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军的撤退信号对于大黎的士兵来说, 如同进攻的号角。
城墙上乱作一团,大黎士兵拼命喊:“撤掉□□!别让他们跑了!”
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姜小乙见己方败事已定, 也顾不得其他,抄了就近的□□行翻了下去。她爬到一半,□□被推开,她半空中落下, 向旁一滚, 躲开了砸落的坠物和人。
“不要自乱阵脚!”
刘公军的前线指挥还在尽力整军,惜兵败如山倒,不管什么军队, 要士气一垮,便是一盘散沙。
姜小乙拎着刀往回跑,偶尔一回眸,见城墙上所有□□都倒了,不停有人被推下高墙, 上方的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姜小乙心中一阵后怕,刚刚她要是跑得慢一, 现在不也了阴间的怨鬼?
想到这, 脚步更快了。
离开庆县范围,大伙心思稍定,渐渐重新组织起队伍。
“回防本营!速奔袭!速奔袭!”
姜小乙跟着队伍跑啊跑啊, 终于赶回了本营。大火还在烧。“救火!快救火!”营内长官派人搜查附近,士兵很快回报,说东北方向有马蹄印。东北边正是姜小乙之前做工的军需所,他们的兵器、甲胄、攻城器械都存在里。
不多时,东北方向也亮起了红光。
空慧三人赶了回来, 见东北部情况,立即道:“火势不大,敌人应是刚到。”他勒紧缰绳,“来人!调集三百骑兵,随去军需所!”
姜小乙将手里的两桶水倒到火堆里,转过头,见一旁已经乌泱泱地聚集了一众骑兵。她跑过去查看情况,见林间小路上,有几串马蹄印朝着东北方向一路延伸。
她朝东北方向望了一会,忽然又转向西边。
西侧则是一片黑暗。
隹城民居小而分散,为了能突袭庆县,速战速决,他们并没有花费时间去建立驻地,所以物资都是分散屯于多处地点。东北部是军需所,而粮草则屯于西边。看着平静无波的西侧,姜小乙心中再次萌奇怪的感觉。她拉住一名士兵,问道:“粮站派人支援了?”
人忙着救火,灰头土脸道:“不知!你问别人!”
姜小乙连问了几个都不清楚,周围人来人往,她抓来一个负责巡查的士兵,问道:“西边有增援?”
士兵道:“放心,西边有巡逻的人。”
姜小乙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头。
“欸?你们之前也在巡逻吗?”
惜士兵已经走了。
“救火!快点救火!”有人过来拍她。“别闲着!”
姜小乙拎着木桶去打水,一边想,巡逻士兵应是一直都在的,而且本营附近的侦察更是重中之重,敌人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便突破了本营的防备,为何前往军需所的途中留下如此显的马蹄印?
她去找空慧,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惜追到个尾巴,他们师兄弟三人已经带着集结好的骑兵赶往军需所。
姜小乙凝视着黑漆漆的西边,好奇之心和担忧之情同时高涨起来,她丢掉木桶,趁着他人不注意,独自前往粮站。
经过一片残破的民居,她来到粮站附近,这一路上她多次偶遇巡逻士兵,但是谁都没有现她。
“简直形同虚设。”姜小乙撇嘴道,“这种巡逻也就挡挡普通百姓,但凡有点功夫傍的,哪个绕不过来?”
她在粮站外围,听里的动静。
一片安静。
各个粮仓门口的士兵都老老实实站着岗,并无异样。
月光照出地上一条条的人影。
难道是她想多了?
夜风吹来一丝寒意,太静了,这地方已经安静得有诡异了。
不过……月光?人影?
刹间,姜小乙终于察觉出问题所在——哪有靠着月色站岗的?总要点几根火把吧?而且他们双手都垂在两侧,兵器何在?整个粮站一点光亮都没有,也无人说,地上一道道直勾勾的人影,就像是阎王殿的守门人,诡秘而阴森。
姜小乙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悄悄跳进了粮站。她走到一间粮仓旁侧,贴着边一点点蹭到前方。云将月亮遮挡,黑暗愈浓稠。她离站岗的士兵越来越近,走到剩半丈远的时候,风一吹,云朵散开,姜小乙头皮一麻,终于看请了这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早已毙命,之所以站着没倒,是因为他们背后穿着长矛,一头支着甲胄,一头插在地里。
地上一滴血都没有,姜小乙颤抖着靠近,眼睑一颤,忙捂住嘴。这人的头顶都插着削尖的楔钉,一人一根。百会是人体穴,不过朝这扎钉子很需手法,扎浅了人会挣扎,扎深了七窍会流血,有不深不浅,刚好贯穿脑髓,人才得会如此“漂亮”。
一圈十几个粮仓,门口分别有三名守卫,每一个都是这般姿势,众人安安静静,同赴黄泉。
姜小乙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他们声东击西的方式看,想来是人数不多。
但是不管多不多,能把人杀这样,姜小乙深知这伙人她得罪不起。
她一步一步往后倒退,准备原路返回,到本营去送信。
走过粮仓旁的窗子,她忽然站定。
她依然看着前方,但她的余光能察觉到,旁边的窗子开了。
刚刚窗子是开是关?好像是关着的吧……
毛骨悚然,姜小乙整个左边体都麻了起来,她缓缓转来,跟黑乎乎的人头几乎脸贴上脸。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人轻飘飘地说道。
姜小乙瞬间提起真气,飞向外,人跃出窗子,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狠狠往下一拉。“给下来!”姜小乙没让他使满力气,另一脚凌空一踢,这脚力道十足,踢中了手骨必断,人及时收手,没被踢中,但姜小乙这一下也没跳出去。
她再次一跃,跳上了房顶,人紧跟着上来。二人相距两丈有余,此人一夜行服,头脸都蒙得严严实实,留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笑。
“人?”他笑着打量她,“刘公军里还收人?”
姜小乙被他嘲讽,不甘示弱道:“确实比不了朝廷的军队,男老少都不愿意去!”
人眼神一冷,阴狠道:“找!”
就在这时,下方一个粮仓开了门,一黑影里出来。姜小乙顿时紧张。然而这人压根就没看他们,手里拎着一个口袋,急匆匆地进了下一间粮仓。
啊?这是什么意思?
姜小乙眯起眼睛……她想白了,恐怕他们的意思就是完没把她放在眼里,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破坏后勤粮草,他们确信屋顶上这个人,以毫不费力地将她解决。
大难临头,姜小乙反而镇定了。
她悠悠道:“你们行此声东击西之策,不能弄出大动静,无法火,这附近也没有水源。水火都不能用,要如何破坏粮食?”她想起刚刚个袋子,又道:“难道是用毒粉?”
“呵。”前人腰间摸出一根楔钉。“你算是个有脑子的,惜了。”
刚刚交手一瞬,姜小乙现这人手上功夫极佳,但是脚下功夫却没能让她感叹。她心说既然你们如此轻敌,瞧不起,就逃给你们看看。
此时某个粮仓门打开,又走出一个黑衣影子,姜小乙找准时机,忽然一声惊呼——
“大人!”
人影猛地一顿。
屋顶黑衣人下意识回头,“……什么?”姜小乙卯足吃奶的力气,咻地一下飞出老远。黑衣人察觉中计,怒道:“站住!”他提起真气追击而出,却现一瞬间他们拉开很远,黑衣人凝神,盯着姜小乙的步法,说道:“好轻功!是小爷看走眼了,姑娘原来是道上的,哈!”楔钉在他手里挽了个花,他瞄准她的后背,轻叱一声:“去!”楔钉飞射而出!姜小乙听到后方破空之声,耳根冷,她本能地伸手摸向怀里,抽出一张脏兮兮的符纸——这符纸一直藏在她上,但她之前并不知晓这东西该怎么用,此时拿在手里,一切忽然变得顺理章了。
她两指夹符,利落抖开,深吸一口气,吹了过去。
符箓化为幽蓝的鬼火,冲向后方,楔钉撞到火上,烧得灰也不剩。
“啊?”黑衣人眼睛圆瞪,大惊失色。“还有这种事?!”这么一个晃神,姜小乙又跃出两丈远。黑衣人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冲前方喊了一声:“周寅!”
姜小乙向左一瞥,见左前方粮仓内又冲出一名黑衣人,翻上房。
后人道:“把人拦住!”他拔出后的佩刀,狠绝道:“杀了她!”
左侧人不多,抽出刀子冲了过来,他这方向正好封住姜小乙的去路,她心中一紧,人长刀已然劈下。姜小乙猛踩房上瓦片,脸都挤变了形,将将避开刀锋。结果脚下一松,竟是人一刀劈穿了房顶,两人一起掉了下去。姜小乙狠狠摔倒在地,容不得她缓解疼痛,余光中黑衣人腕子一翻,手鹰爪,已朝她喉咙抓来。姜小乙心中叫苦不迭,地上连滚了几圈,再摸符箓,半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形模模糊糊,几乎融于夜色。
“……嗯?!”
姜小乙悄悄溜出房子,抬头一看,老天开眼,厚厚的云朵挡住了月亮,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陷入一片黑暗。
两人来到院中。
“人呢?”
“就在院子里。”
“这人会妖术,不要大意。”
姜小乙听着他们的,大气不敢出一下,她尽能悄无声息往角落里躲。这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她一点点脚步声也不敢放出来。
就在她往两房夹缝里蹭的时候,嘴巴忽然被捂住,不待她眨一下眼,穴道已被点住。姜小乙子顿时一软,被人捞在臂膀里。
姜小乙登时吓得是一魂出窍二魂升天!这人打哪冒出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且周围这么黑,他怎么一下就点住了她的穴道?她被人扛了起来,耳边飘过一阵风声,她虽看不清四周,却也能感觉出他几下功夫就带她翻离了粮站。他的动作看似力道很足,却又意外轻盈,比起刚两个黑衣人,此人显要更加老练。
不过,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是一起的吗?还是敌对的?他为何不杀她……
疑问有很多,姜小乙想了半天没有答案,注意却渐渐被别的东西所吸引。
这人上有股寒香气,特别好闻,又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由得猛吸了几口。
没多一会,他停了下来,不知哪牵来一匹马,将她放到马上,自己站到她前。姜小乙调节体内真气,好不容易歪了歪头,正好看见他的胸口。
虽瞧不见脸,她还是知道他在看她,而且更奇怪的是,她还能感觉出他似乎不太高兴。
片刻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呼喊。
“……大人。”
“大人!”
姜小乙心中一动,拼了老命冲破一点穴道,开口道:“他们在叫‘大人’?……你是哪个‘大人’?”
人不言。
姜小乙:“说句来,你说句听听,一句就行。”
他还是沉默。
姜小乙有点急了,愤愤道:“告诉你,你们赢不了的,别以为守住一次就大获胜了!这三个和尚不会带兵,被你们阴了一手,等会带兵的来了,你们就守不住了!你……你要不要来们这?认识他们总军师,你救了,以给你说句好的。”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
不等她再说什么,他的大手盖在她头上揉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她忽感一股温流顺着头顶流淌周,刚刚被吓得冰凉的手脚也变得暖和了。他借着她的头给马匹转了个向,在马屁股上一拍,马儿奔向前方。
姜小乙费力扭过头,云朵飘开,月光倾洒,将一切照亮。惜天愿作美,人不愿,原来他也蒙着脸,余一高大影负手而立,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