算了,已经不流血了。”白苏尼亚急忙道,生怕梅珍又将自己的脖颈给勒紧。
他可是怕了梅珍,这个人美心黑的小丫头!
梅珍抿唇窃笑,不紧不慢地为其包扎伤口,而前方的朱侍卫见状,亦停了下来,等待二人。
“将军,似乎还未看到盐队的踪迹。”
看到梅珍停下来为白苏尼亚包扎伤口,匈奴军队亦停了下来,而其中一名士兵则行至沮渠的身旁,面露担忧地望着他,“对方会不会使诈?”
“那名汉族少女诡计多端,引我们中计,亦不是不可能,只是不知现下,太子殿下那边的情况如何。”沮渠凝眉道。
刚刚得到白苏尼亚的暗示后,沮渠便知,自己这边并非完全被对方掐死,白苏尼亚那边定有后招,他只要好生配合即可。
这位匈奴王最宠爱的嫡外孙可是以足智多谋而闻名,挑拨西域各国的关系,便是他率先提出的注意,让西域各国之间矛盾重重,以便趁机打压各国势力,好让龟兹独霸一方。
前有疏勒,后有尉头,尽管,前者被班超再次收服,后者又被其给剿灭殆尽,但西域各国之间的祥和氛围已然被龟兹一阵乱搅,平静不再,暗涌渐起。
所以,与郝连不同,沮渠是分外信任白苏尼亚的。
“我们静观其变。”
收回思绪后,沮渠便吩咐手下,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一边拿好手中的鸣镝。
“嘶..阿珍,你轻点啊!”白苏尼亚抱怨道。
梅珍给自己包扎个伤口,手脚不利索不说,亦轻重不分,一会将伤口包得太松,一会儿又勒得过紧,就两处伤口,反反复复都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就好似..好似在故意拖延时间。
“阿珍,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想到此,白苏尼亚随即看向梅珍,双眉微蹙。
“阿珍手脚笨,况且,天色渐黑,若龟太子觉着阿珍包扎得不好,我便让朱侍卫来与你包扎,不过,你瞧朱侍卫那一身蛮力,就怕你吃不消!”
梅珍指了指不远处的朱侍卫,故作为难地撇撇嘴。
听闻此话,朱侍卫随即配合地抬起右臂,又捏捏拳头,以显示自己粗壮的大小臂。
“啧!”
白苏尼亚见状,急忙摇头。
他可不要男子伺候!
“阿珍,你以为这般拖延,你们的盐队便能脱离险境?”白苏尼亚问道。
梅珍未语,手下动作亦未停,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好似欲飞的蝴蝶双翅。
“阿珍,即便没有那帮匈奴人在盐队后面穷追猛打,亦有虎视眈眈的焉耆人,况且,你忘了,还有我们龟兹的军队。”白苏尼亚说道。
梅珍仍未说话,只是手下的动作渐渐放慢,脑子却飞快转动起来。
是呀!他说得没错,盐队的行踪已然泄露,凡是对大汉有二心者,皆会打这五百石盐的注意,即便表面臣服于大汉者,可谁又知晓,他们背后的真正心思?
且不说匈奴、焉耆与龟兹,还有那诸多立场不明的小国与部落,很难说,他们不会在盐队遭遇困境之时,来个趁火打劫,将盐队掳走。
“你的军队呢?都这般久了,怎得不见他们来寻你?”
梅珍抬眸看向白苏尼亚,眼眸深邃。
“你怎知他们没来寻我?”
白苏尼亚扬了扬唇,笑着反问。
“他们...”
“滴滴答答...”
雨势愈小,由倾盆之势,变得淅淅沥沥。
梅珍望着乌云散去,星月稀疏的夜空,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
是什么呢?
“真的不管太子殿下吗?”
另一批军队正冒雨追赶着盐队,不过,由于出发得晚,暂且还未追上,只是渐渐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太子殿下有匈奴人保护着,应当无大碍,况且,亦是他让咱们来追击盐队的,以免盐队趁机逃跑。现下,雨势减弱,盐队很快便会寻回原来的路线,朝疏勒进发,倘若他们行至疏勒境内,我们便很难将其拿下了。”
“那便加快速度,驾!”
语毕,众人便驾马飞驰,向着盐队快速挺进。
一个时辰之前,那批龟兹的军队终于在天昏地黑的大漠雨夜里寻到了自己的太子白苏尼亚,不过,却见其被梅珍挟持着,而周围还有匈奴的军队。
“是太子殿下,似乎受伤了,我们要不要过去?”
“先等等,既然有匈奴人在明,我们在暗即可。”
“嘘..咻...”
其中一人吹了个口哨,想以此唤起白苏尼亚的注意。
口哨声被雨水,以及时不时的雷鸣遮蔽,并不响亮,但耳尖的白苏尼亚还是听见了,因为,这是他们军队专用的暗号,最常用以伏击时,彼此间相互暗示提醒。
所以,此口哨声不同于一般的口哨,带着转音,好似鸣镝破风的声音,但又比其浑厚一些。
“嗯?”
被梅珍架着脖子,白苏尼亚没法乱动,只得以眼扫视周围,寻找手下的身影。
“嘘..咻...”
口哨声再起,白苏尼亚随即寻声望去,便见自己的手下正躲于不远处的高丘附近,借着周围的绿植,以及如帘的大雨,才没被其他人察觉。
呵!终于寻来了。
白苏尼亚算是松了口气,随即便趁着梅珍与沮渠谈判之际,悄悄侧身,用反绑的双手向手下打手势,以暗示其追寻逃走的盐队。
“盐队?前方?”
“明白了!太子殿下要我们先去追赶盐队。”
研究了好一会儿白苏尼亚的手势,众人才会意过来,随即调转马头,向着前方追赶而去。
“杀!”
不过,就在龟兹军队离盐队还不到五十丈远时,忽然窜出另一支军队,向他们汹涌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