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在嘶哑声音传出的一瞬间,韩真和吕良同时回头转向了大厅中央之处,并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声。
只见大厅中央那口石棺的正上方,浓郁的死气凝聚不散,一道半透明身披甲胄的青年人影悬浮于石棺上方,一手持长戟,一手握刀。
一双眼睛看不见瞳孔,丝丝浓稠死气翻涌而出,而这鬼气森森的亡灵,此时正面向着站在石门方向的两人。
不假思索的,吕良就从口袋中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符咒,作势便要向着大厅中央丢去。
韩真却赶忙拦住了小道士即将出手的动作,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这个不好对付,看起来能交流的样子,先看看他怎么说。”
吕良听到韩真的话,也压低声音回复道:“你确定这东西能交流?怎么看跟外那队阴兵也是一伙的。”
就在两人低声嘀咕之际,石棺上方的亡魂却是再次开口了:“擅入此地者,本该诛杀,不过尔等可识得枯荣禅师?”
听到对方居然问话,而不是直接动手,韩真眼睛就是一亮,连忙接口道:“认识认识,枯荣禅师正是贫僧师门先祖,不知这位将军如何识得先祖?”
其实他哪认识什么枯荣禅师,不过这个亡灵居然问他们认不认识,而不是直接动手,明显是跟这个什么禅师有旧。
那不先忽悠了再说还等什么?
至于韩真为什么直接说是自己先祖而不是师傅,看这个亡魂身上的盔甲也知道他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怪物了,这枯荣禅师估计也早就作古了,当然不能往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傅身上靠。
果然,听到韩真回答的亡魂将军并没有暴起动手,而是继续发出嘶哑的声音说道:“难怪汝身上会有禅师的佛昙迦叶,既然汝乃禅师后人,可是察觉禅师封锁于此之魔物逃逸,前来相助的?”
听到对方这句话,韩真就知道自己的忽悠生效了。
别的不说,称呼都从尔等变成汝了,明显态度友善了不少。
不过鬼将这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量也不少,至少韩真本以为镇压地宫魔物的人是他师傅,可是听对方的意思却是那个叫枯荣禅师的人。
想到这,韩真心中生出一股心悸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没来由的觉得这个枯荣禅师跟把他抚养长大的老和尚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师傅可活了多久了?韩真不敢想象,所以他赶紧把自己这个有些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
结合着墙壁上壁画的内容,韩真推断这鬼将应该是不知哪个朝代的将军,率领着士卒在此处山间作战,战败后几乎全军阵亡于此。
而壁画上的和尚应该就是枯荣禅师,他可能跟将军是旧识,又或者救下了临死的将军,所以这些将士才帮助老和尚在这佛首山上镇压魔物,直到死后化作阴兵继续守护此处数百年。
而直到最近,不知什么原因关在地下的魔物逃逸了,这也导致了阴兵暴乱,佛首山阴气冲天。
韩真觉得自己的推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不过还有几个问题说不通。
于是开口询问到:“在下正是奉师命前来调查此事,不过还有些问题希望将军告知,由于祖师圆寂许久,关于此处禁地的许多细节在下并不清楚,不知将军是何朝何代人士,又在此地镇压魔物多久了?”
大概是这所谓的佛昙迦叶增加了鬼将对韩真的信任,听到他提出的问题,鬼将毫不迟疑的就回答道:“不知。”
韩
真:“…”
鬼将或许也看出他的尴尬,继续解释道:“吾在此镇守太久,已记不得这些了。”
韩真本来是想通过年代推断下这个枯荣有没有可能是自家老头子,不过听到对方记不清了也没办法,只能继续问道:“那将军可知这地下封印的东西是如何跑出去的?”
说到这个,鬼将周身阴气一阵肆虐,仿佛愤怒一般,整个地宫内都回荡起了一阵阵阴风。
过了片刻,待阴气重新平静下来,鬼将才再次开口:“不知!”
韩真:“…”
同样的,鬼将停顿片刻再次开口解释:“吾率士卒于此,并非镇压魔物,只是阻拦他人误闯此地,镇压魔物的,乃是禅师布下的阵法,而魔物逃脱的原因,吾确实不知,不过三日前有一伙宵小闯入地宫,吾怀疑魔物便是他们放出的。”
不用说,这伙所谓的宵小肯定就是那几个盗墓贼了,至于他们的下场,韩真估计之前打翻的那群活尸八成就是了。
不过,若说魔物是那伙盗墓贼放出去的,那就说不通了,韩真在阳关镇遭遇吕良可都是数个月之前的事了。
于是,他再次开口问道:“实不相瞒,我曾于数月前便察觉到镇压于此地的魔物逃窜而出,可将军却说是三日前一伙宵小放出了魔物,你可知道这是何故?”
鬼将沉默思索了片刻,便再次发出阴森嘶哑的声音回达道:“不知…”
听到反对方还是这两个字回答,韩真也习惯了,挠了挠头继续等待鬼将的详细解释。
可是鬼将这次回答完“不知”两个字,就彻底沉默了。
静等了数分钟,见对方也没有再次开口,韩真算是明白了,这事人家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索性问个简单点的问题:“将军,魔物逃逸的事我会继续追查,可是外面数千的阴兵也得解决了吧?实不相瞒,这座山下可是有着不知多少户百姓以进山狩猎为生,要是放任阴兵为祸,这些百姓可都得遭殃啊。”
他这次来就是两件事,一件是调查逃逸魔物,一件事解决山上的祸乱。
虽然前一件这鬼将一问三不知,可这些阴兵好歹是他统率的,他总不能还说不知了吧。
谁知将军听完韩真的话后,依然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反问道:“阴兵?魔物逃逸之时吾等便已没有存于世间的意义了,诸士卒确是吾遣散他们离开此处的,可此石棺乃是所有士卒魂魄寄宿本源,他们离开此地后数个时辰内便该消散于天地之间了,何来为祸一说?”
听到对方这么说,韩真眼睛都瞪大了:“数个时辰?从最初有猎户在山里遇难,到我们碰上那些阴兵,少说也过了三天了,他们哪有丝毫消散的迹象?这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听到韩真的问话,鬼将再次瞪着没有瞳孔的大眼睛,无辜的说道:“不知。”
韩真彻底无语了,这个什么枯荣禅师哪淘了这么个极品守门员,关押的魔物都逃之夭夭了,他这个看大门的还一问三不知。
正在韩真崩溃抓狂的时候,旁边一直静静听着两人谈话的吕良却是脸色微变,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试探地问道:我们二人之前记忆都仿佛有所缺失,将军出现时也曾出声说我们缺失的部分是因果,不置可否详细解释下?”
听到吕良的问话,韩真翻了个白眼就想替鬼将回答个“不知”。
这货连自己手底下的兵怎么出去作乱的都不知道,你还指望他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
可是没想到,这次鬼将确实没有说出不知两个字,而是沉思片刻便开口解释道:“因果便是因果,万事先有因,便得果,禅师曾告知吾等,这地宫内镇压邪魔的规则便是因果,即是未必先有因,后得果。”
听到对方张嘴就扯了一大堆因果玄学的,韩真这个修佛的都没听明白这说的是些什么玩意。
不过好在总算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了,于是韩真急忙开口追问:“什么意思?这根我们的遭遇又有什么关系?”
将军收回吕良身上的目光,再次看了韩真一眼,开口说道:“不知!”
…
韩真觉得这货绝逼是针对自己,怎么自己问了四五个问题他全是不知,吕良就问了一个看起来最复杂的他却刚好就知道?
脸色铁青的韩真手指捏的卡巴作响,悄悄出声询问一边的吕良:“小道士,你那些大威力的符还有吗。,我看不如咱们还是替天行道一次吧!”
谁知他这句低语刚落,鬼将却是再次开口了:“本将不必劳烦二位动手了,吾刚才说过,这魔物逃离之刻起,吾等便没有留守此地的意义了。等候至此,也只是为了将信息传达于禅师后人,既然此事以了,本将也该解脱了。”
对方这话让韩真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阵尴尬,他刚才跟吕良那么说也只是被鬼将一问三不知气到了,外加习惯性嘴贱,倒是真没有跟对方动手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鬼将的听力这么好,隔着老远的一句低语对方也听见了,这就让韩真有种当面说人坏话被抓住的尴尬。
不过,这鬼将能自行消散无疑也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光看外形和气势就知道这玩意可能比外面数千阴兵加起来还难缠,韩真可不敢留着这么个隐患就不管了。
虽说对方现在看起来很好交流,韩真却也忘不了那数名被铁索倒挂在房顶的干尸的惨状,以及几位无辜遭到牵连的猎户。
真把它留在这久了,没准也是要出问题的。
想到这,韩真在看向鬼将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佩,毕竟人家无怨无悔的在这看了不知多久的大门,此时又直截了当的选择自我了结,就冲这点还是值得韩真敬佩的。
而鬼将在话音落下后,也就不再理会韩真和吕良二人,而是将手中兵刃举过头顶,整个大厅内的阴气顿时如鲸鱼吸水一般向其汇聚。
仅仅片刻工夫,大厅内的阴气便被其吸收一空,而随着大量阴气入体,鬼将半透明的身躯也凝聚的有如实体一般。
仰天长啸一声,洪亮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许久,鬼将手中的兵刃连同浑身甲胄都化为阴气被其吸纳入体。
再次看了吕良和韩真二人所立之处一眼,鬼将遥遥向着二人拱手施了一礼。
便见其悬于空中的身躯缓缓降落,纹丝不差的横躺于其下的石棺之内。
被韩真推开散落一边的棺盖板如受到牵引一般飞起,横落在石棺之上。
随着盖板缓慢滑动闭合,韩真能感觉到石棺内汇集了大量阴气鬼将也开始逐渐消散。
最终,随着鬼将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消失在大厅之中,韩真确信对方是真的消散了。
这时他才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了眼身后的吕良。
本想说一句:“现在就咱俩了,还得继续想办法从这鬼地方出去。”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他身后的吕良此时居然脸色苍白,汗珠不时从额头滑落,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惊悚之事一般。